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他們好像不打我了。”斯賓塞要爬起來,我一只手按住他的頭。
“再等等。”我說。
頭上的槍聲越來越響,如暴雨般。
斯賓塞推開我的手,拱起身子,舉著槍一頓掃射,又趴下。
很快就有敵人的子彈打到我們上方的黃土,向我們慰問一番。
“媽的,這幫混蛋。”斯賓塞喘著粗氣,再起來打槍,又趴下,反反復復。
這下子還算聰明,知道保命。
我慢慢把懷里的醫藥箱放在身體右側,活動手腕,打算休息一會兒。
不知過了多久,沖鋒號響了,所有戰士從土坡后跳起,向前沖鋒。
斯賓塞從地上爬起來,端著槍也要沖過去,我立即攔住他。
“喂,你不要命了?”
斯賓瑟激動地說:“沖鋒了!我們就要贏了,我可不想錯過這個光榮時刻。”
“那我也去。”我站起身。
斯賓塞上下打量了我一眼,“你?算了,你什么武器都沒有,還是留在這里好好記錄這個偉大時刻吧。”
他繞過我向前走了幾步,又停下回頭看我。
我抱緊醫藥箱,等他說點什么。
“如果……”他微微張開嘴,欲言又止。“拜托,請照顧好我女友。”
他抱緊懷里的槍,跟著隊伍沖上前去。
我向前走幾步爬上山坡,坐下。
天空被映得橘紅,整個世界似火燒一樣,隨著日出而沸騰,太陽越過山崗,向上一躍,爬到了天上,陽光逐漸蛻變成金黃色。
山坡的另一邊比剛才安靜了許多,槍聲此起彼伏,這是暴風雨的閉幕式,槍聲是伴奏,吶喊聲、嘶吼聲是主唱。
忽然山坡下傳來“Bong!”的一聲,一切都安靜了。
戰爭結束了。只能說是這次的戰爭結束了,因為一次結束也象征著另一次開始。
后來我們一起回到軍營,但我沒再見到斯賓塞,正在收拾東西時,聽到其他軍醫在一起討論沖鋒之后的事。
我停下手里的,準備聽一聽。
“最后僅有的敵人全部躲進一個大坑里,盡管我們的軍人已經將他們包圍,他們還不忘記垂死掙扎,最終——一個“勇士”高舉正在冒煙的手榴彈,向前一拋,正好扔進了大坑里,沒等敵人爬出來,敵人就被炸得粉碎,猜猜那個人是誰?”
聽到這里,我的手抖了一下,把酒精碰倒,灑到了桌子上一點,我立即封好酒精瓶,用紙巾擦干桌子上的酒精。
“是那個‘矯情’小子斯賓塞!他這回可立了大功。”
斯賓塞……
我感到胸口一痛,立即坐下來休息。
軍醫們又說,斯賓塞中彈,但是命保住了,也算是一個喜訊。
聽到這里,我松了口氣,站起身,把醫藥箱放到桌子上。
此時,有兩個軍人抬著一個擔架從外走進,“哎,老兄,麻煩把我抬到那,謝謝謝謝。”
軍醫們看向我身旁擔架上的傷員,戴上手套,準備工作。
我迅速戴好手套和口罩,說:“這次讓我來吧。”
他們沒有阻止我,轉身去幫其他剛到的傷員處理傷口了。
“嘿,秦軍醫,我們又見面了。”斯賓瑟笑嘻嘻地說。
“是啊,又見面了。”我說。
我用鑷子夾起一個酒精球,擦拭他的傷口,他卻沒有叫一聲。
“逞英雄的感覺怎么樣?”我問。
“很棒,非常威風,就是付出的代價有點大。哎,你輕點兒。”
我冷笑一聲,“哼,你能活著回來就很不錯了。”
“是的。他們說我的腿要截肢,可能以后的生活就要在輪椅上度過了。”
我沒有說話,他又開始喋喋不休。
“真慶幸你當時沒跟著我一起去,不然你肯定會在我之前倒下,如果那樣的話我會無聊死。”
“敵人的子彈怎么不再打準一點?直接把你的嘴打爛,真是太吵了。”我有些不耐煩。
“你生氣了?”他表情痛苦,“啊——你輕點兒。”
營帳里所有人看向我們,又回過頭。
我小聲嘀咕著,“真后悔你還活著,不然我肯定會去找你女友,把她娶回家。”
“你說什么?”他問。“我都聽見了,你要搶我女友。”
“呵呵,我現在給你兩槍,再去找也不遲。”
“哇,你這個人好狠毒,竟然這樣對你的好兄弟。”
“誰是你兄弟?”
斯賓塞嘿嘿一笑,“其實,我沒有女友,當初那么說只是為了給你一個活下去的目標。啊!”
我手一抖,酒精球直接掉在了他的傷口上。
“抱歉,手滑了。”我立即用鑷子撿起酒精球。
“你就是故意的,我一會兒回去就舉報你,直接把你拉出去槍斃。”
我這次直接把酒精球扔在了斯賓塞身上,斯賓塞如陽光下暴曬的蚯蚓,活蹦亂跳。
“謀殺啊你!”
斯賓塞這么一叫把營帳外的軍人都吸引來了,我擦了擦頭上的汗,把酒精球拿起來,扔進垃圾桶。
“閉嘴,不然我把酒精倒在你身上。”我小聲說。
斯賓塞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扭過頭不再看我。
一個月后,亨利街。
我坐在一家咖啡廳里,品著新進的咖啡,看看手表,又看看門外,然后盯著對面空座位前冒著熱氣的咖啡看。
過了一會兒,一個大高個走進了店內,好奇地看著四周,最終把目光定在我身上,向我走來。
“嘿,秦軍醫,讓你久等了。”
“你是……斯賓瑟?”我盯著他的臉,又低下頭看桌子下的那雙腿。“你的腿……”
“哦,輪椅太不方便了,所以我就換了一雙假腿,酷吧?”他提起褲腿給我看。
那是一雙銀色的機械腿,前幾天在電視上看過一條新聞,國內最大的一家科研機構已經研制出智能假肢,并且目前已經有第一位顧客購買。
“花了不少錢吧?”我問。
斯賓塞放下褲腿,面露難色。“還行,軍人半價。”
我一口喝完咖啡,喊來服務生買單,順便把斯賓塞的那份也一起付了。
“我現在已經不是軍醫了,最近在經營一家公司,剛開張不久比較缺人手,你可以來試試。”我從懷里拿出一張名片,遞給他。
斯賓塞盯著名片,又抬起頭看我。
“真的嗎?那真是太好了。咳,我的意思是,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很樂意。”
“到時候申請理由不要填那些無聊的話了,那些話我看的太多會煩。”
“那我填什么?”斯賓塞疑惑著。
我微勾起嘴角,“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