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澈雙手負(fù)于后，聽完手下的匯報，面色無波：“我知道了，一切照舊。你下去吧。”“是，公子。”

慕容澈面沉如水，朝中形勢嚴(yán)峻，想拉他下水的人不在少數(shù)。族中也不甚平，有人一心想操控他的婚事。此番他來漓陽，不少人拍手稱快。

他轉(zhuǎn)身坐下，瞥見桌上的一個小擺件，那是蘇陌今天早上送他的木雕，雕的是一條小龍，怪別致的。

今天是周澈的生辰，但周澈沒有過生辰的習(xí)慣。周澈的母親生他時難產(chǎn)，他覺得母親受難的日子實在是沒什么好慶祝的。之前蘇陌幾人聊天，隨口問了周澈生辰，他也就隨口回答了。沒想到蘇陌會記得，還親手做了生辰禮物。

漓陽這里只有蘇陌知道周澈的身份，思及此，周澈移開視線：“諂媚。”卻不知自己眼底帶了些許笑意。

“周澈，我進(jìn)來了啊！”營帳外蘇陌的聲音響起，周澈咽了咽唾沫，怎么說曹操曹操就到。

蘇陌探頭探腦的，食物的香味依稀可聞。周澈瞥了他一眼：“行了，進(jìn)來吧。”

“那個，你說你不想過生辰，所以我沒喊其它人來，不過我覺得我還是要來的。”蘇陌將一碗面放在桌上，理直氣壯地倒了周澈的茶來喝，喝完還嘖嘖嘴：“不錯啊，你倒是會享受。”

周澈冷眼看他：“你來干什么？”

“給你過生辰啊，沒看見我給你帶了一碗長壽面啊。這可是我在離這最近的一家面館給你買的，味道不錯。趕緊吃，等會兒坨了。”蘇陌把筷子遞給他。

周澈看了眼那碗面，一個蛋臥在上面，青菜看上去也鮮嫩可口。但和他吃過的各種山珍海味比起來，實在是太過尋常。他接過筷子吃了兩口，問道：“你不吃？”蘇陌就這么看著他吃讓他有些不自在。

蘇陌轉(zhuǎn)過頭去：“呃，我已經(jīng)吃過三碗了。”說完才反應(yīng)過來捂上嘴。周澈瞇了瞇眼眸，這面不是蘇陌親手做的就算了，還是蘇陌在面館吃過了隨手給他帶回來的。這人連諂媚都做不好。周澈放下筷子：“不吃了，既然你這么能吃，剩下的都給你。”

蘇陌暗叫不好，面上笑呵呵道：“今日你生辰，我怎么能吃你的長壽面呢，呵呵。”

周澈挑眉：“你有事求我？”

“怎么這么說？”

“你又是送禮物又是長壽面的，不就是想討好我。說吧，什么事？”

蘇陌滿頭問號：“就單純給你過個生辰啊，我哪有什么求你的事。”

周澈重新拿起筷子：“真的？”

“真的！”蘇陌一時有些來氣，他懷疑他想討好他？想得真多。蘇陌奪過他手中的筷子就吃了起來：“既然你讓我吃了，那我還就不客氣了。”

周澈目瞪口呆，蘇陌吃兩口這面就快見底了。他反應(yīng)過來，按住蘇陌的手：“別吃了，這是我的長壽面。”

蘇陌揚了揚下巴：“不是說不吃嗎？還說我想討好你。”

周澈按了按眉心：“行行行，多謝蘇小將軍記得我周某人的生辰，這面，我吃。”

“這還差不多。好啦，祝你生辰快樂，周澈。”

蘇陌走后，周澈意外發(fā)現(xiàn)，之前有些郁悶的心情一掃而空。

……

幾天后。

張銳指著地圖上的一處說：“云谷是極好的伏擊地點，大概在后天下午赫達(dá)會帶著七萬兵力途經(jīng)這里。”赫達(dá)是西羌這次出戰(zhàn)的主將，驍勇善戰(zhàn)。“要趕在他們之前到達(dá)云谷，最好還要有時間休整。”蘇陌摸了摸下巴。“又要夜行軍？”白宇問道。“嗯，傳令下去，讓他們今日睡個好覺，明日一起來就要趕路了。”白宇：“哦。”

“白宇斷后，張銳留在營地。周澈隨我去。”蘇陌下了簡短的指令。“是。”三人并無異議。

一個時辰的研討結(jié)束，蘇陌的神情由嚴(yán)肅轉(zhuǎn)為放松：“都去吃飯吧。”

張銳被白宇拉著跑了出去，周澈見他還沒有要走的意思，問道：“你不去嗎？”

“我還要看一些資料，吃過飯就不想看了。”蘇陌頭也不抬地回答。

周澈原本站起來了，又找了個離他挺近的地方坐下：“我陪你，等你看完了一起去吃。”

“嗯。”蘇陌平淡地回他一個音節(jié)，依舊沒有抬頭。周澈左手支著下巴，溫和地看著蘇陌專注的樣子。

光照射在他衣服上形成的明暗深淺，勾勒出他挺拔勁瘦的身形，說不清道不明的氣場環(huán)繞著他。白凈清秀的面容沉靜如水，幾根青絲垂至額前，耳旁……

若是不必打仗，眼前這一幕堪稱歲月靜好。周澈靜靜地坐著，如是想。蘇陌終于抬頭了，他合上資料，對上周澈柔和的目光：“走，去吃飯。”

……

早上蘇陌起得很早，他估計好時間后就去點兵了，周澈幾人也陸續(xù)出現(xiàn)，白宇拍了拍他的愛騎：“你又要跟著我受苦了。”馬兒沒搭理他，他撇了撇嘴。確認(rèn)所有人都用過早飯后，蘇陌下令出發(fā)。中途沒有什么休息，在一天一夜后，他們來到了伏擊地點——云谷。

蘇陌這邊養(yǎng)精蓄銳，赫達(dá)那邊已是走了幾天的路。當(dāng)赫達(dá)和他身后的軍隊出現(xiàn)在蘇陌等人的視線里，所有人都屏息凝神了起來，看著他們一步步踏進(jìn)包圍圈。隨著突然的一聲哨響，赫達(dá)前方猛地出現(xiàn)了一支軍隊，為首的正是蘇陌和周澈。

赫達(dá)皺了皺眉，兩邊的高地也都冒出了很多士兵。赫達(dá)估計了一下形勢，下令：“撤！”蘇陌挑了挑眉，赫達(dá)的后方也很快出現(xiàn)了一大堆士兵將他們重重包圍。

赫達(dá)呵呵道：“蘇陌你有必要這么對老熟人嗎？喲，你身邊這位更俊呢，不過你放心，我還沒那么快移情別戀。”

蘇陌也呵呵道：“呸，收起你那套吧。”

周澈想到蘇陌之前說赫達(dá)有斷袖之癖的事，不由得一陣不爽。蘇陌也沒廢話，提起他的劍就殺了過去。殺聲震天，刀劍碰撞清脆激蕩的聲音，長矛刺入等等混合的聲音在原本安靜的云谷回響。

赫達(dá)專心致志邊打邊找可突圍的地方，眼下的形勢對他太不利了，蘇陌當(dāng)然知道他想做什么，當(dāng)他快突圍時，總會有一波士兵又堵住他的路，如此反復(fù)。不過赫達(dá)也留了一手——他有一只隊伍還在路上。

幾個時辰后，這支隊伍姍姍來遲，解了赫達(dá)的窘境。蘇陌若再不調(diào)整一下戰(zhàn)術(shù)就會變成被里外夾擊的境況。所以蘇陌索性放赫達(dá)出去，雙方勢均力敵，拼的是體力和一些硬核的方面。塵戰(zhàn)了六七日，勝負(fù)已分，赫達(dá)灰頭土臉地帶著殘余的兵力跑了。

事實上，蘇陌這邊的情況也并不是很樂觀，傷兵中有不少還未得到救治，蘇陌著急地踱著步，看著一些奄奄一息的士兵，他只恨自己不會醫(yī)術(shù)。他再次轉(zhuǎn)頭去問顧岳：“岑聿到了嗎？”

顧岳看著從他手臂流下的鮮血，無奈道：“將軍，你催也沒用。……要不屬下幫你包扎一下吧。”

蘇陌微愣，活動了下受傷的左手臂：“無甚大礙，我自己來就好。”他像是才注意到一樣，走到臨時營帳。

周澈朝他走來，跟著他一起進(jìn)去。蘇陌將戰(zhàn)甲解開脫下放在一邊，把傷藥和繃帶找出來放在桌上。雪白的衣服上，一片暗紅的血跡格外顯眼。他剛挽起袖子，周澈就快步走到他面前：“我來。”

“不必……”

周澈按他坐下，不由分說地先幫他止了血，在指尖蘸了藥，動作輕柔地替他涂抹著。蘇陌忍不住抬頭看他的臉，從眉眼到下巴，他身上清冽的氣質(zhì)似乎消散了，只有無盡的溫柔。“你這樣的貴公子，對我這么好干什么？”——那張圣旨上寫有周澈的真實身份，官宦世家慕容氏的嫡孫。在這里，知道他身份的，只有蘇陌。

周澈沒有說話，只是手上的動作略微停了下。包扎好了，他抬頭，用有些干澀的嗓音道：“我們……算是朋友了吧。”蘇陌笑瞇瞇：“那你對朋友可真好，謝謝你了。”周澈見他沖著自己笑，似乎有點小乖的樣子，忍不住上手摸了摸他的頭。蘇陌一副見了鬼的樣子，他心知失態(tài)了，只好說：“你剛才有點像我的一個族弟。”

未等蘇陌說什么，一道興奮的聲音傳來：“嘿！陌陌，我來了！”營帳簾子被掀開，一個眉目精致如畫，不說話時像謫仙，說話時則讓人恨不得封上他的嘴的俏公子進(jìn)來了。

“欸，你誰啊？”俏公子本以為只有蘇陌在，看到周澈后明顯收斂了一些。

“岑聿，這是周澈，新來的副將。”

“哦。”岑聿摸著下巴打量了周澈一番，周澈也不動聲色地看著他。

“岑聿，都告訴過你了，你到了就趕緊去救人，別在我這兒磨磨唧唧的！”蘇陌站起來推岑聿出去，他麻溜地走了：“遵命。”周澈目送岑聿出去，垂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