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未到,詔書已經頒行天下。
等將閭得知這個消息時,咸陽的街頭小巷早已經傳遍。
至于原因,則是秦國的傳統,每次頒行大型詔書,都會在咸陽的四門張掛,以顯示公正公開。
此刻。
咸陽城萬人空巷。
近乎所有的人都跑去了城門,想去看看一統天下后的秦皇頒布了什么詔書。
將閭也去湊了熱鬧。
對身處的這個大變革時期,他也是滿心感奮。
等到行至南門時,城頭早已經化為了人海汪洋,車輛根本無法行走,將閭適時的下了車,合著人流,朝最擁擠的地方探區(qū)。
入眼。
是一塊兩丈余高的大木墻,從城門延伸到車馬場。
原本空蕩蕩的木墻上,現在正懸掛著一幅幅白布,從兩丈多高的大木墻上垂下,離地近三尺,匹練垂空,看起來頗為壯觀。
在東邊的第一幅白布上,盯著十個斗大的銅字。
始皇帝力行郡縣制詔書!
第二幅。
大秦三十六郡!
......
將閭仔細的查看起來。
第一詔是力行郡縣制的原因。
始皇帝心中,理由有三,分別是從治勢,民勢,國勢出發(fā)。
其一,治勢。
總結戰(zhàn)亂五百年原由,分治則弱,一治則強,周分治亡,一治則興,不行封建,就無田常六卿,就不會發(fā)生六卿之亂,所以郡縣制為天下圖治的時勢。
其二,民勢。
分封之眾,其國必小。
國小而欲爭強,必重黔首賦稅。
以至黔首起而群盜生,其國必定動蕩,釀成天下亂源。
是故。
行分封以治則民亂,行郡縣以治則民安。
其三,國勢。
天下分治久矣,諸侯多不以天下為念,唯以私治為念,圖謀與國疏離。
中國行分封已三代,以至田稠異畝,文字異形,言語異聲,錢幣異質,車行異軌,度量衡異法,華夏大業(yè)早已有了裂土裂民之根。
今天下初定,自當革新舊制,重新凝聚華夏諸族。
不然。
秦何以統一天下?
......
當看到國勢的內容時,將閭瞳孔微微一縮。
他沒有想到,始皇帝目光如此高遠,竟一眼看穿了分封的利弊,而且還看到了天下微不可察的各地異樣。
將閭將這一幅幅木板看完。
內心難以平靜。
朝堂之上,他的確簡略的說過,天下合而不同,但并沒有太過于深入,也絲毫不細致,但從這封詔書上,他看到了始皇帝的熊熊野心。
朝堂之上,群臣眾議治式,但始皇帝卻根本無心在此。
即便沒有李斯力薦,也沒有他朝堂出聲,始皇帝依舊會堅持己見。
他早就規(guī)劃好了一切。
議政決事,只是走一個流程!
“看來始皇帝心中早就有了決策,歷史上的那些大事,恐怕不久就會一件件出現,始皇帝的天下之志,其實是華夏的業(yè)繼長存。”
呼......
將閭深吸口氣。
他感到呼吸有點急促。
越是看上面詔書所寫的內容,他就越是能感覺到始皇帝的雄才偉略。
或許......
這就是祖龍吧!!!
人流越來越多,整個城門已經被潮水般聚攏的人群覆蓋。
人山人海。
就連護城河畔的大樹上,都站滿了不少少年,而一些帶著高冠的士子,衣衫整潔的站在石頭上,大聲的念誦著白布墻上的文章。
人群中不時傳出一片驚嘆,一片嘩然。
熱鬧非凡。
所有人都在驚嘆著新朝新皇帝超邁古今的膽魄,宏闊無比的遠見,同時也在爭議著這樣背離傳統習慣的治式究竟能否真的使秦國長遠立足?
將閭費力的朝外擠。
這是一個盛事,前來的人比尋常的露天大市多了數倍。
就連一些目不識丁的農夫工匠,也樂呵的在朝里面擠,只需要看一眼,就足以成為他們日后的談資,當然,這里面最多的是一些讀過書識得字的人。
人群依著口音聚團。
那些識字的人賣力得講解著上面得一字一句。
秦國以爵位定高低,尚武,這也致使大部分文人都被看低,但每當這時,就是這些士子文人最為得意的時候。
雖然眾人的學問高低根基有別,但在這樣的場面下,也不枉為布衣士子。
將閭擠了出去。
他回過頭,望著前方黑壓壓的一片。
不少人手中都拿著白布、竹簡,在仔細的謄抄著,跟后世學生抄寫試卷答案一樣。
將閭的目光在人群仔細的掃看著。
他突然有些好奇。
這些到場的士子中,有沒有后世有名的人?
可惜......
他都不認識。
甚至,就算是張良、范增這些人站在他面前,也根本認不出來。
他只是一個深宮皇子!
搖搖頭,將閭朝城中走去。
就在行至一家酒肆前,突然一個老人風風火火的跑了過來,嘴里還大聲的朝內喊道:
“快快快!”
“快拿布和筆,將那三十六郡寫下來。”
店內的侍者一愣。
不解問道:
“店東寫這干甚?”
“城門口不是張貼有嗎?”
老人得意一笑。
說道:
“現在天下各地重新劃分,以后各地的‘驗’就必須按照這三十六郡的來,若是中途出了岔子,被人告奸,那可是犯了法?!?
“而且,這詔書剛頒行,議論的人一定多,張掛在店內,可以吸引更多客人?!?
老人的話一出,頓時引得四周哄笑。
而那侍者也快步去拿來了筆墨和一方白布。
老人提筆,正欲揮墨,又頓住了。
自言自語道:
“不行,我那字不能看,還是去請個先生吧?!?
這時。
一位中年人走了出來。
笑道:
“店家,既然你有攬客之意,那我來給你寫,掙碗酒如何?”
老人大喜。
“哈哈,先生客氣了,只要先生字跡姣好,莫說是一碗酒,就算是一壇酒,送與先生又如何?”
“先生請!”
中年男子一笑,大步走到案前,提筆寫了起來。
只是......
老人剛念了沒兩個郡名,就頓住了。
他忘了!
將閭笑著搖了搖頭。
大步走出。
朗聲道:
“目下三十六郡初分,分別為內史郡、隴西郡、北地郡、漢中郡......”
將閭說,中年男子寫。
兩人雖是初見,但配合的倒是很默契。
而老人則笑呵呵的站在一旁,望著那一方白布,只見上面的字跡越來越多。
待三十六郡的郡名全部記于紙上,老人高聲的喝了一聲。
“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