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是求助的二字,可這兩個字從她口中吐露而出,卻不帶絲毫柔軟祈求之意。
縱然身臨境,可語氣之中的高傲本性,從未有過妥協(xié),哪怕面臨死亡威脅。
換做任何一個正常人,在這種麻煩事下,被人以如此冰冷無禮的語氣尋求幫助,都會嗤之以鼻的冷漠拒絕。
而黎明一直都是持有冷漠旁觀的態(tài)度,他非仁善之輩。
他要在這場戰(zhàn)爭中活下來,因為在歸途之中,有人等他回去。
原該是這樣的,可在冥族愈發(fā)逼近之下,他終于抬起了眼眸,看向樹外那個咬唇倔強(qiáng)的女子。
千古紅顏之下,褪去了俗氣與厭膩,眉眼間一派傲然高貴,眸若星辰,神色清靜到了一種詭異的地步。
這一眼望去,仿佛隔著千山萬水般的日月更迭。
黎明眼眸似是空了一瞬,眼底的溫柔之意漸漸失神。
可看入眼底的景物,卻是計入心底,再難忘卻。
一聲輕嘆,他隨手從懷里取出一副面具戴在臉上,朝著那只向他遞過來的手掌伸出了手臂,握住了女子冰冷的手。
將她輕輕一拽,便拽入古樹幻境中來。
精純的玄力徐徐渡入她的掌心之中,他嗓音淡淡平靜:“還有一鏈,你自己斬了。”
女子體內(nèi)玄力有所恢復(fù),不用他提醒,反應(yīng)極快的以另一只手熔斷那根追追蹤之鏈。
幾乎是在鏈子斷裂的同一瞬,三十道黑影齊刷刷降臨而下,將整座山谷圍死。
恐怖的神魂意念橫掃而出,極快的搜尋谷中的每一個角落。
黎明眼眸微瞇,松開女子的手掌,反手托住她細(xì)柳一般的腰身,用力往自己身上重重一提。
在她一聲低呼之下,兩人身軀緊緊相貼,幻殺之術(shù)催生到了極致,將兩人氣息隱秘于黑暗之中。
她只覺得自己的后背貼在一個冷硬的胸膛之上,若非是身后那人救了自己,她定會第一時間,斬去那只無禮的手。
似是感覺到了她的不滿,黎明貼近她的耳朵低聲說道:“樹內(nèi)空間有限,你整只腳都在外頭,是想死不成?”
女子立刻縮了縮腳,樹內(nèi)空間更為有限了,兩人擠成一團(tuán),再難余下更多的空間。
柔軟的后背緊而用力的抵在他的胸膛之上。
女子甚至都能夠清晰地感受道身后有力而沉穩(wěn)的心跳。
她蹙了蹙眉,低聲道:“你的手,可以收回去了。”
雖說并無任何命令之意,可女子生來高貴的嗓音,可在骨子里的上位者語氣,便讓人覺得她這是在命令自己,會讓人覺得異常不適。
黎明并未占她便宜的意思,十分自然地松開了腰。
可這個舉動并未換來身上這名女子的任何好感,反而不知為何逼得她忽然回頭,雙瞳之中蘊(yùn)著冰冷的怒意。
黎明有些頭疼此人的麻煩:“又怎么了?”
女子唇齒森寒:“雖說你救我一命,我欠你一個人情,但這并不代表我便要接受你的侮辱。”
黎明氣結(jié):“我何時辱你了?”
女子那雙高貴不可侵犯的雙瞳怒意更深:“收起你那可笑的欲望,碰到我了你自己感覺不到嗎!”
黎明恍然過來,然后輕側(cè)身子,在她眉頭愈漸蹙得更深的情況下。
他解下腰間的縮小的凝塵,在他面前晃了晃,一臉古怪道:“姑娘家家的,每天都在胡思亂想什么,刀是冷的,沒有欲望。”
女子才曉得這是一場誤會,高貴秀美的容顏剎時間泛起了一片紅意。
她有些別扭的轉(zhuǎn)過頭去,醞釀了好一會兒才悶悶道:“是我誤會了,抱歉。”
黎明嗯了一聲,接受她的歉意,也并未多加為難。
心里暗道還好將凝塵給改變了形狀,不然非被這大小姐認(rèn)出來不可。
外界三十位冥將的意念之場一重疊一重,瘋了一樣的搜捕這個女人的蹤跡。
可黎明的幻殺術(shù)連神游境都能夠騙過去,冥將雖強(qiáng),卻也只有長幽之境。
二人此刻暫時還算安全。
樹內(nèi)空間極為有限,兩人的呼吸很快就交織到了一塊。在三名冥將自他們二人面前一晃而過,黎明清晰地感受到了前方女子后背衣衫被冷汗沁濕。
直至冥將搜尋遠(yuǎn)離,她渾身緊繃的身子才松懈了幾分。
靜了許久,女子緩緩開口道:“方才……多謝了,我叫阿笙。”
說實話,她沒想過樹中的這名少年真的會出手救下她這么一個麻煩。
黎明眼簾微垂,清澈平和,不見一絲漣漪:“不客氣,我叫……吳嬰。”
雖說暫時安全,可阿笙的目光卻從未松懈下來過,不斷打量著古樹的內(nèi)部結(jié)構(gòu)。
忽然她目光一頓,落在黎明左手上,森然的白骨十分刺目。
“你受傷了。”語氣十分漠靜,平淡發(fā)問。
黎明將手往袖中攏了攏:“嗯。”
阿笙鼻尖微動,又道:“圣元金玉果和凝露泉的味道?”
素手輕探,覆上黎明的左手,她再次蹙眉:“廢了?”
好直接的說法,絲毫沒有意識到她這般說話其實挺傷人。
索性黎明并不在意這些,只是輕輕點了點頭,然后取出一枚圣元金玉果與一盒凝露泉遞給她:“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很需要這些東西。”
阿笙一臉奇怪:“你救我,還送我如此靈物?”
黎明不以為然的笑了笑:“放心,我對你沒有企圖,這些東西我也不缺,你自己好好療傷,身上傷口散發(fā)的血腥氣味在離了幻術(shù)的加持,會引來很多瘋狗的。”
阿笙道了一聲謝,也沒再過多言語,接過東西,便碾碎成汁,開始自行上藥。
在狹小的空間里,上藥時撩動衣衫的行為舉止不由有些曖昧,好在無需她多言,黎明自行閉上了眼睛,非禮勿視。
至于背后無法觸碰到的傷口,她也不再多加折騰,更未向黎明尋求幫助。
“阿笙姑娘為何一人獨闖獄法山?”黎明忽然發(fā)聲問道,因為他真的挺好奇。
按照常理而言,她不該出現(xiàn)在獄法山,甚至……不該出現(xiàn)在暗淵殿。
而且她這一身氣息,著實古怪。
誰知,她給出的答案卻是。
“不想成親。”
“什么?”黎明一時難懂。
阿笙身子不斷往下滑落,擔(dān)心不甚跌至幻術(shù)結(jié)界以外,主動往黎明懷中靠了靠。
她身子蜷縮抱團(tuán),黑暗之中的側(cè)顏格外寧靜,她幽幽地道:“家中有人給我定了一門親事,我不想嫁給那個人。”
黎明一時悵然,好……詭異……
“所以你這是逃婚?”
不過能夠肯定的是,阿笙的逃婚對象一定不是他這么巧了。
只是她這逃婚逃得可真夠遠(yuǎn)的,怎么想的,居然跑到了暗淵殿來。
“不是逃婚,我父親說過,不想接受的命運(yùn)唯有依靠自己的力量去改變一切,他給了我一個任務(wù),完成了任務(wù),這門親事便可就此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