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笙眸光暗沉沉地看著他:“這么說……還是你救了我?”
黎明懶懶掀了掀眼皮子:“大恩不必言謝。”
“可是那是神游境的殿帥,他會怕你一個長幽?”
“他不怕我,但是得怕我手中的誅暗弓吧。”
幽笙面色生冷:“我覺得這并不是一個值得令人信服的說辭。”
黎明抬首看了她辦響,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雙手舉起做出一副投降狀:“行吧,我實話實說,方才我威脅他了,他不得不收手認慫。”
幽笙面色冷笑之意更濃:“編,接著編,他可是彼端神國第五天的九夜少君,會受你脅迫?”
黎明又嘆了一口氣:“你非要聽我解釋,我可以同你解釋,但是你得跟我保證,聽完以后不許急眼。”
幽笙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手指緊張期待地絞著衣帶,面上卻是故作淡定:“你說,我不急眼。”
黎明抬起一只手掌,似是虛虛掌控著一團什么東西,目光大有深意:“那家伙轟完你一拳后就開始解衣服了,顯然是對你起了非分之想,他眼底的占有執念很強,我接住你以后就開始威脅他啊,若是在靠近一步,我就摸遍你全身,他果然立馬就黑了臉,一步也不敢靠近。”
幽笙面色頓時漲紅起來:“胡言亂語!他堂堂九夜少君,怎么可能信你如此荒唐言語!”
黎明揚了揚眉,虛握的手掌合攏說道:“是啊,他是不信的,可看到我手伸進衣衫里的時候,他就不得不信了。”
說完還不怕死地補充了一句,面帶嫌棄:“您好歹也是縱橫神界幾萬年的神女人物,發育的也太差了!這點你該好好自省一下,不然以后嫁出去,會遭夫君嫌棄的。”
“你——給——我——去——死!”幽笙漲紅的小臉氣得煞白,提起一腳,衣擺飛揚間,狠狠踏在了黎明的胸膛之上。
黎明只覺得胸口被一記重石砸下,整個人如同炮彈一般倒飛而出,撞散漫山螢火,飛出去好遠,滾了一身的臟泥,直至撞上一顆天然形成的巨石,才堪堪停下。
他掙扎了一下想要起身,面色卻是狠狠一白,撲通一下單膝跪地,一只手撐著膝蓋,一只手捂著嘴巴。
“咳咳咳!!!”大量的猩紅從他指縫間涌出,剮痛人眼。
他平日里并非一個輕浮之人,只是事到如今,他別無他法。
幽笙一腳踹出,再次牽動傷勢,站立不穩,一手撐著樹軀,一手捂著腹部喘息著,恨恨地看著黎明。
她真是太荒唐了,在方才有那么一瞬,她竟然起了一個無比天真可笑的想法。
演左說得對,那個人心氣兒比誰都高,面色比誰都冷,可他卻有著磊落的胸懷,君子的風度,厚德流光,兩袖清風。
怎么可能會同這小子一般趁人之危,言辭輕浪!
定是自己念他成疾,魔怔了,才會在最危難,最無助的時候幻聽到那個人的聲音。
她冷哼一聲,絕美的面容肅殺冰冷,正欲放下一句附和自己神女身份的冷厲之言,類似于:你個無恥之徒!是自己動手摳出自己的眼珠子,斬去自己那只管不住的賊手,還是要讓我來幫忙之類的……
可目光如電觸及而去,看到少年身下積成一灘小河的鮮血,她眼角狠狠一抽,面上震怒未消,可腳步卻還是慢慢朝著黎明方向走去。
她站著,黎明蹲著。
她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吐血,蹙眉道:“方才那一腳我收了力道的,你怎么還吐成這樣?”
黎明低咳兩聲,將手掌在青草地里擦了擦,背靠著巨石,懶懶地看著她道:“我當時聽見那位殿帥同你說,三日后暗淵大破,你什么看法?”
幽笙眉目一沉,演左之言,不可不信,他是荒界的天神,沒有必要說這種謊言來嚇唬她。
“我覺得今年的暗淵殿,會出大亂子,畢竟……殿主已經閉關二十六年了,在這二十六年間,他從未現身入世。”
幽笙面容有些沉重:“甚至有傳言,殿主——已亡!”
黎明慢慢張大嘴巴,心道若是殿主死了,那他該找誰去要那冥煙果。
而這偌大的暗淵殿,又要誰來鎮壓那冥族軍團。
看著幽笙那沉重的神色,黎明心中也緩緩地壓上了一顆巨石。
……
次日。
那位暗帥親自找上門來了。
說是殿主有請。
黎明揉了揉自己因為認真思考一夜而熬出來的黑眼圈,默默捏緊了衣袖下的拳頭。
幽笙之言,亂吾心曲,傷吾心神啊……
黎明跟隨這暗帥的指引,一路朝著城中那座漆黑深殿方向走去。
萬鈞重的寬闊石門自行緩緩開啟,轟轟的聲音宛若深夜悶雷。
暗帥來到大殿門口,便不再入內,而是屈彎著腰,做出一副絕對虔誠的姿態。
黎明又朝著殿內不斷深入,直至來到大殿盡頭,殿內微有燈影,宛若無盡深幽的黑暗之中,這一豆燈火照亮了殿主的眉目。
殿主氣勢散發著與生俱來的威壓,身上披著一個玄黑色繡著四翼白虎圖的大氅。
他鬢角依稀可見蒼白,雙瞳之中有著老朽般的滄桑與渾濛,他看起來很垂蒼,仿佛耗盡了畢生的年華于黑暗之中,眼梢眉間盡是蒼蒼疲怠。
可是殿主的面容卻是不見一絲老態,反倒生得極為年輕,雙眉如劍,雍容雄姿,風華正茂。
這么一眼看過去,倒像是一個年輕的皮囊下裹著一個蒼暮危垂的靈魂。
殿主的嗓音和他的外表一樣年輕,蒼白的五指安靜地擱放在臺面上,他目光幽幽轉來:“其實本座……一只都很想見一見你。”
黎明深深吸了一口氣,將右手負于身后,斷去殿主那幽幽凝望的目光,問道:“不知殿主所為何事?”
如今大戰將即,殿主自然不可能因為他射殺冥獸這種小事來招他入見。
或許在旁人眼中,射殺十只冥獸是一件極為了不起的事情,可是對于殿主而言,微不足道。
從入殿的第一刻起,他便知道,這個看似年輕至極卻又油盡燈枯的身體之下所掩藏的,可不僅僅是一個蒼老的靈魂,還有難以言說的威勢。
黎明相信,即便是靈界三尊盛首再次,也絕然撐不住殿主的一個眼神威壓。
甚至是那位九夜少君,任憑他未降神格,在這位殿主面前,也不敢心生絲毫戰意。
聽到黎明的發問,殿主輕笑出聲,他緩緩站起身來,似是想要朝著黎明這個方向走來。
黎明一步沒動,甚至是連眼皮子都沒有抬一下。
因為他看到,在殿主起身之際,一股絕對的凌駕與自然規則之上的力量禁錮著他的身體,抽取著他的生命。
那股力量來自一根鐵索,鐵索呈漆黑之色,烏光爍爍,宛若九幽魔鐵之水澆鑄而成,充滿了震撼性的威壓。
那鐵索貫穿他的心口,燙烙出一個空洞的漆黑圓環,自他心口之中,早已無心!
黎明眼底看似平靜,心中則是掀起了軒然大波!
究竟是什么力量,竟然能夠禁錮一位不死不滅,神道通達的問淵境!
那股力量禁錮著他的自由,讓他無法繼續向前。
殿主身后黑袍無風鼓蕩,袍面之上的白虎愈發鮮活逼人,四雙銀翼舒展之間,宛若可見風火水電,雷霆雨露在它翼下聽其號令!
天地九行,皆可入腹為己用!
這便是……吞元獸。
黎明此刻完全愣住。
“你可看到本座身后的那座古棺?”
黎明點了點頭:“看到了。”
殿主身后的那座古棺,想不看到都難。
原因無他,只因為此棺過于巨大,足足有著百米之長,巨棺周身縈繞這漆黑的冷霧。
棺身之上的青銅銹跡以及模糊的古老圖案無不訴說著歲月的滄桑,以及悠遠的故事。
殿主一雙黑漆漆的眸子朝著黎明深深凝視過來:“你可有膽量入棺?”
黎明問道:“棺中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