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恩公和那位姐姐是誰？”裴元慶問。

裴翠云說：“咱們的恩公叫秦叔寶，剛才那位姐姐叫靜訓，外邊幫咱們跑腿的叫程咬金，他們是兄妹三人，這次的事情多虧了他們，咱們可不能忘了他們的恩情。”

裴元慶點頭：“沒齒不忘。”

姐弟兩個在尸身沒有僵硬之前趕緊跟孫氏換衣服，讓她體體面面地走。然而，畢竟是兩個小孩子，把自己折騰的滿頭大汗都沒有換好，又不能找外邊的隨從幫忙。正發愁著，王氏和寧氏帶著東西趕來了，一看見姐弟兩個的模樣，寧氏的眼淚就掉下來了，“可憐的孩子啊，怎么就遇到了這種事？”

翠云忍著眼淚拉著裴元慶行禮，“這位就是恩公的娘親，元慶快來行禮。”

裴元慶跪下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元慶見過伯母。”

“快起來，快起來！”寧氏急忙將裴元慶扶起來，“這都是叔寶他該做的，什么恩公不恩公的，這種話以后不要再提了。靜訓已經將你們的事情告訴我們了，別慌，讓伯母幫你們處理，還沒吃飯吧？你程伯母帶了吃的過來，快去吃一些吧。”她們聽靜訓說了事情的經過，就急忙把家里能帶來的吃食都帶上了，來了一看個，院中果然鬧哄哄地沒人顧得上吃東西。

裴家姐弟跟著寧氏走出院子，看到王氏正在給大家分發胡餅，急忙上前行禮道謝。寧氏別看長得比較粗，可心最是柔軟的，攬著翠云抹淚，“可憐見的，這么小的孩子就遇到這種事，你秦伯母將自己過壽的衣服帶來了，一會兒給你娘換上。”

裴家姐弟一聽，急忙又是一番感激，一般人遇到這種事躲都躲不及，他們這家人不僅古道熱腸，還將自己的喜服給他們娘做壽衣，這份恩情這輩子都報答不了了。

“哎，你們這兩個孩子太客氣了，就是誰遇到了也會伸出手來的。”將姐弟兩個安頓好了，讓靜訓在一旁開導著，兩個人進了屋子里為孫氏換了新衣服，孫氏一輩子都愛體面，就是身處困境，也將自己拾掇地干干凈凈的，這么一個體面人，一定要讓她體體面面地走。

不多時，程咬金帶著楊游回來了，身后帶著一口上好的棺材，程咬金的手里還拎著許多的紙錢。

又過了大概一個時辰，秦叔寶帶著一個管家模樣的人進來了，此人正是富商花家的王總管，“花老爺家的冰窖里還有一些冰可以用，我幫你們借到了，請伯母入棺吧。”

眾人又是一陣忙亂，見孫氏安置在棺內，里邊再放了幾個冰盆，庸醫延緩尸體的腐爛速度。

“剩下的冰你們也可以帶走，在路上可以替換，至于冰用完之后，我就無能為力了。”

裴元慶說：“恩公已經幫了我們很大的忙了，只要能堅持幾天聯系上父親就好說了。”他已經派人快馬加鞭去往大興送信了，只要有了父親的手信，沿途的官府也會給他們幾分面子的。

秦叔寶抬抬頭望望日頭已經偏西了，“如今天色將晚，而且山東境內響馬眾多，我看你們不如一大早再出發。”

雖然他說的有道理，不過裴元慶卻拒絕了，“多謝恩公好意，不過我等急著回去，這就上路了。那些響馬都不值得一提。”

見他年紀小小卻心高氣傲的，秦叔寶怕他吃虧，就說：“既然如此，我也不多留你，若是在路上遇到什么危難，報上我的名號，但愿能幫上你。”

裴元慶謝了又謝，然后帶著母親姐姐上路了。

程秦兩家站在張屠夫家門口目送他們離去，只見馬車剛走了沒多遠又停下了，裴翠云從馬車里出來，沖著程咬金招手，“咬金，你過來。”

程咬金還呆愣愣的，靜訓戳了他一下，提醒他，“快去啊！”

“哦。”程咬金走上前去，癡癡地看著眼前的少女，他知道少女有一天會走，可沒想到事情是這樣一種走向。

裴翠云見他呆呆傻傻的樣子，忍不住莞爾一笑，將一塊玉佩放在他的手里，說：“咬金，我等你八年，你一定要早點來向我爹提親啊。”

不等程咬金說什么，馬車就動了，片刻后，程咬金才意識到這塊玉佩的意義，他跟著馬車跑了起來，“翠云，你一定要等我，我一定會娶你的！”

馬車漸漸地遠了，直到拐過彎徹底消失不見，程咬金悵然若失地，好像心中有什么缺失了一塊。

王氏嘆息，本來覺得兒子娶媳婦千難萬難，誰知他自己倒為自己找了一個媳婦。只是這個媳婦變數太大，也不知道能不能娶回來。

“咬金哥哥，翠云姐走遠了，我們也回家吧。”靜訓上前拉了拉程咬金的胳膊。

“好。”程咬金耷頭耷腦的。

“有緣自會相見，翠云姐不是已經將玉佩給你了嗎，只要你努力，等我們家有錢了，等叔寶哥哥升官了，我們就能去大興找翠云姐啊。”

“對！”程咬金握拳，“我一定要掙好多好多的錢，不能讓翠云跟著我受苦。”

王氏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我養你這么多年，你也沒心疼過我，這媳婦還沒娶進門呢，你就光想著媳婦忘了娘了。”

程咬金急忙狗腿地抱住王氏，“我會讓娘享福的。”

王氏習慣性地打擊兒子，“但愿吧。”

好好地一個中秋節被這件事攪的失去了一些喜慶，不過節日還是要做，她們做的準備送禮的胡餅被裴家人吃的差不多了，眾人回家后又是一番忙亂，將送禮的胡餅又趕了出來——這是秦叔寶第一年當差，跟同僚的禮尚往來不能少。

在吃晚飯前，秦叔寶拎著一籃子胡餅出門了，靜訓看他出門，急忙跟著出來了，王氏在后邊攔她也沒攔住。

兩個并肩在路上走著，秦叔寶看了她一眼，問道：“你有什么疑問，盡管問吧。”

靜訓問：“你跟裴元慶說的遇到困難報上你的名號是什么意思？”

秦叔寶說：“之前我不是跟著安叔出去過嗎，在江湖人也結識了一些綠林好漢，他們雖然是響馬，但向來劫富濟貧，我見他們并沒有驚擾普通的百姓，佩服他們的俠義心腸，所以，我背著安叔與他們結交。”

“原來如此，不過，叔寶哥哥，我看你以后還是少跟他們有聯系吧，他們很多都是朝廷通緝的要犯，你跟他們交往過密，會影響你的前途的。”

秦叔寶笑笑：“你不用擔心，我自己心中有分寸。”

見他不欲多說，知曉他的主意大，也相信他的能力，靜訓也就不再過問了。兩人從縣衙開始送起，馬大人家有一妻二妾，生了三男一女，其中最小的女兒是陳姨娘生的，她看到靜訓就拉著她的手不放，“這么會有這么好看的小姐姐，姐姐你要常來找我玩兒啊。”天真可愛的樣子，讓靜訓忍不住也跟著笑起來。

馬大人笑著看著兩個姑娘寒暄，對秦叔寶說：“你這個妹妹不錯，我這個女兒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平日里也沒人跟她玩兒，以后你讓你妹妹多來走動走動。”

“是。”秦叔寶應著，靜訓平日里也沒有什么交好的閨蜜，能有個同齡人一起玩耍，總比在家悶著強。

這邊，兩個女孩已經開始交換禮物了，馬佳佳是個開朗的女孩，又是家中最受寵的女兒，連她的三個嫡出哥哥都對她特別好，所以十歲了還是天真爛漫的，這是福氣。她將自己新得的一塊帕子送給靜訓，“這是我母親送我的中秋禮物，我覺得它更適合你，就當是我答謝你這么好吃的胡餅的回禮吧。”

靜訓急忙接過：“謝謝大小姐，不過是幾個胡餅，這反而是我賺了呢。”見她落落大方地接了，馬佳佳更歡喜了，不等這邊大人說完話，她們已經定好了下次相聚的時間。

從縣衙出來，兩人又往其他同僚家送禮。先是樊虎家，他接到秦叔寶送的胡餅，就抓了一個塞在嘴里，他妻子夏氏恨不得將他打一頓，這也太失禮了。樊虎卻不在意，邊啃邊對夏氏說：“你是不知道，叔寶兄弟家的飯菜是最好吃的，味道好料又足，這位靜訓妹妹往縣衙送了幾次飯，每次不等叔寶兄弟吃上幾口，我們幾個就一哄而上給搶光了。”

秦叔寶笑著說：“樊大哥喜歡就好。”

夏氏歉意地說：“對不住了秦兄弟，我家漢子總是這般大大咧咧地，讓你餓肚子了。”

秦叔寶急忙解釋道：“嫂夫人客氣了，樊大哥說的夸張了，幾位哥哥們并沒有餓著我，他們搶我的，我也搶他們的。”

之后的幾家也是，大家都客客氣氣地，他們送禮每家也都會回禮，他們的籃子原本多重，回來還多重，只是味道上并不如秦家的好。這么一圈下來，各家人都知道了秦家有個可愛漂亮的妹妹，有女兒的人家紛紛邀請她再次上門做客。

前世的靜訓，身邊并不乏親貴家的女兒，但就是幾歲的孩子，都帶著虛偽的面具，每個人都帶著虛偽的微笑巴結她恭維她，卻并沒有一個人想真正跟她結交。靜訓很享受與同齡女孩兒交往的過程，不過幾個月，就結交了幾個關系不錯的手帕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