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這工作的事，我們怕給你壓力，沒問過你。現在你講起來，那爸爸媽媽就和你好好商量一下：你自己找當然很好，找得到滿意的就去，實在找不到，也不要著急，爸爸媽媽暫時還是養得起你的，就當你多讀了一年研究生嘛。”章坤怕女兒一個人在異國他鄉，又處于疫情嚴重前途未卜的狀況，千萬別被巨大的心理壓力擊垮了。

“寶貝，你的簡歷也給媽媽發一份吧。媽媽還沒看過你的簡歷長什么樣子呢，讓媽媽學習一下也好。”麗莉故意嗲嗲地，想讓女兒放松下來：

“女孩子么，不著急的，除了找工作，不是還有嫁人這條路么？趕快找個好老公，效果比就業還好！”麗莉攬著章坤：

“你看看，我不就是因為嫁了你老爸，比好多拼命工作的女人都過得好嗎？”

“媽，就算我能找到像爸爸這么好的男人，我也沒有你這樣的耐心專門呆在家里相夫教子，我還是更希望有事業。”青玥充滿向往又轉瞬茫然的眼神讓章坤很心疼：

“女兒，你媽媽說得對，你把簡歷發給媽媽，我們也看看長大了的女兒有什么本事。”

其實章坤和胡麗莉心里想的，都是幫女兒去找找關系。畢竟今年情況復雜，各大企業都在裁員或至少鎖死招募，完全靠女兒這么硬敲門，難度很大，最怕的是在這一路敲門一路碰壁中，把她的自信心給敲碎了。

“爸、媽，那我說的知畫姐姐他們讓我考慮出道的事呢？”青玥突然意識到爸媽似乎屏蔽了這個問題。

“這條路太艱難了！看著熱鬧，真正能走出來的有幾個？趁年輕，玩個一兩年當鍛煉可以，當職業，還是算了吧！”爸爸的點評。

“寶貝，你當年就是因為陳米蘭放棄跳舞的，現在你選擇了讀書這條路，就不要再折回去重新和她競爭，更何況，人家已經比你早起步那么多。”媽媽的擔憂。

當年放棄跳舞，是女兒自己提的，但一家三口當時是不是退出得心甘情愿？時隔多年，他們以為早已淡忘，但重新回到和陳米蘭相同的賽道，當年的委屈、不甘，又清晰地涌上心頭。章坤和胡麗莉也不知道這種稱得上反感的情緒是不是顯得心眼太小，但無論如何，不想讓女兒再被傷害。娛樂圈可比從前的小星星藝校殘酷多了！那時都承受不起的壓力，現在憑什么去扛？

因為都不能出門，人與人的交流方式，變得簡單：短信、語音、視頻，這讓本來催著Andrew熱烈追求米蘭的Ken感覺自己像個變態：一方面，心愛的姑娘就在身邊朝夕相伴，另一方面，又關注Andrew和米蘭究竟有沒有在聯系中。去問他們倆吧，顯得太刻意；不問吧，又顯得太隨意。這導致他會身不由己地留意米蘭是否會拿著手機、拿起手機時是什么表情。

可是米蘭并不是手機控。她每天都會花大量時間練習舞蹈，即便每個人都不知道何時才能出門、更不知道何時能去看一場舞蹈演出，她也像明天就要去登臺一樣，堅持反復排練。此外，她還會花大量時間對著電腦觀摩經典影片-她的電腦屏幕特別大、清晰度特別高，她說這樣才能看清楚他們的表情細節。

她說她不是學影視表演的，只能多花時間自學。她還列出了一張演員和劇作清單，都是她喜歡的表演風格，排好時間表觀看，看完一部，就做個標記，還在旁邊寫心得。

以前和她在一起，都是忙里偷閑的激情四溢，并沒有像老夫老妻一樣朝夕相對。疫情的這段時間，突然和她長時間、近距離相處，看到如此自覺、自律的她，Ken十分震驚。他把做好的brunch放在她面前，忍不住夸贊：“你真是太勤奮了！以你這學習的勁頭和方法，即便不做演員，干什么都能成功！”

她淡淡地冷笑著說：“是嗎？那她應該也是，做什么都能成功。”

“TA？你說的誰？”看著米蘭這樣的表情，他覺得這個TA一定對她來說非常重要。

“一個把我變成了今天的陳米蘭的女孩子。”她拿起面前的蔬果汁，輕輕抿了一口。

“哦，我倒從來沒聽你提起過這個人。有故事啊！可以說給我聽聽嗎？”Ken好奇起來。

該怎么說？在米蘭心里，這么多年來，她從來就沒有忘記過章青玥。

從小星星藝校認識開始，章青玥就是陳米蘭喜歡見到又害怕見到的人。米蘭從小就深知自己漂亮，直到見到章青玥的時候，她才頭一次發現有人比她更好看。排練的時候，她站在章青玥背后，望著她，就覺得她真的是一只天鵝。那時候還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她，但越長大，她當時的模樣就越清晰，那修長優雅的脖子、筆挺單薄的身板、纖細柔嫩的腰肢、筆直細長的雙腿，就像一幅畫，定格在她的記憶里。

其實她喜歡看她、喜歡和她一起玩，可媽媽總是在對她說章青玥在搶她的角色、章青玥不喜歡她，章青玥心眼多、心機深、時時處處在害她，她當然不高興，就按照媽媽說的話去做。她覺得這是在保護自己、在按照媽媽的要求積極爭取。

直到有一天，她發現章青玥徹底消失在小星星，習慣了每天都看到章青玥、注意力一直只在章青玥身上的她，實在不習慣。她問黃老師、問李主任，大家都躲躲閃閃。雖然從那時候起，她再也不用和任何人爭、不用羨慕嫉妒任何人，總是理所當然的領舞，但她總覺得心里空蕩蕩的。

直到有一天，她聽前臺小鹿和幾個老師在茶水間小聲議論，才知道章青玥是被她父母逼走的。她當時非常害怕，知道媽媽一定是在為她好、替她爭取機會，她在媽媽的調教下，也知道要撲上去對章青玥兇、搶她擁有的一切機會，但是，讓她再也不能跳舞了，是她萬萬沒想到的！她突然覺得媽媽很像毒害白雪公主的巫婆、灰姑娘的后母，而她，就像灰姑娘的姐姐那樣不善良。

媽媽每天的得意洋洋，讓她更加困惑：確實，從章青玥走了之后，她再也不用爭和搶了，但她也感受不到和章青玥較勁時的快樂了。她甚至覺得自己是把另一個那么喜歡跳舞的女孩逼走了的壞人。

但是，她又總覺得章青玥不會放棄跳舞、不會放過和她的較量，她又害怕又緊張，生怕有一天她會帶著一身絕技歸來，把她殺得片甲不留。于是她開始用章青玥以前的方法要求自己：

每天最早來、最晚走；把經典芭蕾舞劇整理成集，反復觀看、揣摩、練習；把每天學到的要領、困擾的問題都記下來，第二天找老師請教后再不斷練習……以前她學跳舞，是因為媽媽的逼迫、和章青玥的攀比，現在她這么用功，是覺得對不起章青玥、也怕她再回來的時候，已經高出她一大截。

“米蘭，原來你心里，還有這么大一個沒有解開的結啊！”Ken心疼地摸著她的臉。

“至少現在你說的這個章青玥，還從來沒有出現在公眾眼里，那她就沒有成名成家，無法和你相比。你還在擔心嗎？你最近見到過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