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慈安太后病著,宮里的這個新年過得異常平靜,連洛邑城里的達官貴人們也不敢肆意熱鬧取樂。
皇宮里就更加平靜,雖然還是年初二的晚上,各宮也都早早的關門下鑰了。
裕德皇帝宿在淑妃陳芷瓊的重華宮,半夜聽到壽安宮鬧起來了,當即就是一腔怒火,一邊起身,一邊怒罵:
“混賬東西,野在外面多日不歸,回來第一天就鬧出這樣的丑事?!?
淑妃一面給裕德皇帝更衣,一面柔聲勸道:
“陛下切莫生氣,王爺年輕,偶爾控制不住也在情理之中,就是母后還病著,這一鬧,怕是又要讓她老人家擔心了?!?
裕德皇帝聽到淑妃提太后的病情,本就氣憤的心情更添煩亂,怒氣沖沖的對著門口的劉忠喊道:
“去,把那混賬東西給朕綁到重華宮來,不要擾了太后的清凈。”
劉忠瞥了一眼站在裕德皇帝身旁的淑妃,忙答應一聲,低頭快步走了出去。
慕云庭坐在床沿上,身上胡亂的裹著一件白色里衣,他臉色蒼白,頭發已經完全被汗水浸濕,呆愣的眼神里無一絲情緒。
景嵐裹在錦被里,正低低的哭泣,地上到處散落著她被撕破的衣服。
劉忠彎腰看著慕云庭,低聲勸道:
“王爺,陛下正在氣頭上,皇后娘娘已經趕去重華宮勸說了,您只要在陛下面前認個錯,陛下肯定會消氣的?!?
慕云庭木然的站起身,回頭看了一眼滿臉淚水的景嵐,忽然輕輕地笑了一下,隨即回頭大步往外走去。
劉忠慌忙跟了上去,無劫和無介抱起慕云庭的衣服也追了上去。
重華宮的正殿里,裕德皇帝坐在主位上,皇后章潔如坐在他身邊,淑妃陳芷瓊坐在左首的第一個位置上。
慕云庭披散著頭發,面無表情的走進正殿在裕德皇帝面前跪了下來,修長而又結實的身材裹在汗濕的單薄里衣中,勾畫出流暢迷人的輪廓。
殿里的幾個宮女悄悄偷看了慕云庭一眼,都趕緊紅著臉低下了頭。
無劫和無介終于追了進來,慌亂的把一件月白長袍套在慕云庭身上。
慕云庭一句話都不說,氣得裕德皇帝舉手就把桌上的杯子砸到了慕云庭身上,指著慕云庭罵道:
“混賬東西,你知不知道你皇祖母還病著?你是不是想要了她老人家的命?你的良心都叫狗吃了?”
茶水混著茶葉在慕云庭身上流淌,他抬起頭,冷冷的看著裕德皇帝說:
“兒子是不孝,父皇盡可以命人殺了我,我眉頭都不會皺一下,反正你本來就看我不順眼。”
裕德皇帝氣得渾身顫抖,皇后章潔如忙柔聲勸道:
“云庭,你怎么可以這樣和你父皇說話,他平日里最疼愛的就是你了,快給你父皇認錯?!?
慕云庭冷笑著看了看章潔如和陳芷瓊,把臉扭到了一邊,一句認錯的話都不肯說。
“來人,把這個混賬東西給我拖出去打死?!痹5禄实叟鸬馈?
幾個行刑的太監馬上跑了進來,但是都站在慕云庭身邊卻不敢拉他。
慕云庭冷冷地看了一眼裕德皇帝,轉身往外走去。
重華宮的院子里已經擺好了兩個長凳,慕云庭趴到長凳上,漠然地閉上了眼睛。
兩個行刑的太監舉著板子在慕云庭左右兩側站了半天,也不敢下手打。
裕德皇帝從正殿走了出來,對著兩個抱著板子的太監怒道:
“給朕打,往死里打?!?
兩個太監嚇得渾身一哆嗦,忙揮起板子往慕云庭身上打去。
雪越下越急,在明亮的宮燈下照射下,慕云庭身上的月白色長袍已經顯出隱隱的血色。
無劫和無介跪在雪地里,不住的磕頭求裕德皇帝寬恕慕云庭?;屎笳聺嵢绾褪珏愜骗傄蛔笠挥曳鲋5禄实?,憐憫的看看慕云庭,不時低聲勸裕德皇帝消消氣,別再讓人打下去了。
景嵐衣著單薄,披散著頭發自風雪中奔跑而來。慕云庭適才明顯顯然弄傷了景嵐,所以她在奔跑的時候,兩條腿一瘸一拐的顫抖著。
景嵐大哭著撲到慕云庭身上護著他,兩個太監怕打到景嵐,不敢再繼續動手,只抱著板子垂頭立在一旁。
“父皇,都是嵐兒的錯,求您繞過王爺吧,要打就打我好了,嵐兒情愿代替王爺一死?!?
景嵐哭得泣不成聲,慕云庭卻一把推開了她,聲音微弱的說:
“打,繼續打,父皇你要是真能耐,今天就一定要打死我?!?
裕德皇帝氣得一個趔趄差點摔倒,章潔如和淑妃忙用力攙扶住了他。
“把景側妃給朕拉開,繼續打,不許停手?!?
在裕德皇帝的怒吼聲中,重華宮的幾個宮女圍上去把景嵐給扯到了一邊,木板打在人身上的沉重聲音再一次響了起來。
景嵐被宮女們拉扯著,哭倒在雪地里。
一個黑色身影飛快的跑進了重華宮的大門,柳元杰轉瞬之間已經跪倒了裕德皇帝面前,沉聲道:
“陛下,太后口諭,讓微臣即刻將王爺帶去見她,否則太后會馬上親自過來。”
章潔如的眼神有一瞬間的黯淡,但是很快恢復了無可挑剔的溫柔神情。
裕德皇帝不理會柳元杰,行刑太監手里的板子便一直響亮的打在慕云庭的身上。
長樂公主慕思柔帶著幾個宮女飛快的跑了過來,跪在柳元杰身邊哭著說:
“父皇,你這不是在要三皇兄的命,你是在要皇祖母的命,你別忘了皇祖母還病著呢?!?
裕德皇帝咬著牙閉上眼,無奈的擺了擺手。
兩個行刑的太監忙住了手,慕思柔爬起來跑到慕云庭身邊哭道:
“皇兄,皇兄……”
對于慕思柔的叫喊,慕云庭毫無反應。景嵐掙脫了宮女的手,跌跌撞撞的膝行到慕云庭身邊,摟著已經成了血人的慕云庭大哭起來。
柳元杰給裕德皇帝和皇后章潔如磕頭行了禮,然后走到長凳旁邊,小心翼翼的把慕云庭背在身上,快步往壽安宮趕去。
普度庵的后院里,程雪心忽然從夢中驚醒,捂著胸口半天喘不過起來,憋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周漓和春草、夏荷都慌張起來,忙給程雪心順氣,又倒了溫熱的水端到她面前。
待程雪心平靜下來,周漓試探著問她可是做了噩夢時,程雪心的眼淚順著臉頰流下來,卻仍只是輕輕的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