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啊,為什么在沒人的地方還要深呼吸呢?她又沒做什么虧心事。
真是奇怪,孟依心里不禁鄙視了自己一下,以前也算是個處事不驚的人,現在情緒怎么變得這么起起伏伏。
孟依又深呼吸,平穩內心后,才緩悠悠的背著書包回家。
到家后,看見外婆還在廚房忙前忙后,孟依放下書包進去幫忙,外婆趕她出來:“都弄好了,你去桌上等著就行。”
孟依把飯菜擺到桌子上,問:“外婆,你每天早上幾點去工業園那里擺攤啊?”
孟依起的確實很早,早到除了早餐店,路上幾乎沒有幾個擺攤的。
因為早讀確實是太早了,公交都還沒開始運行,是校車來接的。
“七點左右吧,”外婆做好了菜,解開圍裙坐在凳子上,兩人圍著一個小桌子坐在院子里吃飯。
燈光下還有蚊蟲縈繞,現在天氣正好,不冷不熱,遠看,一個老人和一個小孩坐在那里,女孩拿著碗給從電鍋里盛稀飯,另一只手還在拿著包子,時光溫和靜好。
孟依點點頭,七點,也差不多就是上班的時間。
老師上班的時間,是早上八點。語文和英語有時候因為早讀值班要來的早些,六點半早讀。但其實她們很少真的六點半來,都是班長和課代表管著班里的紀律。
孟依也是每天早上拿著張萍給她的鑰匙去辦公室拿東西,然后去班里布置著早讀任務。
孟依捏著手中的銀絲卷,接著問:“那外婆,你早上都是幾點能把那些肉和東西煮好?”
外婆一眼看穿:“你想吃啊?”
孟依咽了咽嗓子:“嗯。”
外婆慈祥的臉笑了笑:“妮兒天天吃我做的肉夾饃,吃不夠啊?”
怎么會吃夠呢?孟依超級愛吃肉,十足的肉食主義者,雖然也吃蔬菜,但肉和蔬菜比起來,她肯定更愛吃肉。
只是現在,多了一個理由。
外婆:“在你上學之前,我給你做好。”
孟依有點感動:“會不會很累?”
“累什么?”外婆笑笑:“我早上很早就把這些東西都弄好了,前一天夜里就開始熬湯,每天上午和下午都在家里睡覺,這么多年早就習慣了。”
孟依點頭,撒嬌說:“我想吃兩個,天天學習太費腦袋了,我每天中午十點就會餓一次。”
這話是真的,早上吃的飯真的會自動消化,到了中午十點那會兒,餓的不行,以至于自己桌洞里儲備的有各種小零食。
外婆說好。
晚上洗漱好后,孟依趴在床上兩腳交疊懸在空中晃悠,雙手捧著臉,看著兩條項鏈發呆。
信物。
等你來了北清,找我玩兒,我請你去游樂園。
這是兩人之間的承諾。
孟依不知道為什么,笑了一下,臉有些熱。
感覺到自己情緒不對,她趕緊把項鏈塞枕頭底下鉆被窩里睡了。
不想啦不想啦。孟依在被窩里提醒自己。
第二天早上,外婆早早做好了兩個肉夾饃放在電飯煲上邊的篦子里,孟依看到餅里面的肉量足足的,都快把餅撐爆炸了。
孟依看到笑了笑,用塑料袋仔仔細細包裝了三層放進書包里。
到學校,江寧果真已經來了,一個校服白襯衫,早上天冷,他還加了一個外套,還有一條被他穿成九分褲的校服褲,清清爽爽的打扮。
他的腿隨意地伸在路中間,好在是最后一排,也擋不到什么人。
孟依笑著把書包里的東西拿出來,幸虧用了好幾個塑料袋包裝的嚴嚴實實的,現在還熱乎著。
江寧看著圓鼓鼓的肉夾饃,有些驚訝:“這么多的量?”
那可不是,她跟外婆說自己吃不飽,外婆除了放肉和青椒,還放了鹵蛋豆皮還有蟹排香腸。
孟依想到了一個好詞兒,肉夾饃漢堡包。
她把肉夾饃放在他桌子上,起身拿著水杯出去接水。
接水是她每天的工作,也都習慣了的。
江寧看著桌子上的飯,有點犯愁。
自己買了飯,都是雙人份,她又帶了兩個量那么大的餅。
孟依回來,看見江寧正在發呆。
“快吃啊,”孟依催促:“吃涼的會拉肚子。”
江寧為難的看著:“我買了好多飯。”
孟依垂下眼,看見桌子上的生煎還有包子,干拌面什么的。
“你必須要吃我給你帶的。”孟依說的有理有據,咬著嘴巴:“我外婆為了給我做這個,早起了一個小時。”
不吃,太對不起她老人家了。
而且是你說今天給你帶肉夾饃的。
江寧點頭,將自己買的那些飯那些直接推在了程煜桌子上跟她說:“給他們幾個崽子吃。”
這還差不多。
江寧解開袋子,但里三層包裝讓他沒了耐心:“怎么那么難弄?”
孟依實話實說:“我擔心會涼,多包了幾層。”
他笑笑打開,把手中的遞給她,又去弄另外一個。
兩個人邊吃邊聊天,聊的無非都是,外婆做的肉夾饃真好吃。
就是吃這個撐爆了的肉夾饃,有點沒有形象,里面的夾的東西太多了,尤其是孟依,吃左邊掉右邊,里面夾的蟹排和蛋黃都掉了出來。
江寧沒有取笑她,拿出紙巾給她擦嘴,樣子極為認真,但也很奇怪的問:“你嘴巴怎么那么小?”
都沒見過那么小的嘴巴,吃飯還掉東西。
孟依承認,這一刻,她有點心跳加速,尤其是,看見那么帥的江寧低眸拿著紙巾給自己整理,她內心嘭嘭地跳。
她目不轉睛的看著江寧的樣子,一瞬間忘了呼吸。
他說:“嘴角還有蛋黃。”
孟依臉紅,自己的狼狽樣子被他看得一清二楚,下意識用舌尖舔了舔。
誰知下一刻,江寧皺眉,又從桌子上抽了張紙,撇過頭聲音很沉:“自己擦。”
情緒被澆滅的太快,孟依有點失落,拿過紙巾擦自己唇角。
江寧心下難受,她的每一個動作對他來說,都是十足十的勾引。
這小姑娘,成心要把他的心磨死。
今天周四,明天就要休息了,孟依吃過飯就開始復習這一個月學的知識,力保期中考試能考到好成績。
孟依是個好學生,她對成績也有自己的野心,在北清就是市里第二名的成績考到北清市重點高中的,若是再保持,可以保送清北。
放學人很快散盡,孟依還在低頭學習,空蕩的教室里,只有她一個人,真的在為了高考而努力。
一陣鈴聲把孟依的思緒打斷,孟依從書包里掏出手機,看見何湘南的電話。
平白無故的,怎么想到給她打電話了。
孟依愣了兩秒,接起。
今天的何湘南似乎心情很好,八成是孟隨又做了什么讓她覺得光榮的事,問:“聽張萍說你要段考了?”
孟依乖乖回答:“是的。”
何湘南問:“那邊適應的習慣嗎?”
真是想笑,來這邊兩個月了,總共來了三次電話,一次是催促她去找張萍,一次是問她生活費有沒有按時到賬,還有現下的這一次。
第三次,才想起問這邊有沒有適應。
兩個月了,再不適應也該適應了,這邊有對她特別好的外婆,還有張萍事事照顧著她,還有,幾個朋友對她也挺好的。
當然,人這一輩子,怎么可能事事順利,凡事都有正反面,有好的同學自然也有不好的,比如徐梅梅。
“挺好的。”孟依說。
明明一邊挺反感著父母的這種關心,一邊又在渴望著,真是個復雜的矛盾體。
何湘南:“張萍跟我說了,這次你期中考試如果考得很好,她會向年級申請,把你調入好班,不用等分科了。”
“嗯。”孟依說的有些心不在焉。
何湘南也聽得出來她的語氣,語氣責怪著:“不要覺得到了云林你就不好好學習了,學習是你唯一的出路。”
孟依覺得空氣有些壓抑,有些難以呼吸,不想再跟何湘南交流,隨便的說了句:“我知道。”
你不用說我也知道。我知道好好學習,知道要跟舅舅舅媽和和氣氣,知道對張阿姨要禮貌,知道在外不能丟你的人,所有的所有我都知道。
能不能不要一遍遍的說了。
何湘南又用以前的那種話語教導著她:“聽張萍說,你們班有幾個學生不好,那樣的人你躲著他們點,不要跟他們接觸,以免跟他們學壞了,你們不是一種人,明年我就把你接來帝都和你弟弟一塊讀書,你不要在那里投入太多,只管好好學習就行。”
她明白何湘南說的那幾個壞學生是誰,覺得越來越煩,卻又不敢頂撞,說:“知道了,我要復習了媽媽,先不跟你說了。”
“你先-”電話那邊話還沒說完,孟依已經掛斷了。
不是一種人?
不要投入太多?
其實何湘南說的也是事實,自己一年后就要走了,以后能不能遇上真說不定。
可朋友,是一輩子的吧。
孟依又低下頭學習,卻怎么都靜不下心,煩躁的很,脾氣上來狠狠的在紙上劃過重重幾道。
后又雙手掩著頭,深呼吸,企圖把心中的不快壓下去。
孟依拿起桌子上的杯子喝了口水,身后的聲音響起:“今天怎么沒來練琴?”
回過頭,看見陳漫站在那里。
陳漫笑著問:“心情不好?”
孟依搖頭,把書本收拾進書包:“要期中考試了,我得好好復習。”
收拾好,孟依將書包背上去,問:“你找我有什么事嗎?”
陳漫搖搖頭。
上次她沒去琴房練琴,她說她有事,這次,他以為她又出了什么事。
“我要回家了。”孟依說。
陳漫:“一起吧。”
她點頭。
兩人一同走在學校的主干道上,現在離放學已經有一個多小時了,學校路上的學生松松散散的走著,似乎都在看著他們倆,并且指指點點的。
孟依注意到別人的目光,問:“別人為什么都在看我們?”
陳漫無所謂笑笑:“不知道。”
陳漫是云林有名的才子,比起江寧這樣的惡霸少爺,其實陳漫這樣的翩翩公子更受歡迎。
這話相當于沒說,孟依聽到沒什么反應,正走著時,看見路燈下,幾個正在打籃球的少年。
可獨獨一個,抓住了她的眼光。
那個少年,穿著黑色的籃球服,恣意陽光的身影在籃球架下飛揚,頭發汗濕,汗水順著鎖骨線往下淌,此時的江寧完全沉醉在籃球中,直接掀起衣服擦汗,露出若隱若現的人魚線。
孟依腦中突然想起何湘南那幾句話:
你們不是一種人。
不要投入太多。
你將來是要回帝都讀書的。
良久,孟依收回目光,默默的嘆了口氣,心里沉悶,眼神黯淡:“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