棗紅葫蘆還在云層中飄蕩下滑，比起莫青云的御劍可是要慢上許多。蕭九遙盤坐在葫蘆中央，夜間涼風(fēng)撩起兩鬢長發(fā)。若是從地面遙遙相望便可以看見一黑影葫蘆從銀月前緩緩飛過。

蕭九遙一手托著腮幫子，一手握住餡餅劍身，大拇指抵住劍鞘出口，一上一下，出鞘入鞘，極有節(jié)奏。張九陵將拂塵收回袖子中，笑瞇瞇說道：

“你若真是參透了那三劍路上也夠你用了，等你到了龍虎山之后為師再將后六劍盡數(shù)教你。但你一定要在八月十五前來到龍虎山。”

蕭九遙十分不解略帶自嘲問道：

“為何一定要在八月十五前？若是八月十五前趕不到，徒兒小命兒是不是就沒了？”

張九陵撩起紫色道袍與蕭九遙并肩齊坐，嘆氣說道：

“也可以這么說，若是為師在的話還好說，也不至于讓你喪命，可八月十五后為師就要走了。”

“師父要去哪里？”

張九陵抬手指了指上空，并未點(diǎn)明，說道：

“總不能一直像只鎖殼王八似的過日子吧。”

蕭九遙不解其中之意。腰間的劍靈倒是冷嗤一聲說道：

“都縮了一百多年了，還在乎這幾天兒？”

張九陵抬起袖子便甩在餡餅身上，故作腔勢道：

“聒噪。”

劍靈怒氣沖沖回應(yīng)：

“老子說的是實(shí)話！若是武劍仙在世，你可敢這樣對我說話？”

張九陵又是抬起袖子甩在餡餅劍身上，不急不躁慢悠悠開口道：

“你當(dāng)真以為那位白衣劍仙干的過老道？”

餡餅沉默片刻后，嗤笑說道：

“也就是武劍仙不在了，你才敢說這樣的屁話。”

蕭九遙覺得若是劍靈可以幻化出人形的話，他一定可以清楚看到它臉上的不屑。

張九陵從葫蘆頭站起雙手負(fù)于身后，遙望遠(yuǎn)方，輕聲說道：

“白衣劍仙當(dāng)年號稱殺伐之氣天下第一，仙人之下無敵。還不是給翰林書院的那老家伙給辦了？”

餡餅劇烈顫動(dòng)，蕭九遙未做任何動(dòng)作，只見劍身猛然出鞘一道寒光閃過，劍身橫空，劍尖兒直指張九陵后背，怒聲說道：

“那是當(dāng)年那老家伙用孩子威脅她。”

張九陵轉(zhuǎn)過身來，一手探出兩指于劍尖兒輕輕一彈，餡餅又以詭異姿態(tài)在空中旋轉(zhuǎn)兩圈后穩(wěn)穩(wěn)插回劍鞘。張九陵嘆息開口說道：

“不說蠻夷南荒，單單就是太奉王朝窩藏鎖殼兒的老王八就太多了。若單單說殺伐之氣，白衣劍仙確實(shí)妥妥的堪稱人間第一，可若說是仙人之下無敵，可就有些荒誕了。”

......

“我本不是凡間人，卻因塵事留凡間。我等尚在人間，不算天上之仙。武魚怎說得上是仙人之下無敵？又怎稱得上人間第一？”

興許是張九陵反駁的有些道理，總而言之，直至棗紅葫蘆落在青丘之中，餡餅一聲未吭。

餡餅劍靈雖是未再言語，蕭九遙倒是來了興致，說道：

“師父方才出了幾分氣力？”

張九陵一手比劃出一個(gè)“八”。

“莫姐夫使出了幾分？”

張九陵一手比劃出個(gè)“三”

莫青云也并非真的想動(dòng)手，畢竟今天是他與莫知雪成親的日子。只是張九陵的話讓他實(shí)在壓不住心中怒火，才與之同去天上發(fā)泄一下。

蕭九遙哈哈大笑道：

“怪不得莫姐夫說師父的劍道修為比他矮上一寸。”

張九陵神秘一笑說道：

“師父在劍道上的修為卻是不如這小子，但也不至于如此，至于是為何待你到了龍虎山自然會明白。”

這老家伙不說也就罷，居然還給他打了一個(gè)啞謎。

張九陵繼續(xù)說道：

“那小子把《春柳》《冬霜》可是給你了？”

蕭九遙點(diǎn)了點(diǎn)頭笑著說道：

“怎得？師父想要借去觀摩一番？”

張九陵說道：

“為師在劍道上雖是不如他，但也不至于去偷學(xué)他的劍道。為師只是想說，《冬霜》這本劍譜中劍術(shù)極為玄妙，看似簡單一招中蘊(yùn)含無數(shù)招式，一化二，二化三，三化萬，一招遞出無窮無盡，故而那小子使劍只進(jìn)不退。這等上乘劍術(shù)你倒可以學(xué)學(xué)。”

蕭九遙搖頭說道：

“我也想學(xué)，可看不懂呀。”

張九陵說道：

“劍道亦是道，既是道則會契合自然。哪里契合，如何契合，你小子就慢慢悟去吧。”

棗紅葫蘆猛然加快了幾分，葫蘆頭沖散了方圓幾里的云層。

蕭九遙不禁說道：

“這葫蘆可真是個(gè)寶貝，盛的下無窮無盡的酒，還能坐著飛。”

張九陵笑道：

“那可不是，為師手里出去東西豈是凡物？這葫蘆的玄妙之處還多著呢，只是以你如今的修為看不透罷了。”

待二人到了青丘之后，莫青云與莫知雪已經(jīng)開始拜堂。

蕭九遙緊緊跟在張九陵身后，生是怕這個(gè)口無遮攔的老家伙再說出一些不著邊際的話來，這老家伙雖是道行深厚，也不是怕惹事兒主兒，可這是莫姐姐成親的日子，總不能任由他胡鬧下去吧。

若是真動(dòng)起手來，除去莫青云，在場之人誰敢說能力敵著老家伙？唯一能勸的住的也就是身為其弟子的蕭九遙了。

張九陵上手負(fù)于腦后，瀟灑說道：

“徒兒不必跟著為師，為師說你了，這回只是來蹭飯的。本想夸那不知好歹的小子娶了個(gè)漂亮媳婦兒，不曾想那小子居然跟為師動(dòng)起手來。”

蕭九遙毫無顧忌說道：

“你那是夸人家？要你是個(gè)尋常人，在人家成親的日子里說出那些話，怕是得給你腿打折咯。”

張九陵尷尬笑道：

“這不是在山上待的太久，說話丟了分寸嘛。”

二人朝著拜堂哪里走去，原本擁擠的人群也是識趣兒的讓出一條道兒來。

只見那位紅狐一族的古長老站在大喜字當(dāng)前，身上長袍一塵不染，高聲喊道：

“一拜天地。”

“再拜天地。”

“夫妻對拜。”

實(shí)則也沒有什么好看的，如人間尋常人家禮節(jié)一樣。只是青丘劍仙成親的噱頭大些罷了。莫青云娘親已經(jīng)去世，而他又有著青丘劍仙的特殊身份，在場之人誰有資格做得了劍仙的高堂？故而原本該拜高堂一禮節(jié)換成了拜天地。

說起來莫青云與張九陵，二人真可謂是亦敵亦友。青丘墳與道家結(jié)的仇怨不是一時(shí)半會兒就能說得開的，可莫青云卻是時(shí)常去龍虎山找他比劍，這些年下來，二人間倒也是贊了些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