等到畢業考試成績出來的那天,秦寶欣看著伯瑤的成績單開始猶豫不決。
這成績,上重點中學還差幾分,上義務教育指定的中學,似乎又有些可惜了。要是考得很差也就罷了,偏偏在中上的階段,實在讓她有些不好辦。
思來想去,她還是決定讓伯瑤按照義務教育走,等到高中在想辦法上個好點的就行了。
于是,伯瑤就和大部分沒有考好的小學同學一樣,被劃分到了第十中學。
開學的第一天,伯瑤按照錄取通知來到學校尋找自己所在的班級,破舊的教學樓露出暗黃色,看上去就像是被烤過的報紙,有種臟兮兮的破敗感。
學校不大,一個操場,兩棟教學樓,還有用圍墻隔開的教師宿舍,加上個簡陋窄小的沙池,就已是全貌。
教室在三樓,初一十六班,全年級總共二十八個班,去掉前三個重點班,十六這個排序就和伯瑤的成績一樣,不上不下。
教室的玻璃泛黃,墻壁的顏色也不鮮艷,這里的一切都被蓋上深深的隨月痕跡。
這所謂的“新的開始”,沒想到竟如此復古。
伯瑤無精打采地走進教室,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然后趴在桌子上,等待第一堂課的鈴聲響起。
“嘿,伯瑤。”
一只手拍了一下她的肩膀,這輕佻的語氣加上作為男孩有些奇特的聲線,讓她在這個陌生的地方找到了幾分親切感。
伯瑤抬起頭,眼前的男孩不正是李云浩嘛?這個和自己打了一次架后就沒怎么說過話的同桌,在多次調整位置之后,就徹底沒了交集,沒想到現在居然能再遇上。
“你也在這個班?”
“沒,我就是路過看到你了,就來打個招呼。這不是還沒上課嘛。”李云浩笑了笑,露出兩個特別深的酒窩。
伯瑤聽了有些失望,還以為他們能在同一個班,也好有個人說話。現在看來,班上的這些人她都不認識,又得重新開始適應了。
“我們要是在一個班就好了。”
“是啊,聽說只有成績考得差不多的人被分在了同一個班。李萌和石磊就在一塊兒,在二十八班。”李云浩頓了頓,“至于柯瀅,去一中了。”
“一中?那可是市重點之一。”伯瑤聽了心里不太舒服。
“是啊,不過花點錢你也能去。一中校規很嚴格,女生全部齊耳短發,男生寸頭。這里就不怎么管了,我一路看到好幾個紅發黃發的。對了,我爸給我買了個手機,你可以記一下我的手機號,以后無聊說不定還能說說話。”
說完,李云浩從口袋里掏出一個黑色的諾基亞,看上去很高級的樣子。
伯瑤點點頭,從書包里掏出筆記本,記下了他的電話,而上課鈴剛好在此刻響起。
“有空常聯系,我先走啦。”
“好,拜拜。”
伯瑤跟李云浩揮了揮手,然后待在座位上等著老師到來。
班里的位置上坐滿了人,但氛圍卻比較安靜。畢竟大家誰也不認識誰,主動打招呼這種事也不是每個人都擅長。
看著筆記本上的手機號,她突然想到了馮帥,不知道他現在在初中過得好不好,會不會喜歡上別的女孩子。
他們之間雖然沒有說分手,但以后的日子估計也就這樣不歡而散。
一個卷發女人走進教室,她手上的保溫杯證明了她老師的身份。幾乎所有的老師都會拿一個保溫杯,這大概是一種職業習慣。
“Good morning everyone.I am your new teacher.早上好,我是劉老師,不僅是你們的英語老師,還是你們的班主任。”
“Good morning Ms.Liu.”伯瑤脫口而出,卻發現全班只有她一個人的聲音。
她的小學英語老師也姓劉,而每天早上的英語課上,那位劉老師也會用這樣的開場方式,久而久之,她就形成了條件反射。
班上的目光全都聚集到伯瑤身上,但她絲毫不覺得緊張,畢竟當年跟班主任抬杠的時候,也是這副樣子,她甚至有些享受成為焦點的感覺。
“哈哈,這位同學回答得很好,你叫什么名字?”劉老師笑得很溫和,眼神中流露出贊許。
很少被老師夸獎的伯瑤,第一次覺得有些緊張,“我叫秦伯瑤。”
“好,伯瑤,你就做我的英語課代表吧。”
伯瑤無奈地點點頭,她當然知道,面對老師的要求,學生只有接受的份。
“好的,希望大家都能像伯瑤一樣,活躍一些。現在開始點名……”
之后,便是一整天滿滿當當的課程。
數學老師是一個瘦瘦高高的、頭發花白的老頭,他的課講得很有意思,可伯瑤明顯聽不懂。
什么方程、次方,她越聽越懵,很快意識到初中的數學比小學的難多了,她的小聰明完全不夠用。
除此之外,初中還多了許多從未見過的學科:生物、歷史、政治、物理、化學、信息技術、通用技術……這樣多的種類,讓她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其中,除了班主任劉老師之外,讓她印象更深刻的是生物老師。
他和其他老師不一樣,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手上拿著拐杖,戴著墨鏡,說話不茍言笑的樣子。
第一堂課,他介紹自己姓符,但是人生并不是那么幸福。因為眼睛有問題,不能見強光,所以他只能天天戴墨鏡。
剛開始,大家都被他的冷幽默調動起了興趣,直到一個坐在角落位置的男孩偷吃零食被他發現,直接被點名起立。
男孩長得有點胖,臉上的表情倒是還算淡定,看上去應該是慣犯了。
但接下來發生的一幕讓所有人都為之震驚,對這位符老師的第一印象徹底改觀。
“你沒吃早餐嗎?”符老師走到男孩面前,臉上帶著古怪的笑容,讓人分不清是自然還是刻意。
“嗯。”男孩心虛地低下頭,用余光打量著老師。
“你知道課堂上不允許吃東西吧?”符老師的嘴角抽動了一下,由于看不見他的眼睛,很難判斷他的情緒。
“對不起,老師我錯了。”男孩主動道歉,他感覺到事情大概沒那么簡單。
“一般來說,面對這種事情,別的老師們很大幾率會讓吃東西的學生出去,或者站著上課,但我不贊同,我覺得這樣簡直剝奪了孩子好好上課的權利。在我的課上,我要保證你們每個人都聽得懂。”
符老師說完,徑直走到教室的衛生角,那里正放著一堆翹了毛的舊掃把,還有兩把拖把。
只見他熟練地撥開掃把柄上的塑料皮,露出其中的竹管,接著從口袋里掏出一把刀,從竹管上劈出一根細條,心滿意足地回到男孩面前,語氣中似乎帶著些許興奮道:
“手伸出來。”
男孩明白了懲罰的本質,面對老師的權威,他只能乖乖伸出手。
隨后,男孩殺豬般的叫聲覆蓋了整個教室,伯瑤分明看到他的手心冒出了一道道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