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戰國中小型墓的分區
中小型墓是墓葬中數量最多的一類墓,在反映一個時期的喪葬特征方面具有普遍意義。根據墓葬規模和隨葬器物的情況,一般以墓壙長2~4米、一棺一槨、隨葬成套陶禮器和少數銅器的墓為中型墓,其墓主為下層貴族和部分富裕的平民。墓壙長度在3米以下、有棺無槨、隨葬陶器的墓為小型墓,其墓主人為普通平民。這里不包括無葬具、無葬品或有極少葬品而時代特征不明顯的一類小墓。
根據戰國墓葬的形制、內涵所表現出的特點,我們著重介紹以下幾大區域的墓葬:三晉兩周地區、南方楚國(含與之相鄰的曾、蔡)地區、關中秦國地區、長江下游吳越地區、齊魯地區、燕國地區、巴蜀地區。梳理材料時以中小型墓為主,也涉及少數大型和介于大、中型之間的墓葬。
一、三晉兩周地區的墓葬
以洛陽為中心的三晉兩周地區戰國中小型墓流行長方形豎穴土坑墓,無墓道,一棺一槨或單棺無槨。約在中期出現洞室墓。墓室多見壁龕,以放置隨葬器物。洛陽地區周墓流行屈肢葬式,屈肢葬的比例高于其他地區,屈肢葬肢骨蜷曲的程度低于關中地區秦墓。隨葬器物有成套的陶禮器鼎、豆、壺,并多見石圭。小型墓的隨葬品少,而且也不成套。有的中型墓在墓主面部發現許多帶孔玉片,玉片按五官位置排列,當時是縫綴在絲織物上的,稱為玉覆面,較一般的幎目尊貴。
(一)戰國早期
戰國早期的中小型墓流行頭端設壁龕,有生土或熟土二層臺,一棺一槨或單棺無槨,屈肢葬占有一定比例,但鄭州地區以直肢葬為主。隨葬器物以陶器鼎、豆、壺為基本組合,有的有盤、匜或盂、鬲。如2003年發掘的鄭州南陽路戰國早期墓M15,長方形豎穴土坑,口大底小,棺外有生土二層臺,頭端墓壁有壁龕,內置陶鼎1、豆4(其中2件為淺盤高柄豆)、壺2(1件高足小陶壺)、盆1、匜1。單棺,仰身屈肢,腰側有1銅帶鉤(圖2-6)(14)。
(二)戰國中期
鄭州新鄭自戰國中期開始出現空心磚墓(15),在豎穴中以空心大磚橫鋪墓底,用空心磚側立兩層形成四壁,再以空心磚橫向平鋪蓋頂形成槨室,也有用木板蓋頂的(圖2-7)。同早期相比,戰國中期的墓葬屈肢葬增多,葬品仍以陶器鼎、豆、壺為基本組合,陶豆柄較矮,鼎身扁短。洛陽地區中型墓多用石圭隨葬。該期開始出現洞室墓和夫妻合葬墓。洞室墓又稱土洞墓、偏堂墓,以豎井為墓道,在墓道底部或近底處橫向掏洞為墓室。
(三)戰國晚期
戰國晚期,豎穴土坑墓與洞室墓并行,洞室墓相比于中期增多,于洛陽中州路發現的四座洞室墓均為晚期。葬品組合為鼎、盒、壺,盒取代了以前的豆,鼎呈現明顯退化之勢,有的只用罐與盒。幎目減少。1992年發掘的洛陽原東周王城遺址區內東北部一座戰國晚期墓中出土幎目一組,玉片有三角形、S形、圓形等(16)??招拇u墓增多,鄭州南陽路戰國墓M19是一座豎穴墓壙空心磚墓,墓壙下部有生土二層臺,用空心磚砌成槨室,空心磚向內的一面有米字紋,上面以木板蓋頂(有木板痕)。北壁有龕,內置壺、盒(報告稱“合碗”,上下扣合)各1件(17)。
戰國時期三晉兩周地區墓葬隨葬的主要陶器組合常見器形早晚變化見圖2-8。
二、關中和其他地區的秦墓
近年來發掘的關中地區秦墓逾千座。隨著秦人政治、軍事、經濟、文化中心的不斷東移,秦墓在不同的幾個時期形成了幾個集中分布的地區。戰國秦墓比較集中的地區有寶雞、西安、湖北云夢和四川青川等地。
(一)關中地區秦墓
寶雞和西安兩地是關中戰國秦墓分布比較集中的地區。寶雞地區是春秋至戰國中期秦人活動的中心,鳳翔縣城西南郊的秦都雍城附近分布著春秋中晚期到戰國晚期的秦墓,鳳翔縣南郊三畤原上秦公陵區的北面發現中小型秦墓近百座。西安地區位于渭水中游、關中盆地中部,包括西安市及其屬縣和咸陽市,是秦人活動的最后一個中心,春秋時期已有秦墓,戰國至秦代的秦墓數量眾多,重要的墓地有西安半坡秦墓(18)、西安南郊秦墓(19)、咸陽塔兒坡秦墓(20)、任家咀秦墓(21)等。
戰國秦人墓葬有豎穴土坑墓和洞室墓兩種,早期以豎穴土坑墓為主,洞室墓較少,晚期多數為洞室墓,洞室墓逐漸成為秦文化的一大特色。中原地區受秦墓的影響,到戰國中期開始使用洞室墓。這里著重介紹秦人的洞室墓。
1.洞室墓的形制結構
洞室墓以豎井為墓道,在墓道底一邊開洞室為墓室。常見在墓道和洞室壁上開小龕置放隨葬品,小龕有平頂和弧頂兩種,多數墓只有一龕,個別墓有兩龕。洞室與墓道相通的門多用木板、藤芭、土坯、圓木等封堵,戰國晚期有用小磚封門的例子。
戰國秦墓中土洞墓的洞室(墓室)皆為長方形,根據形制結構上的差異以及洞室長邊和所在豎井墓道邊的關系,可以把秦洞室墓分為三型:
A型:洞室設于墓道一側(又稱偏堂式或偏洞式),墓室長軸與所在墓道的邊平行,下葬時可將棺木從豎穴墓道的底部橫向推入洞室(圖2-9,1)。這種形制的墓在關中地區出現最早,從春秋戰國之交到秦代都有,發現較多。
B型:洞室長邊與洞室所在豎穴墓道的邊垂直,下葬時將棺木從豎穴墓道的底部縱向推入洞室。這是西安地區較為多見的一種形式。按墓道底與洞室底面積的大小對比又可分為二式。
Ⅰ式:洞室開于墓道一邊的中間,墓道底面積大于洞室底的面積(圖2-9,2)。此類墓葬數量最多、分布最廣,關中地區主要的戰國秦人墓地均包含有此類墓葬,自戰國早期出現后,一直流行至漢代。
Ⅱ式:墓道底面積等于或小于洞室底面積(圖2-9,4)。主要見于陜西臨潼劉莊墓地、鳳翔高莊墓地和咸陽機場導航臺墓地,從戰國晚期至漢代流行。
C型:豎穴墓道并列雙洞室墓(圖2-9,3)。此類型墓數量較少,僅見于西安地區戰國晚期秦墓,葬式皆為仰身屈肢葬。
2.葬具
關中秦墓有一槨一棺、一棺、無棺幾種形式,以一棺為主。由于秦墓盛行屈肢葬,棺木多較短。部分墓葬木棺下有枕木,應為推送木棺的滑道。少數墓用甕棺,陶甕與陶盆相扣成棺,作為裝殮孩童的葬具。無棺墓多以席或草殮葬。
臨潼戰國晚期秦墓中發現磚槨木棺,用小磚砌壁、板材蓋頂,再用小磚來封堵洞室口,這是我國發現最早的小磚造墓例。
3.葬式和頭向
秦墓流行單人葬,以屈肢葬為主要葬式(大型墓仍為直肢葬),少數直肢葬。屈肢葬有仰身和側身兩種,下肢有一般蜷曲和較大蜷曲幾種,總的說來,秦墓屈肢葬蜷屈的程度甚于三晉兩周地區。隴縣店子秦墓224座(包括無葬品的小型墓),屈肢葬墓194座,占93.7%以上,有仰身屈肢(142座)、側身屈肢(50座)和上、下肢骨彎折疊合蜷屈特甚(2座)三種。仰身直肢葬12座,甕棺葬僅1座,肢骨錯亂地置于甕中。咸陽塔兒坡墓地戰國晚期墓屈肢葬占70.3%。直肢葬骨架一般兩手置于骨盆的上部或兩側。
秦墓頭向以西向為主。據對618座秦墓的統計,方向清楚的墓中有435座頭向確認向西,占71.3%,南北向的101座。這種布置可能是受到甘青地區葬俗的影響(22)。
4.隨葬器物
秦墓以日用陶器為主要隨葬器物,除少數大型墓,從早到晚都流行日用陶器。銅禮器少見,銅兵器也不多見,只有小件的帶鉤等銅器。陶器的區域特征不太明顯,各地的組合不盡相同。這是西周以來的傳統。西周到春秋早期秦墓隨葬品多為鬲、盆、豆、罐組合;春秋中晚期,豆減少,代之以釜,形成基本固定的鬲、釜、盆、罐組合。戰國早期有鬲、釜、盆、罐、甑等;中期有釜、盆、壺、罐、甑,鬲很少見。戰國晚期鬲基本不見,渭河流域以盒、盂、壺為主,在西安、寶雞地區出現以鼎、盒、壺為基本組合的仿銅陶禮器,比較固定,鳳翔以鼎、豆、壺或鼎、盒、壺(鈁)各兩件為主,與中原墓葬的葬品組合相同,說明在戰國晚期,隨著文化交流的加強,統一的趨勢越來越明顯。
繭形壺、蒜頭壺(瓶)、囷、釜和鍪是秦器中的典型器物。繭形壺出現于戰國早期,西漢中期消失。戰國晚期出現蒜頭壺,常與鼎、盒、壺共出。春秋晚期秦墓中出現陶囷,是墓葬中最早出現的模型明器。釜在戰國后期逐漸為陶灶取代。鍪在關中出現于戰國晚期,流行于秦統一到西漢初期(圖2-10)。
(二)其他地區的秦墓
1.中原地區秦墓
在秦人征服六國的過程中,也伴隨著秦文化的輸出,在被占領地區留下了許多秦人墓;文化傳統和喪葬習俗對所經略地區產生了明顯的影響,也出現了具有秦文化特點的墓。中原地區與秦相鄰的河南三門峽、山西侯馬等地都發現與關中地區文化特點相似的墓葬,雖然它們不一定都是秦人的墓,但明顯是以秦文化因素為主的墓葬。
2011~2012年,山西侯馬市祁戰國至西漢墓地,發掘墓葬173座,有豎穴墓47座、洞室墓118座,頭向多為北向,東向次之,以仰身屈肢葬為主,少數為俯身屈肢或仰身直肢(23)。洞室墓從早期到晚期不斷增多,反映了秦文化影響的過程。
河南三門峽上村嶺發掘出75座戰國墓,有洞室墓60座。葬式以屈肢葬為主,少數直肢葬。隨葬銅器有鼎、壺、鍪等,陶器有釜、盆、甑、罐、壺等。洞室墓和陶器鍪、蒜頭壺等都是典型的秦文化因素。這批墓葬也有楚文化的影響,如槨外填塞木炭、青膏泥,設頭箱、邊箱,隨葬木胎漆器等。
2.湖北云夢秦墓
公元前278年,秦將白起拔郢,秦在楚地設南郡,秦人墓葬隨之在楚地遺留。云夢一帶是秦人墓葬較為集中的地方,1975年,云夢睡虎地發掘了12座秦墓,時代為從戰國晚期至秦代。楚地秦墓在墓葬形制上保留了楚國傳統,一棺一槨,槨有箱,直肢葬,以青膏泥填塞墓室,隨葬品則以秦文化為主,隨葬陶器為小口甕、罐、盂、甑、鍪等。
3.四川青川秦墓
戰國晚期,秦國勢力影響到四川。公元前316年,秦滅蜀后,不斷向蜀地移民,如《華陽國志·蜀志》載:“戎伯方強,乃移秦民萬家實之?!薄妒酚洝で厥蓟时炯o》記載,秦王政九年(公元前238年),嫪毐作亂被殺后,其舍人黨羽“奪爵遷蜀四千余家,家房陵”。四川目前發現的秦人墓主要集中在成都、廣元、滎經等地,處于川、陜、甘交界地帶的四川青川縣郝家坪、滎經曾家溝、古城坪等地秦人墓就是秦移民遺留的。
1979~1980年,青川郝家坪戰國墓群發掘土坑木槨墓72座,其中秦昭王元年(公元前306年)以前的M50,一棺(懸底棺)一槨,槨底和墓室四周填白膏泥,槨頂蓋板上鋪2層樺樹皮后再蓋15厘米厚的白膏泥,其上鋪10厘米厚的黃沙土,再加填土。出土陶罐、陶釜各1件,漆卮、雙耳長盒、奩(圓盒)各1件,銅帶鉤1件。墓葬出土秦武王二年(公元前309年)“更修為田律”木牘1件和秦國的早期半兩錢7枚(24)。
三、長江中游和江淮地區楚墓
在列國墓葬中,楚墓分布最廣,發現最多,保存最好。目前已經發掘的戰國楚墓數千座,比較集中和影響較大的有湖北江陵、湖南長沙、安徽西部、河南南部等地的楚墓。
(一)楚墓集中分布的地區
南方楚墓主要發現于長江中下游地區,湖北、湖南、河南南部、安徽都有大量發現,在重慶、山東、江蘇、浙江、江西與以上省份相鄰的地區也有楚墓分布。
1.江陵楚墓
江漢平原西部是楚國的政治中心,以楚都紀南城為中心分布有大批楚墓,自1960年以來,在紀南城四周已調查發現大大小小的楚墓不下3000座,地面可見有封土的冢墓多達七八百座,這些墓星羅棋布于城的西北,東部亦有少數。現在已經發掘的楚墓數千座,其中,1981~1989年由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在江陵九店發掘586座東周墓(25),從高級貴族到一般平民的墓都有。1975年,紀南城以東雨臺山發現楚墓700余座(發掘558座);1986年,雨臺山下又發掘300余座。這些都只是基建施工影響范圍內的墓葬。
2.長沙楚墓
分布于長沙市東郊、南郊、北郊,20世紀50年代開始發掘,是我國楚墓發掘工作進行較早的地區。大型報告《長沙楚墓》(26)對1950年以后發掘的2048座楚墓及1.4萬余件出土物進行了系統整理和著錄。
3.河南楚墓
分布于河南南部,以南陽、信陽、淮陽地區最為集中,自20世紀50年代以來,發掘了一批大中型楚墓。南陽淅川一帶是春秋時期楚人活動較多的地區,發掘的楚國早期墓葬也較多,如淅川下寺一處春秋中晚期的貴族墓地,共發掘清理大中型墓9座,小型墓15座?;搓栐瓰殛惖亩汲?,公元前478年楚惠王滅陳,設陳縣,這里成為楚北方的軍事重鎮,公元前278年,楚頃襄王自紀南郢都遷于此,楚以陳為都凡37年。位于淮陽縣城東南4公里的平糧臺發掘楚墓30多座,其中“甲”字形中型墓7座,是遷都陳以后的楚國貴族墓。
4.安徽楚墓
主要集中在江淮地區西部的壽縣、六安、舒城、潛山一帶,目前已發掘楚墓三四百座,墓葬結構和隨葬品的風格與江陵楚墓基本一致。公元前241年,楚考烈王自陳遷都壽春。20世紀30年代,壽縣楚幽王墓被盜掘。
下文以江漢平原西部地區楚墓為主,總結楚墓的特點。
(二)墓葬結構和葬具
同中原地區相比,楚地中小型墓為單純的長方形豎穴土坑墓,一棺一槨或單棺無槨,以膏泥鋪墊墓底并填塞墓室外圍。由于保存條件良好,棺、槨和漆木器、簡牘等發現時多較完整,這在同時期其他地區是少見的,為分析楚墓結構提供了便利條件。
保存完好的楚墓,槨頂上鋪有竹席或蘆席,席下有拼合嚴密的槨蓋板。春秋楚墓的槨蓋板下為槨室,戰國楚墓在棺室和各槨箱之上還有單獨鋪設的頂板,頂板拼合嚴密。中小型木槨墓雖然沒有大型墓那樣發達的箱,但也都有邊箱、頭箱或足箱,有的箱還隔成上、下兩層,以有效地利用空間置放隨葬品。槨的空間布局因棺室(主室)的位置不同而有不同,棺室在槨室一角,可以用木板間隔出頭箱、邊箱或不用隔板間隔形成L形的槨箱,或者棺室居中,形成較窄的左、右邊箱。小型墓只設一個箱(頭箱、足箱或邊箱)或不設箱。
楚墓棺的形制多變,常見的有:①懸底弧棺,蓋板與兩側棺板都向外弧凸,懸底,即底不落地,流行于戰國中期至戰國晚期早段(圖2-11)(27)。②懸底方棺,蓋板與兩側板皆平直,底板懸而不落地,戰國早期至晚期都有發現。③長方形盒狀棺,即平底長方形棺,多見于戰國晚期。懸底棺的演變規律大致是底板從薄到厚,位置逐漸下降,從位于棺身中部到中下部,底板下的墊木從無到有。但中小型墓棺的形制變化較少,以長方形盒狀為主,另有少量懸底方棺。
棺的每面多為整塊木板,極少拼接。有的棺底上發現有透雕和半透雕幾何圖案的漆笭床。
從保存較好的墓中可知,下葬時,尸體先用織物包裹,用絲帶縱捆三周、橫捆九周,放于棺內笭床上已鋪好的竹(蘆)席上,再將席子向內包裹。棺外用棺束(麻繩)捆扎,棺束經過的木棺棱角處相應鑿有凹槽。棺束多為橫三道或縱二道再橫三道,每道棺束使用麻繩的周數各墓不一。平底方棺的棺束為麻布橫三道,并用絲織荒帷把棺罩住。有的墓還在棺蓋上鋪放竹(葦)編棺簾。
(三)隨葬器物
中型墓多沒有完整的銅器組合,隨葬仿銅陶禮器和日用陶器,小型墓以日用陶器為主。由于具有良好的保存條件,楚墓出土漆木器較多。器物基本組合為:
戰國早期,鼎、簠、缶或鼎、敦、壺(缶),以鼎、簠、缶較為多見。春秋晚期,鼎、簠、缶組合已經出現,但敦的數量很少,也不成組合。楚式鼎為帶蓋圜底或近平底,深腹,瘦長腿外撇,蹄足。缶為壺屬,其實與壺沒有大的分別,只是在肩腹部有對稱的二或四個環鈕,陶缶的鈕多為示意性的。早期壺(缶)頸部較粗矮,腹部最大徑在中部偏下,圓底內凹或矮圈足,蓋上或肩部的環鈕穿透。敦是由半球形器蓋和器身扣合而成的球形食器,常有三個支足,或以三個環鈕為足,蓋、身對稱,早期多見口沿帶環紐的。簠為蓋、身對稱扣合的長方形器,戰國時期上、下兩部扣合處的直口較春秋時期的稍高。
戰國中期,組合形式多樣,鼎、簠、缶繼續流行,也有只用鼎、簠的。鼎、敦、缶較早期更多見,也發現鼎、簠、敦組合。楚式鼎(A型)三足稍有加高,彎撇程度逐漸變小,有的鼎足加以修削、變小,修削凸棱明顯。該型鼎常與簠、缶組合。小口罐形鼎(B型)是楚墓中的特征性器物,短直口,腹部扁圓、外鼓呈罐形,肩部兩耳外撇或有兩個立環耳或鈕,腹下有三個瘦而外撇的獸蹄足,該型鼎常與敦、缶形成組合。通過對九店東周墓的分析,可以看出A型鼎組合的墓主身份要高于用B型鼎組合的墓主。戰國中期,缶的頸部變細加高,腹部最大徑上移,出現鋪首銜環,多為假圈足。長沙楚墓無鼎、簠、缶組合。河南楚墓沒有鼎、缶組合,也沒有小口罐形鼎。
戰國晚期,仍為鼎、敦、缶或鼎、簠、缶組合,后者數量減少。新出現與中原地區相似的鼎、盒、壺組合。晚期陶缶頸部細長,腹部最大徑移至肩部,蓋和肩部的環鈕變小,多不穿透,有的變為假圈足平底,有的變為高圈足。敦的中段環紐開始消失(圖2-12)。
從戰國早期到晚期,與各種組合共出的還有盤、匜等日用器。鬲、盂(盆)、罐、豆等一直是楚墓中常見的日用陶器類型,其中以柱狀足的楚式鬲為主體。豆為淺盤高柄的楚式豆,與中原深盤蓋豆不同(圖2-13)。這一組合常為廣大庶民使用,也出現在有仿銅陶禮器的中型墓中。
少數較大型的貴族墓有楚式升鼎出土。該型鼎以敞口、束腰、淺腹、大平底為特色,有三個直立短獸蹄足,立耳外撇,亦有立環耳。河南淅川下寺春秋中期楚墓(M2)和安徽壽縣蔡侯墓所出自銘為“”。器形從春秋中期到戰國晚期變化不大,墓葬中多以偶數形式出現,也沒有固定的組合關系。升鼎是楚器中的典型器。
其他楚墓特有的器物還有木質插鹿角的單首或雙首的鎮墓獸、虎座鳥架鼓、虎座飛鳥等,當然它們只見于中型以上的墓。楚式鼎(A型)、小口罐形鼎(B型)、升鼎、楚式鬲、楚式豆、鎮墓獸、虎座鳥架鼓、虎座飛鳥等,構成了富有特色的典型楚式器物群。
四、長江下游江南地區吳越墓葬
戰國時期長江下游吳越地區除保留吳越舊俗,主要受到楚文化的影響。公元前473年,勾踐一舉滅吳,盡有吳地。公元前472年,魯正式聘越,從此越國橫行江淮間,成為春秋末年最后的霸主。戰國中晚期,楚威王滅越,長江下游地區為楚國所有。在墓葬制度上,江南地區有著吳越、楚和中原文化交互影響的特點。
(一)土墩墓
西周中期到春秋時期,江南地區是土墩墓的流行區域。土墩墓分布于浙江大部、蘇南、上海、皖東、贛東和閩北地區,是江南地區的一種特殊墓葬形式,具有強烈的地方色彩。土墩墓以平地起墳、熟土埋葬為特征,在地面上(有的也施淺坑)安置死者,隨葬器物,然后堆積成體量巨大的饅頭狀土墩。每墩直徑20米左右,一墩有一墓至十幾墓,一墩一墓者甚少。隨葬品有大量的印紋陶和原始青瓷器。
戰國時期土墩墓的形式在越地已基本不見。浙江安吉壟壩D12中,M2開挖在熟土墩中,墓口距墩頂0.85米,深0.40米(地表以下),墓坑為一端寬一端窄的長條形。出土器物有陶豆、三足盤、甑、盆、罐和印紋硬陶壇、蓋罐、貫耳罐、小罐以及原始青瓷杯、碗、盅等。墩中在墓葬開口層面還擺放7件印紋硬陶罐、壇、壺和泥質灰陶壺、夾砂紅陶罐等,從擺放位置看,似圍繞M2分布。墓葬時代推定為春秋晚期至戰國初期(28),但基本上還是春秋土墩墓的特點和性質。上海金山戚家墩發掘了5座土墩墓,時代在戰國早、中期,也是春秋埋葬習俗的遺留。
2011年發掘的安徽馬鞍山當涂縣陶莊戰國早期土墩墓表現出土墩墓向土坑墓過渡的特點。土墩底部近橢圓形,長徑約23米、短徑約18米,現高約1米。墩底有深55厘米的淺坑,長6.7米、寬3.5米。從墓坑殘存板灰看,槨室長5.1米、寬2.5米,從中間分為東、西兩室,兩室都有零星的人骨。東槨室外連接一個不規則形狀的淺坑,坑內有股骨兩根,可能為殉葬坑。墓葬出土越式陶鼎、三足盤、匜、角形器等仿銅陶器和陶釜、甑、缽、紡輪、印紋陶罐、甕和原始瓷瓿、杯、盅等實用器,另外還發現銅鏃1件和玻璃珠等(圖2-14)(29)。
目前尚未見有關戰國中晚期土墩墓的報道,這可能與戰國中期楚滅越的歷史背景有關。另外,在浙江寧紹一帶發現的個別戰國石室土墩墓也體現出當地越文化遺留的一種墓制。
(二)土坑墓
戰國時期吳越地區的墓葬以豎穴土坑為主,但報道的數量不多。墓坑多呈長條形,長寬比達3∶1,一般較淺,有相當一部分土坑墓營造時是先堆土后挖墓坑,埋葬后再堆土加高,明顯是過去土墩墓傳統的繼續。葬具有一棺一槨或有棺無槨,少數沒有葬具。槨或棺的四周及底部有青膏泥或白膏泥。木槨墓也有槨室分箱的情況,江、浙、滬一帶戰國早中期還有使用獨木棺具的現象。
隨葬器物中有具有吳越本地文化特色的原始瓷和印紋陶器,也有楚文化特色鮮明的仿銅陶禮器。印紋硬陶甕、壇、罐和原始瓷鼎、瓿、盅(杯)等都帶有鮮明的地域特色,是吳越文化傳統的延續。戰國早中期以各式原始瓷器和方格紋或麻布紋的印紋硬陶最為多見和典型。1988年在吳縣龍橋塘發掘了10座戰國墓,豎穴土坑,都有獨木棺具,其中一座有腳箱。隨葬器物有印紋陶、原始瓷、黑皮陶器等,還有木制明器劍、削、刀、斧等,少數墓出青銅劍、鏃。浙江漓渚發掘的幾座戰國早中期小型墓均為土坑豎穴,隨葬印紋陶罐、釉陶鼎、罐、碗、缽等。浙江長興雉城鼻子山墓帶長墓道,出土原始瓷碗、罐、瓿和印紋硬陶罐等,墓坑外發現一個長11米、寬3米的器物坑,坑內出土印紋硬陶甕、壇、罐和原始瓷鼎、盂等。蘇州虎丘的一座戰國中期墓出土銅鼎、缶、鐎壺、鑒、匜等。紹興鳳凰山戰國中期木槨墓出土鼎、甗、豆、敦、盤、匜等仿銅陶禮器。早中期的土坑墓出土的陶鼎多為越式鼎,三足細長向外彎撇,淺腹或垂腹,底近平,有的束腰、鼓腹(圖2-15)。
戰國晚期隨葬器物以楚式和中原式鼎、豆、壺、盒為主,原始瓷和印紋陶明顯減少,表現出向楚文化和中原文化趨同的現象。1980年武進孟河鄉發掘一座戰國晚期豎穴土坑木棺墓,棺下及周圍有膏泥,隨葬楚式銅鼎、敦、盒、壺、盤、匜、勺等(30)。1996年安徽宣州市清理一座戰國木槨墓,出土陶鼎、壺、鈁、盒各2,漆樽1、漆耳杯4、木劍2、木俑4等。木劍為柳葉形,扁方莖無格,中起脊,長30~50厘米(31)。上海青浦福泉山三座戰國晚期墓出土泥質陶鼎、豆、壺、盒、鈁等,沒有印紋陶、原始瓷等具有越文化特點的器物。上海嘉定外岡戰國晚期到西漢初期墓出土器物14件,除1件釉陶瓿外,其余為泥質陶的鼎、盒、壺、豆、杯等(32)。
五、燕國墓葬
燕國地區包括今北京、天津兩市和河北省北部、內蒙東部和遼寧省南部。這些地區都有燕國墓葬分布,迄今已發掘并公布材料的戰國時期重要的燕國墓地有河北易縣燕下都及其外圍、徐水大馬各莊、唐山賈各莊、北京懷柔城北、天津東郊張貴莊、遼寧建昌縣東大杖子等處,已發掘戰國燕墓200多座。
(一)墓葬結構、葬具和葬式
燕國墓葬皆為豎穴土坑墓,大中型墓都有墓道,墓道和墓壙上部往往夯筑于地面以上。有棺有槨,有的有多重葬具,但槨室分箱的做法不太常見。小型墓有棺無槨或無葬具,兒童使用甕棺葬,以陶釜、盆、罐、甕等扣合為棺。1959~1960年發掘的北京懷柔城北東周兩漢墓,屬于戰國時期的有15座,以中型為主,均為豎穴土坑。戰國早期6座,中期4座,晚期5座,早、中期各有一座墓有三重葬具(一槨二棺),其余13座皆為一棺一槨(33)。天津東郊張貴莊墓地發掘的33座春秋晚期到戰國中期的燕國小型墓,多數有棺,個別無葬具(34)。有的墓壁或槨頂涂白灰面或鋪膏泥。個別墓有置放隨葬器物的壁龕。所有墓葬頭向皆以北向為主,葬式流行直肢葬,屈肢葬只在戰國早、中期有少量發現。
(二)隨葬器物
戰國燕墓中常見的銅器有鼎、豆、簋、壺、敦、盤、匜、方壺等,器物組合以鼎、豆最為常見,中小型墓葬多有一件或數件組合不全的器物。1982年,北京順義龍灣屯在取土時發現一組銅器,有鼎、豆、簋、戈、劍、鏃各1件及車馬器,應為墓葬中器物(35)。1981年,北京通縣中趙甫村在取土時挖到一戰國中期中型墓,收集到的銅器有銅鼎3件,敦、豆各1件,另有戈、勺、車馬器、帶鉤及銅器殘片等(36)。
陶器的基本組合是鼎、豆、壺、盤、匜,早晚差別不大,只是器形有所變化,特別是中期器蓋出戟較高,裝飾更為夸張,流行彩繪,晚期又趨于平淡。戰國晚期同時出現中原地區常見的鼎、盒、壺組合。以北京懷柔城北墓地為例,該墓地中型墓15座,戰國早期6座,中期4座,晚期5座,隨葬陶器皆以鼎、豆、壺、盤、匜為主要的組合形式,間或有夾砂紅陶深腹鬲。鼎、豆、壺是三期共同的基本組合。器形變化上,早期的鼎深腹圜底,兩耳垂直,較小,蓋隆起較高,鼎足膝部有獸面紋。中期蓋稍平,兩耳外撇,鼎足獸面紋減少。晚期鼎耳較大,蓋扁平,足呈束腰獸蹄形,獸紋基本不見。早期豆深腹、高柄,厚重,中期腹加深,晚期趨于輕薄。早期陶壺頸較粗壯,溜肩,肩部飾三組花紋,中期頸部刻劃動物紋,晚期(報告未附圖)頸較高,口外侈,聳肩,肩部不再飾花紋,而是簡化為四道弦紋(圖2-16)。早期匜多為雞心形,腹深,中期出現桃形匜,晚期作圓形,腹淺(37)。
天津東郊張貴莊墓地33座墓皆為小型墓,春秋晚期墓有鬲,戰國墓只有少數出鼎、豆、壺,多數墓只出一二件陶器(38)。遼寧遼陽徐往子戰國中期墓出土陶鼎3件,陶豆、壺各2件,壺形高柄豆3件,夾粗砂灰陶鬲2件,圈足盤1件。壺形豆和小口深腹實心足的鬲也是燕國墓葬中常見的器物(圖2-17)(39)。
1999~2000年,遼寧建昌縣東大杖子村發現戰國墓葬47座,至2012年共發掘42座。墓地包含中型和中小型墓,豎穴土坑,時代為從戰國早期到晚期。早、中期多見封土封石,以小型墓為主。早期墓葬中土著文化因素較多,與燕文化有密切關系,出土的兵器戈、車馬器和青銅敦都是中原文化中的典型器,其中M16出土的一件銅敦器形、紋飾與北京通縣中趙甫墓所出的敦一致,說明該器形的時代差別不大(40)。中期墓多數被盜,出土器物不全,有銅豆、壺、敦及陶罐、壺、豆、盆等(41)。晚期的兩座中型墓都是一棺二槨。M40出土陶鼎2套,其中大鼎7件,小鼎4件;方壺2件,帶蓮瓣盝頂式方形蓋,體型瘦高,腹圓角圓鼓;豆11件,有盤形豆2件,壺形豆7件,蓋豆2件;壺2件,細頸、鼓腹,高圈足,蓋上有3枚鳥形鈕;簋6件,方座,半球形蓋,蓋頂有花瓣狀捉手,器身深腹,附獸形耳。另有罐、盆各1件,以及陶珠、玉石器等。銅器只有銅連環、帶鉤(2件)和銅削(42)。M47出土陶器有鼎5件,簋4件,罐形豆7件,蓋豆2件,方壺2件,盨2件,盆、匜各1件(圖2-17),銅器只有3件鏃(43)。陶簋和瘦長體型的方壺見于燕下都墓地而不見于北京懷柔城北燕國墓,這兩種器物本是中原地區春秋時期的器類,戰國時期已經基本不見,它們在燕地的流行反映了地方特色的差異和文化的交流。燕和齊、趙等相鄰地區的文化交流較多,但發展的步伐不同。
燕國器物表現出的地方風格是,鼎、豆、壺、簋等器蓋上有較大的扁鈕、蓮瓣形鈕和出戟,高柄豆的半球形蓋上有的帶有三只沖天長足。器物耳、鈕的裝飾都較夸張。陶器流行彩繪。
六、齊魯地區墓葬
齊、魯是南北相鄰的兩個國家,文化既有自己獨特的風格,也有相互關聯和影響的一面。齊國是文化開放的國家,是戰國百家爭鳴的策源地,好征伐;魯國是孔子的故鄉,謹守周禮。《左傳·襄公二十九年》載,吳公子季札聘于魯,觀禮之后感嘆“周禮盡在魯矣”。春秋時期的文化傳統對以后的喪葬禮俗產生了重要影響。目前已經發掘的齊魯地區戰國墓數百座,主要是齊地墓葬,魯地只發掘了一些春秋墓,戰國墓的材料較為有限。
(一)齊國墓葬
1.墓葬結構和葬具
齊地中型以上的墓多有高大的封土。齊都臨淄周圍現存的齊墓封土有圓形、覆斗形和方底圓頂等形狀。封土的結構可分為平鋪式、起冢式和柱心式三種類型。平鋪式是從地面逐層向上夯筑封土,最后再加修整,構筑成圓錐形的封土堆。起冢式是在地面以上夯筑墓壙和墓道的上部,墓室分為地上和地下兩部分,地面部分一般大于地下部分的墓口,形成二層臺,二層臺上布置器物坑或陪葬坑。埋葬后填土將地上部分夯成陵臺,然后堆土,夯筑成圓形封土。長清崗辛戰國晚期大墓即為這種封土(44)。這種形式的封土和墓室營造方法還見于河北平山中山王墓和燕下都九女臺十六號墓等,是燕齊地區大中型墓常見的形式。柱心式封土由封土中心的方形或長方形柱及其四面的護坡組成,先在墓口之上夯筑封土柱,封土柱采用夾棍夾繩系板法夯筑而成。封土柱的壁面除了有營造時的痕跡外,筑板痕跡兩端的上下兩緣有相對的系板繩索腐爛后形成的繩孔。柱壁呈垂直狀態,夯面平直,夯層清晰。在封土柱夯打過程中,隨柱的升高逐層夯筑周邊護坡,最后修整成圓錐形和方基圓形的封土形式。這種封土形式為齊地所獨有。
大中型墓多有二層臺,臺上有器物坑或陪葬坑。多石砌槨室,槨室外和上面積石防盜,積石也成了發現墓葬的重要線索,如1990年發掘的章丘女郎山匡章大墓就是鉆探到一定范圍的鋪石后確定的(45)。中小型墓的構造相對簡單,豎穴土坑,多有二層臺,有的在二層臺或墓上鋪石以防盜。有棺有槨或有棺無槨,小型墓也有無葬具的。墓壁多設放置器物的壁龕,也有的在棺下設腰坑或器物箱,春秋到戰國早期坑內殉狗,戰國中期以后只放一兩件陶器(陶豆或盤)。齊墓的頭向以東向為主,其次為北向。
2013年發掘的山東淄博臨淄區堯王兩座戰國墓(M1、M2),東西并列,皆為長方形土坑木槨墓,有長長的墓道,平面呈“甲”字形。兩座墓槨室四周都有寬大的生土二層臺,二層臺上各有陪葬墓2座,器物坑1個。每座陪葬坑內葬3人。根據葬具朽痕判斷,3人共用一槨,各有獨立的棺木,棺內有石環、石管、蚌殼、海貝、銅帶鉤、水晶瑪瑙串飾等隨葬品。墓室被盜,器物主要出土于器物坑中。器物坑為豎穴土坑,器物可能置放于木質器物箱中。兩墓為戰國早期齊國貴族墓(46)。
1979年,齊故城南大夫觀發現兩座大型戰國晚期齊墓。兩墓并列,原有封土已被削平,已發掘的西南一座,墓壙呈臺階式內收,有南北墓道,槨室居墓底中間,四角有“器物庫”。2012年發掘的臨淄范家村四號木槨墓,在槨室兩側的寬大生土二層臺上各有兩個陪葬坑,時代為戰國晚期(47)。生土二層臺上設器物庫、陪葬坑在戰國后期成為齊國貴族的一種墓制。
2004年發掘的青州東高鎮西辛村齊墓是一座戰國末期的大型豎穴土坑石槨墓,原有封土已無存。墓葬平面呈“中”字形,有南北兩出墓道,以南墓道為主墓道,斜坡狀,墓葬通長約百米。中間墓室部分為長方形,兩側墓壁呈三級臺階內收至中間槨室,槨室直壁平底,內以巨石砌筑石槨,槨室內南北長6米、東西寬5米,深4.7米,四角各有兩兩對稱的三角形腳窩,石槨上部周圍一圈是石砌的二層臺面,頂部用一層巨石覆蓋。整個石槨用加工齊整的石塊砌筑,石縫均用鐵汁或鉛汁澆灌。槨底平鋪石板一層,底板下為厚0.4米的卵石層,卵石層下填有厚達3米的青膏泥。石槨與外面土壙之間以卵石和土相間夯填。石槨中央為巨大的木槨,以枋木構成,槨底板下鋪有一層東西向木板,木板下有4塊南北向枕木,枕木之間填卵石,其下即為石槨底面。木棺位于木槨中央,長2.75米、寬1.95米,內高0.92米,棺表髹黑漆,內涂朱漆。側板、擋板及底板間以榫卯結合。木棺下面的棺床由4塊橫向的木板及2塊側板組成。棺床與棺用榫卯結合成為一體。墓道在近墓室的中間部分又下挖一條通向槨室底部的臺階式的內墓道,其底面與石槨底相平。該墓早年多次被盜,但石、木槨間一木質器物箱內仍出土了鼎、敦、鈁、灶、甑等銅器。石槨外的墓室西側二層臺有4座陪葬坑,南墓道有1座陪葬坑(圖2-18)。墓主應為齊國貴族,墓葬的年代下限有可能到西漢建國之際(48)。
2.隨葬器物
春秋齊墓隨葬銅器多見鼎、敦、盤、匜、舟()等,戰國時期則以鼎、豆、壺為主要組合,早期配以盤、匜、敦、舟(
)等,晚期敦、
少見,以鼎、豆、壺、盤、匜為常見組合,與燕國墓葬的器物組合相似。
春秋齊墓的陶器以鬲、豆、罐為主,有的配以簋或盂,少數墓使用鼎、豆、罐組合。戰國早期齊墓陶器與銅器情況相似,出現鼎、豆、壺、盤、匜、敦、舟的組合(圖2-19)。豆分有蓋和無蓋兩種,常同出。大多數不出銅器的墓葬中無鼎,而出土陶豆、盂、壺、罐、鬲、罐、盆等。戰國中期仍以鼎、豆、壺、盤、匜、舟為組合,晚期少數墓的陶器組合中增加了盒,并逐漸取代豆,形成鼎、盒、壺為主的組合形式。但對于多數極小型的墓葬來說,各時期也都只是隨葬罐、豆、匜、盂等日用陶器中的一兩件。
臨淄區堯王戰國早期墓M1的器物坑出土有銅器鼎、壺、提梁壺、鬲、籩、敦、舟、盤、匜等,陶器有鼎、豆、勺、壺、罐、璜等,以及骨管、骨制蟬形器等。
齊國銅、陶器上流行環鈕。齊墓的豆分為蓋豆和無蓋豆。無蓋豆淺盤高柄,喇叭形座,折腹或圓折腹,從早到晚向瘦長柄方向發展。蓋豆為上、下兩半相合,蓋、腹相合類球形,細長柄,蓋、身多環鈕。
(二)曲阜魯國墓葬
1.墓葬結構
在曲阜魯國故城發掘的一批東周墓皆為豎穴土坑墓(49)。甲組78座為西周到春秋墓,一槨一棺或有棺無槨。頭向以南向為主,其次為北向,東向較少。流行二層臺、墓底腰坑,腰坑殉狗一只,頗有殷人遺風。
乙組墓51座,東周墓12座,以大中型為主,春秋末到戰國初4座,戰國早期4座,中晚期2座。據對春秋末到戰國初的兩座墓(M1、M2)的解剖,墓壙口大底小,在墓壙中夯筑規整的墓室,先在壙底筑10~60厘米厚的基礎,在上面構筑與墓壙方向相反的長方形墓室。墓室四角有立木承接筑板,同時逐層夯筑墓室四壁,四壁夯層一致,版筑痕跡清楚。大型墓的二層臺都是夯筑的,中小型墓的二層臺為填土夯實。有一槨一棺和一棺無槨,仰身直肢葬,頭向明確的皆北向,其余骨架無存,頭向不明。
2.隨葬器物
戰國早期較大型的墓(中型)也只有銅提梁壺(M3)、銅盤(M52)出土。戰國中期始有鼎、壺、盤、匜等。
陶器組合為,春秋末到戰國初期:釜、壺、罍。戰國早期:釜、罐、壺、罍(或原始瓷罐)。戰國中期或稍晚:釜、罐、壺、小壺。早晚期器類沒有太大的變化,都沒有仿銅陶禮器(圖2-20)。
M58是一座未被盜掘的戰國中晚期墓,棺具、葬式不明,出土銅器有鼎、壺(2件)、罐、缶、盤、、
壺、鏡和帶鉤、劍、削(2件)、矛
等。陶器有罐18、壺4、釜1、器蓋2件等,另有玉璧17(其中棺內死者身體上下各置一層玉璧,共16件)、玉環6、玉璜3、玉帶鉤1和玉佩飾多件(1組)等。棺蓋位置放一石圭。
可見,戰國魯地墓葬無論是銅器還是陶器,尚沒有齊地和中原地區的鼎、豆、壺組合。陶器以罐為多數,甚至銅器也出現了仿陶銅罐。一般認為,仿銅陶禮器的使用是禮制松馳和衰微的表現,曲阜戰國墓的情況似乎說明當地禮制遭到破壞要比中原各國地區遲一些。
七、巴蜀地區墓葬
西南地區先秦時期有巴、蜀二國,它們是不同族群建立的不同國家,主體部分位于四川,所以“巴蜀”成為傳統上四川和西南之地的代稱。巴、蜀分別以川東、重慶和成都為中心,公元前316年,秦滅巴、蜀后分設巴郡和蜀郡。漢代所說的西南夷之地都是巴蜀文化所影響的地區。巴、蜀分布地域不一樣,文化上既有共性又有各自的特點,在葬制上都保留了鮮明的地域特色。
(一)蜀文化墓葬
蜀文化的源頭可追溯到相當于中原龍山時代的四川寶墩文化和廣漢三星堆一期文化的“先蜀文化”時期(距今4800~4000年)。商周是巴蜀文化盛行時期,巴、蜀地區春秋戰國時期的文化是狹義的巴蜀文化或晚期巴蜀文化。這里介紹的是狹義的蜀文化(晚期蜀文化)墓葬,它們主要分布于以成都平原為中心、重慶被列為直轄市以前的原川西地區。
1.墓葬結構和葬具
以成都平原為中心的蜀文化墓葬流行狹長的豎穴土坑墓,有土坑木槨墓、土坑獨木棺(船棺)墓、木板墓和土坑無棺墓等形式。
船棺或獨木棺是西南地區巴蜀墓葬的重要特色。木棺為整木挖鑿而成,有的剖開樹干一半為棺身,一半為棺蓋。四川大邑五龍四號墓是一座三棺合葬墓,在一個土坑墓中排挖三個長條形小坑,內各置無蓋獨木棺1具,獨木棺周圍填塞白膏泥。成都商業街船棺葬是一座長方形豎穴土坑合葬墓(50),墓坑長30.5米、寬約20.3米,面積約620平方米,坑中發現船棺或獨木棺等葬具共17具,皆平行排列放置在整齊排列的約15排枕木之上(圖2-21,左)。葬具中有9具船棺,最大的長約18.8米、直徑約1.5米,高約1.12米。船棺為兩頭平齊的槽形獨木舟式,由“木板墓”過渡而來。坑口周圍地面有柱洞排列,說明地上原建有供祭祀用的享堂類建筑。商業街船棺葬的隨葬品極為豐富,有禮樂器,還出現了殉葬或陪葬者,其葬具為一次葬,骨架為二次葬。商業街墓葬的年代,報告認為在戰國早期,也有學者認為可能早至春秋晚期(51)。兩頭平齊的槽形獨木棺流行于成都平原一帶,但它是否是船棺的問題尚有不同意見(52)。
時代較晚的大中型墓有棺有槨。如新都馬家木槨墓(53),長方形豎穴土坑,長10.45米、寬9.2米,帶斜坡墓道,坑口距地表3.62米。槨長8.3米、寬6.76米,槨室內有獨木棺1具,前有頭箱,后有腳箱,兩側各有3個邊箱,共8個槨箱。墓室被盜,槨內發現巴蜀印章。槨室底板下有一方形腰坑,腰坑四壁及上下鋪砌木板,腰坑內出土銅器43套188件,其中大小有序的鼎5件,最小的一件器蓋內刻銘“邵(昭)之鼎”四字,通高26厘米,應為楚國三大姓昭、屈、景中昭姓貴族所鑄之器流入蜀地者。該墓木槨與坑壁間填白膏泥,墓室槨板及器物外表涂抹白膏泥,有的器物內灌滿白膏泥。墓葬時代為戰國中期,可能為開明氏一代蜀侯之墓(圖2-21,右)。
木槨內置獨木棺(船棺)是船棺墓向木槨墓過渡的一種形式。成都青白江區躍進村西漢晚期的豎穴土坑木槨墓,有一種是豎穴內槨室底板上并列放置4具長方盒形獨木棺,底板下有大型腰坑,腰坑四壁及底部由木板構筑,大部分隨葬品放在腰坑內,表明戰國時期墓內建造大型腰坑的習俗至少延續到西漢晚期(54)。
木板墓首先是豎穴土坑墓,在墓底鋪一長方形木板,木板上放置死者,隨葬品與同時代墓葬一致。木板墓發現較少,四川什邡墓地發現戰國時期的木板墓2座,從墓葬和隨葬器物來看,是否使用木板墓似乎與墓主身份地位無關。
蜀墓中使用白膏泥的現象較為普遍。大邑縣五龍鄉6座戰國早期到秦代的蜀文化墓葬,除M3外,不管形制如何,都在墓坑中使用白膏泥或青膏泥(55)。成都西郊金魚村清理的4座戰國墓,保存較好的M14為使用白膏泥最突出者,墓室四壁及墓底鋪的兩塊木板下均抹一層白膏泥,隨葬器物(銅鍪、戈、劍、鉞等)下葬前抹上白膏泥,容器內也灌滿白膏泥,連同尸體一起用白膏密封包裹,然后埋葬(56)。
狹長土坑、兩頭平齊的槽形獨木舟式船棺、帶腰坑的木槨墓和普遍使用白膏泥,構成了川西地區蜀文化墓葬的特有風格。
2.蜀文化器物
春秋中期以前,蜀人以尖底盞為主要食器,尖底盞是蜀文化中三星堆文化以來的傳統陶器之一。戰國時期,尖底器不再流行,只在戰國早中期有少量發現。戰國墓葬多見釜、罐、豆等陶器。銅器中的炊器釜、單耳鍪、甑是典型的組合,中期出現敦,它們與柳葉劍、煙荷包式鉞、三角援戈、長骹矛等銅兵器一起,構成蜀文化的特色青銅器群。戰國晚期出現鼎、豆、釜組合,器物特征明顯受到楚文化和中原文化的影響。
成都地區的銅釜甑,上甑下釜一體鑄成,甑底有可活動的箅。蜀墓中大量出現的圜底器,特別是圜底釜,可能受到了楚的釜、罐文化傳統的影響。兵器中狹而厚重的柳葉形無格扁莖銅劍、雙劍一鞘(木質或皮質)的劍等均系蜀文化的傳統器物。劍身常鑄有虎斑紋、半圓形斑紋、三瓣花紋、斜棱紋等,劍身近柄處鑄或刻有虎紋、鳥紋、手心紋等象形紋樣150余種,有稱巴蜀符號或徽識。成都平原蜀墓中出的銅鉞,戰國早期為直腰式,鉞身相對較長;中期以后多為弧刃長身式,刃呈弧形,且和身的分界不很明顯;有的刃部呈月牙形,身呈長方形(圖2-22)。成都百花潭10號墓為戰國早期墓,長方形土坑墓,墓底為弧形,似有船棺,出土較大銅器鼎、壺、鍪、甑各1件,置于肢下,甑內有戈、矛等兵器21件(戈4、矛3、削2、斧4、鑿4、勺4),壺內有銅器5件(矛1、劍1、削1、銅條片2)。另有刀2件、矛2件、鉞2件、奩形器2件、小銅鍪1件和陶尖底盞1件置于頭部一側(57)。
蜀墓中器物組合似有一定規律。主要禮器鼎、豆、壺、罍等各5件一套,如新都馬家鄉木槨墓出土屬于本地文化的釜、鍪、豆每套各5件,兵器戈長援、三角形、十字形、中胡形共六套,每套5件,柳葉形和中原式劍各5件,煙荷包式鉞大小兩套各5件,工具類的削、斤等也是每種5件。另外,還出土巴蜀圖語印章2枚。成都金沙星河路M2722為一座長方形豎穴土坑船棺墓,二人合葬,分東西兩室,西室墓主隨葬柳葉形銅劍、三角援銅戈、柳葉形矛各5件(58)。但隨葬5件一組配套器物的現象并不見于簡單的小型墓,應具有等級或分層的意義。
5件一組的搭配與20世紀50年代彭縣竹瓦街青銅器窖藏的列罍之數也相合,該窖藏出土一大四小5件銅罍,窖藏時間為西周末或春秋初(59)。
(二)巴文化墓葬
巴人起源于湖北清江(古稱夷水)下游的長陽,奉廩君為祖先,尚虎。由于受到楚人的擠壓,不斷沿長江向西發展,同蜀、楚、秦之間的文化交流較多,特別是戰國時期與蜀文化的共性增多,形成文化面貌基本統一的巴蜀文化。巴文化墓葬分布于重慶到湖北省西部地區,四川廣元一帶也有發現。已發掘的墓地有四川廣元昭化寶輪院、重慶巴縣冬筍壩(今屬九龍坡區)、涪陵小田溪、云陽李家壩、開縣涂家壩等處。
1.墓葬結構和葬具
戰國巴文化墓葬流行寬長方形的豎穴土坑墓,其次為狹長的豎穴土坑墓,有土坑墓、土坑木槨墓和獨木棺(船棺)墓葬幾種類型。船棺葬有兩種形式,一種以獨木舟為棺,棺內置尸體和葬品;一種以獨木舟為槨,槨內另置長方形木棺,如四川廣元昭化寶輪院M14,船槨葬,內置木棺以殮尸(圖2-23)。這是船棺葬受到木槨墓影響,向木槨墓過渡的形態,先由船棺變船槨,船槨內置長匣形小棺,形成船槨葬。船棺葬的時代大體在戰國晚期,船槨葬可能晚至秦代。巴地的舟船形獨木棺是一端或兩端上翹的形式,更像船棺,與蜀地兩頭平齊的獨木棺明顯不同,但兩地的船棺形式也有交叉,如廣漢也有翹首船棺,而廣元寶輪院、重慶冬筍壩也有獨木舟式的船棺(60)。
土坑木槨墓四壁不甚規整,圓角。重慶涪陵小田溪墓地,墓葬形式主要是長方形豎穴土坑,較大的墓有木槨。1997~1999年李家壩兩次共發掘墓葬88座,主要時代從戰國早期到秦漢間,上限可至春秋戰國之交,下限不晚于西漢武帝時期,都是中小型豎穴土坑墓,大部分是無葬具的小墓。長方形豎穴土坑長2~4.6米、寬0.5~2.9米。較大的如98M23,一棺一槨,槨內外涂青膏泥;98M24為單槨墓,墓主為仰身直肢,腳下有一人牲頭骨,兩側各有一殉人;98M18為一槨兩棺墓,槨室內錯置雙棺,均為頭北足南,墓主在東棺俯身直肢,隨葬銅劍、銅勺,腳端棺外有3個人牲頭骨,殉人在西棺,靠東棺的下半部,仰身直肢,無隨葬品。巴文化墓葬中較少使用白膏泥填塞或涂抹,李家壩木槨墓算是一個特例,與成都平原地區流行白膏泥的蜀文化墓葬各具特點。
2.隨葬器物
巴文化墓葬中常見的陶器組合為釜、罐、無柄或短柄豆,也有釜、甑組合,以豆、罐最為常見。銅器的基本組合為劍、戈、矛、鉞等,有的墓中還出土銅鍪、上下分體的銅釜甑、巴蜀印章等典型的巴文化遺物。個別墓有鼎、敦、壺等銅禮器,其時代在戰國晚期至漢代。秦代陶豆和銅劍、戈、鉞減少,陶釜、銅釜、銅盤增多。重慶涪陵小田溪發掘的8座秦代土坑墓出土的陶器以夾砂陶為主,又以圜底罐和釜、短柄豆、壺、圜底釜為主,少見或不見尖底盞。陶器組合為罐、鍪、豆等,秦漢間出現鼎、盒、壺、罐,木槨墓中也多見銅壺、銅鏡等秦或楚文化的器物。萬州中壩子發掘的東周墓葬均為長方形豎穴土坑墓,隨葬陶器組合主要是釜、豆、罐,銅器主要是劍、鉞、矛等,東周墓葬最大的特點就是隨葬大量的陶豆(圖2-24)。
兵器中的柳葉形無格扁莖劍與蜀地相同,又被稱為“巴式劍”,但巴地不見雙劍一鞘的蜀文化劍。巴式鉞也是弧刃長身式,刃部呈弧形,鉞身相對較長。重慶發現的鉞和寶輪院船棺葬出土的鉞多為圓刃折腰式,其形制為刃部呈圓形,三面為刃,鉞身相對較短,和刃部的分界拐折十分明顯,與蜀文化刃、身分界不明顯的鉞區別明顯。銅器尤其是兵器上流行虎紋和巴蜀符號。
八、其他地區的特殊墓葬
戰國時期除列國文化外,周邊地區分布著各具特色的地方文化。在埋葬習俗上,它們雖然都使用土坑墓,但棺槨制度、喪葬方式和隨葬器物等與中原地區差別較大,表現出鮮明的地域文化特色。下面僅選擇介紹幾種主要的特殊墓葬類型,它們遠非周邊地區墓葬類型的全部。
(一)川西高原地區的石棺葬和大石墓
1.石棺葬(板巖葬)
春秋戰國至西漢末期(有的晚至東漢時期),川西高原地區流行各種類型的石葬墓,包括大石墓、石板墓和石棺墓。石棺墓是其中較典型的一種。石棺墓為長方形豎穴土坑,以石砌筑棺具,在墓坑內用石板、石塊、礫石疊筑棺壁,只有少數用卵石鋪底,最后用石板或石條蓋頂,形成略如棺狀的葬具。棺內一般無其他葬具,直接將尸體放置在石棺中。因筑棺材料通常為板巖,故又稱“板巖葬”。石棺墓的葬式有仰身直肢、仰身屈肢、側身直肢、側身屈肢、二次葬、割體葬、火葬等多種,以仰身直肢為主。墓中出土器物只有兩三件雙耳陶罐,有的出土劍、紡輪、秦漢錢幣等。
石棺墓集中分布于川西高原的岷江上游、青衣江上游、大渡河流域、雅礱江流域和金沙江流域等地區,戰國時期的石棺葬以岷江上游為多見,可能是戰國秦漢時期該地土著羌人或筰夷和冉駹夷的一種葬俗。
2.大石墓
大石墓也是石葬墓的一種,分布于川西南高原的安寧河流域涼山彝族自治州。大石墓以巨大石材筑成,墓壙狹長,墓室長6~8米,最長可達14米,兩壁和后壁一般寬0.8~1.2米,深1.5~2米。墓室四壁用稍經打制加工的長方形大石豎立排列而成,有的直接用自然石塊,將較平整的一面向內。所用大石通常重數千斤,大者逾萬斤。有的前壁(墓門位置)用碎石封堵,也有兩端用碎石封堵的。墓頂皆用巨石覆蓋。少數大石墓墓門前有用大石排成的狹長墓道,有的墓道留在墓壁長邊正中。有的大石墓前立有一塊巨石作為標識。墓室內無葬具,均為二次葬,墓底人骨堆積一般在四五十具以上,多的達百余具。隨葬器物有單耳或雙耳的罐、帶流壺、杯、紡輪、網墜等陶器,刀、劍、鏃、鉞、環等銅、鐵兵器和飾品以及石刀、石鑿等,個別墓室內還發現有稻谷痕跡。
目前已調查發現大石墓45處232座,以西昌地區最為集中,時代為春秋中期到西漢晚期。大石墓分布地大體為《史記·西南夷列傳》所記邛都夷活動的地區,因此推測它們可能是邛人的墓葬。
(二)貴州夜郎文化(可樂文化)墓葬
《史記·西南夷列傳》載:“西南夷君長以什數,夜郎最大;其西靡莫之屬以什數,滇最大;自滇以北君長以什數,邛都最大:此皆魋結,耕田,有邑聚?!奔s戰國初期,濮人建立了夜郎國。古夜郎強盛時期,其疆域達到昆明以東、四川自貢、西昌、廣西中西部、湖南芷江等地。
從20世紀70年代開始,貴州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等單位在貴州西部赫章縣可樂鄉發掘古夜郞時期的“南夷”墓葬數百座(61)。墓葬可分為與中原漢墓相似的甲類墓和帶有強烈地方特色的乙類墓兩種,兩類墓葬各自形成相對集中的墓區,較少雜處。乙類墓多為長3米以下的長方形圓角豎穴土坑墓,地表不見封土,墓壙口大底小,少數墓前、后端的側壁略作弧形外擴,平面近似啞鈴,或頭端墓壁中部有一小圓弧外凸,平面似鈕鐘狀。多為仰身直肢葬,墓主雙手置于胸前,少數側身葬。該類墓有古夜郞民族特有的“套頭葬”埋葬方式,以鼓形銅釜(個別用鐵釜)套于頭頂(圖2-25),可分為幾種情況:用一件大銅釜套頭,一件大銅釜套腳,臉上蓋一件銅洗,雙臂上也放置有銅洗;以一件大銅釜套頭,一件大銅洗墊于腳下,右臂下墊一件銅洗,左臂旁側立一件銅洗;以銅洗墊頭、蓋面或以銅戈插于頭側。發現用銅洗蓋于死者臉部的墓2座,用銅洗墊于頭下的墓1座,頭骨無存,但洗上保存了一對銅發釵,洗邊有一對骨質耳環的殘痕。在死者頭側(左或右側)斜插一件銅戈的墓有4座。重要的墓出戈、劍組合,劍也有柳葉形的巴式劍。套頭葬銅釜內都保存了部分頭骨、牙齒和發釵,可以看出系仰身直肢。有的在墓坑底部四周用未經加工的石塊壘砌一圈。少數墓內發現木棺痕跡(62)。
夜郎文化的典型器物是鼓形或虎形雙耳銅釜、銅柄鐵劍、鏤空牌形首扁莖銅劍、三角援無胡銅戈和折腹小陶罐等(圖2-26)。套頭葬墓葬的共同特點是多隨葬劍、戈等兵器,故有人推測墓主身份可能是軍官或武士(63)。其時代為從戰國中期至西漢中晚期,少數墓可能更晚。
(三)云南地區青銅文化墓葬
1.滇池地區滇文化(石寨山文化)墓葬
滇國出現的時間不晚于戰國初期,云南滇池地區是滇族活動的范圍和滇國統治區,其東為夜郎國,北部有邛都國,西部是以大理洱海為中心的昆明國。戰國至西漢初期是滇國存續的時期?!稘h書·西南夷兩粵朝鮮傳》記載,武帝時,“滇王與漢使言:‘漢孰與我大?’及夜郎侯亦然,各自以一州王,不知漢廣大”。
滇文化的墓葬群主要有昆明呈貢區天子廟、官渡區羊甫頭、江川李家山、晉寧石寨山等處,分布于以滇池、撫仙湖為中心的云南中東部,這里是滇文化的中心區域。1955年至1960年,云南省博物館先后四次發掘石寨山墓地,發掘近50座墓,出土百余件青銅器。1996年第五次發掘,清理36座墓葬。晉寧石寨山墓地的墓葬為長方形或不規則形的豎穴土坑墓,地表都不見封土。大墓一般長3~4米,小墓一般長約2米,部分墓有二層臺和腰坑。葬具均為長方形木棺,表里髹以黑、綠、朱三色漆,并繪有紋飾。葬式為仰身直肢,有殺殉現象。石寨山墓地埋葬著西漢滇王及其臣仆,其中六號墓出土一方蛇鈕金印“滇王之印”。綜合各地墓葬的情況,滇文化墓葬的年代主要是戰國至西漢中期,這正是云南青銅文化發達的時期。
滇文化墓葬的隨葬品以青銅器占絕大多數,包括生產工具、兵器、生活用具、樂器、裝飾品、錢幣等。青銅器種類繁多,鑄造精致,合金比例成熟,尤其是器物上的紋飾和雕鑄的人物、動物形象生動逼真,反映了滇人獨特的文化習俗,其高超的造型藝術在全國青銅器中亦屬少見。
貯貝器、銅葫蘆笙、樹葉形銅鋤、銅柄鐵劍、銅枕、銅俑、曲援戈、一字格劍、銅鼓、釜形鼎、細頸壺以及各種人物、動物形鏤空扣飾,都是滇文化的特有器類,具有濃郁的地方特色(圖2-27)。貯貝器是在銅鼓的基礎上發展和變化而來的,是石寨山文化的典型器物,可分為桶形、鼓形、異形三種。云南出土的貯貝器已有近百件,年代最早的出土于江川李家山M21,時代在春秋晚期或戰國初期。貯貝器盛行于戰國中期至西漢中期,消失于西漢晚期。銅貯貝器器蓋上主要鑄造表現祭祀、農事、紡織、進貢、趕集、行船、舞蹈、戰爭、狩獵和虎牛搏斗等場景,以其特有的鑄造風格展現了滇人的真實生活。云南晉寧石寨山甲區一號墓中出土的鼓形貯貝器,蓋上鑄有18個小銅人,表現仆人們在女主人監視下從事織布及其他勞動的情景。又有一貯貝器蓋上有41個小銅人,似是舉行殺人祭祀銅柱的儀式,器身為陰線淺刻的人形8個,他們手中各執武器作追逐的姿態。貯貝器鑄造使用的是合范法和失蠟法(64),器內所存之貝和滇文化遺存出土的貝可能來自于貿易。

圖2-27 滇文化墓葬典型器物
1~3.陶釜;4.銅細頸瓶;5.陶尊;6.銅鼎;7.銅斧;8.銅鋤;9.銅曲援戈;10.銅一字格劍;11.銅鉞;12.銅管銎斧;13.銅扣;14.銅鼓;15、16.銅貯貝器
銅鼓的前身是供多人煮飯用的大銅器。云南早期銅鼓出土時大多是鼓面向下、圈足向上作倒置狀,一般無紋飾或僅內側有簡單的花紋,鼓面及胴部均有較厚的炊煙痕跡。它作為炊器的功能后來被銅釜所取代。石寨山類型的銅鼓面徑小于胸徑,胸部最大徑偏上,鼓面上有寫實的鳥形紋。石寨山M20出土的貯貝器上鑄有祭銅鼓的場面。
滇人墓大量出土銅扣飾,扣飾實際上是革帶或金帶兩端的連接物,其裝飾意義多于實際的功能。銅扣飾、腰帶、帶鉤及短劍構成了滇人豐富的腰飾。
滇池附近的古滇國墓地出土的青銅兵器極具地方特色。晉寧石寨山出土鉞58件,有的作靴形。鉞銎部都雕鑄各種圖案,銎側有圓雕的動物和人物形象,既可作為裝飾品,又可作為穿系纓飾的器鈕。
2016~2017年,在石寨山古墓群以南1.5公里的昆明晉寧區上蒜鎮上西河村漢代地層之下發現石寨山文化的房屋基址40座,灰坑47個,灰溝62條,土坑無葬品墓3座。出土遺物有大量陶片、瓦片、動物骨骼和果核等動植物遺存以及陶彈丸、石斧、石刀、銅器殘件和玉石器殘件等,判斷是石寨山文化的一處聚落遺址(65)。
2.洱海地區
滇西洱海地區主要是“昆明人”活動的范圍,楚雄萬家壩、祥云大波那以及洱海附近共發現20多處遺址和墓地,出土的青銅器比滇池地區滇文化的器物粗糙簡單,種類少,許多器物上沒有紋飾,制造合金比例也不成熟,多數器物的質地接近紅銅,時代約相當于中原西周至戰國。
楚雄萬家壩已發掘墓葬79座(66),皆為長方形圓角豎穴土坑墓,有的有二層臺和腰坑,或在墓坑邊樹有邊樁,墓底設墊木。一般早期墓的構造簡單,多數無棺,葬品較少,而晚期多有棺、二臺層、枕木、邊樁等,葬品也較多。棺有獨木棺和兩根圓木鑿空拼成的帶蓋棺,有的獨木棺無蓋,而21號墓的木棺蓋用枋木和椽搭成屋頂形。早期墓的時代約相當于西周到春秋中期,晚期約相當于春秋晚期至戰國。
隨葬器物主要有銅工具鋤、斧、鑿、錐等,兵器有三叉格、一字格或粗莖的劍以及柳葉形矛、弧刃細長銎鉞、鏃等,樂器有銅鼓、鈴、羊角鈕鐘,日用器有銅釜、雙耳陶罐、木盤、木勺等。還有銅鐲、牌飾、玉鐲、綠松石或瑪瑙珠等裝飾用品。銅鋤出土較多,作樹葉形或弧刃長方形,前者與昆明附近石寨山文化出土的銅鋤相似,可能兩地存在一定交流。銅鼓為胴部外凸超過鼓面、腰部驟然收細又向外擴展至足的萬家壩類型。
洱海以東的祥云大波那發掘兩座豎穴土坑木槨墓,木槨以長條形巨木疊架而成,槨外兩側排列密集的木樁進行加固,外面填膏泥。一號墓是一座木槨銅棺墓,疊架木槨兩側壁的方形巨木長5米,兩頭開出榫口,嵌入長1.2米的短木并疊加形成槨室的兩端。墓底鋪4根與槨室同長的方木為墊木,上部亦用4根巨木排成槨蓋。棺為銅質兩面坡頂的長方屋形,由7塊銅板扣合而成,棺下有縱向3排短支足,每排5個。棺頂鑄有平行斜線組成的幾何紋,斜線間填飾云雷紋。側壁外飾斜向卷云紋。兩端外壁刻劃鷹、燕、虎、豹、野豬、鹿、馬、小鳥的動物圖案等(圖2-28)(67)。
該墓隨葬的器物有銅三叉格劍、身長略短于劍的束刃矛、圓刃銎首鉞等兵器,尖葉形和長方形鋤、錛等工具,鼓、環鈕圓筒鐘、葫蘆笙等樂器,釜、尊、杯、勺、豆、釜、匕等生活用具,以及干欄式房屋和馬、牛、羊、豬、犬、雞等模型和錫手鐲等。木棺的C14測年數據為距今2350±75年。二號墓無木棺,出土器物與一號墓基本相同(68)。
萬家壩和大波那墓葬所代表的文化可以歸入昆明族或古夜郎之西的“靡莫之屬”。
(四)東北地區平洋文化墓葬
東北地區發現的墓葬較多,與生活于當地的少數民族有關,其墓葬特點體現出燕趙文化和草原文化的影響。戰國時期,燕國疆域最大時南起河北滿城、徐水、安新、文安、天津靜海和塘沽一線,北至今內蒙敖漢旗、吉林梨樹一線,東至遼寧寬甸,跨鴨綠江后延伸至今朝鮮半島北部地區。在朝鮮半島北部各地發現有燕國明刀錢,并有戰國青銅兵器和鐵器共出。
平洋文化分布于嫩江中下游地區,以1984~1986年發掘的黑龍江泰來縣平洋鎮磚廠和戰斗村兩處墓地為代表(69)。兩墓地共發掘墓葬118座,以長方形土坑墓為主,有的有墓道或二層臺,流行二次葬、異性合葬、成人和兒童同穴合葬。普遍以馬、狗、牛、豬的頭、蹄隨葬。隨葬器物以陶器壺、碗或缽為基本組合,另有甕、罐、高頸壺、鴨形壺、大口深腹罐、淺襠鬲、小三足器(罐、鬲、杯等)和小支座(腳)等。這些都是平洋文化較具有代表性的器物,可分為容器和支腳兩大類,有80座墓隨葬有陶容器或陶支腳共331件,其中容器271件,支腳60件。陶器裝飾花紋常用篦點紋、指甲紋、鋸齒紋、繩紋和紅衣彩繪。青銅器主要為小型的刀、矛、鏃、錛等兵器和工具,以及帶鉤、耳環、管飾、馬或鹿形牌飾等裝飾器,少見鐵器。
平洋文化墓葬的年代主要為春秋晚期到戰國,主體為戰國時期,有的墓葬年代明顯已進入西漢,而出土高頸壺的墓葬年代也可能晚至西漢,其他地方的同類墓葬如吉林通榆縣興隆山墓葬出土西漢五銖錢。墓葬出土物既有漢地風格,又有草原文化的印記。有學者認為,就出土器物類型與形制特征來說,該文化墓葬仍屬戰國至西漢時期的漢書二期文化(70)。所謂“平洋文化”,與漢書二期文化有共同的分布地域,即嫩江中下游地區。至于墓主的族屬,目前尚無法斷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