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看著無聊的電視劇，李侑語一邊慢條斯理地吃完了披薩，隨即起身關了電視，仰躺在沙發上，給杜潁川打了個電話。

手機那頭很快就傳來了杜潁川清亮的聲音，聽起來她精神不錯，心情甚好。

“嘿！現在感覺怎么樣啊？昨天醉成那個死樣子！”

“還說我呢，你也沒好到哪里去吧！”李侑語反擊道。

“唉，誰知道組長她們那么能喝，真是……”杜潁川嘆了口氣，“莫非現在的單身白領都是這樣？太嚇人了，而且看組長她們和那個叫‘Ben’的調酒師那么熟，應該經常去那個酒吧。”

“誰知道呢！”李侑語倒是不在意這些細枝末節，只道，“多虧你昨天還記得打電話叫楊學長來接我們，不然真不知道要怎么辦？”

“我那時都要耍酒瘋了，哪還摸得出手機打電話啊！”

“那……”

“那是我有先見之明，一早就發短信告訴他我在哪里在做什么，要是過了十二點沒回就來接我。”忽略掉李侑語插嘴的吐槽“十二點，你是灰姑娘么？”杜潁川繼續道，“據學長說，他去接我時，組長還十分清醒一點兒都沒醉，姜組長也不過是微有醉態，走路有些晃，人還清明著呢。組長們真是深不可測呀！”感嘆了句，隨即又說到方曉，她忽然笑了起來，“你不知道，她跑去舞池撒酒瘋，跳得雖說沒有章法，卻別有一番魅力！”

李侑語道：“你知道的倒是多。”

“哎，她比我先醉嘛！你被人送回來的時候……”說到這里杜潁川終于想起了自己一直忘記問的事情。

“對了，你到底是去干什么了？”

“對了，我到底是怎么回來的？”

兩人齊聲問道。

停頓了兩秒，杜潁川首先笑道：“你自己什么都不記得了么？”

“怎么會？”李侑語努力回憶著，“因為頭暈難受，我就想去門口吹吹風清醒一下，然后……”她頓了一秒，旋即接著說道，“去了洗手間……太難受了，好像吐了……然后迷糊間聽到有人和我說話，問我是一個人還是和朋友一起來的。我就說了我們卡座的號碼……再然后，我就不知道了。”

聽完李侑語的敘述，杜潁川一陣后怕，趕緊叮囑道：“你呀，以后可不要隨便亂走了。”

“絕對不會了。”李侑語說得斬釘截鐵。

“記好你的話。”杜潁川不放心地囑咐著，又說起一事，“昨天組長她們說，我們去的那家酒吧啊，據傳后臺很硬，從沒有人敢在那里鬧事胡來呢！”

“嗯嗯，”李侑語應付著，追問道，“你還沒說……”

“你昨天是被酒吧的女服務生送回來的，她說她在洗手間看見你，發覺你狀態很不好，就追問著送你回來了。然后你就一直趴在卡座的沙發上睡得跟頭死豬一樣。”杜潁川截斷了她的話。

“……”李侑語扶額，咱能不提豬么。

兩人再聊了會便掛了電話，李侑語躺在沙發上回想昨天的事，她只記得被那家伙猛灌了一大杯酒后自己好像就醉了，再往后的事情就記不清了。越想越頭痛，李侑語只得放棄，她想不管最后救走她的是誰，她都會為她祈禱的。默默做了個禱告的動作，她感覺昨天真是倒霉透頂，回家一定要跟著奶奶去上香，保佑自己不要再遇見那個變態。唉，以后要是又推脫不過被姜姐拉去喝酒，干脆多灌幾杯再裝醉，反正喝醉了就是睡嘛，挺好作假的……

想著想著，李侑語不知不覺又睡過去。也不知過了多久，她忽然被冷醒，哆嗦著肩膀從沙發上爬起來。客廳的窗戶大開，她趕緊過去關上，意外地發現窗外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下雪了！”李侑語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接那天上落下的雪花。

冰冰涼涼的觸感，這是今冬嘉南市的第一場雪。

她像個孩子似的笑起來，帶著點莫名的興奮，她想，再沒有什么比一覺醒來就看見漫天飛雪、滿地銀白這樣更加夢幻的事情了。這該是個好兆頭，不知道會不會有好事發生！李侑語高興地關上窗子，迅速收拾了桌上的殘局，隨后飛快地套上外套，戴好圍巾帽子，拿了錢包鑰匙就輕手輕腳地出了門。

雪下得并不大，地上也不過是鋪了薄薄的一層。李侑語一路蹦蹦跳跳地踩雪，玩得不亦樂乎。跑進蛋糕店時，她身上落著的雪花很快就被店里的溫暖融成水珠，快樂地和店長姑娘打完招呼后，她要了盤蛋糕和一大杯熱巧克力，在靠窗的位子坐下，安靜地一邊吃著一邊欣賞雪景。

慢騰騰地吃到快十點鐘，李侑語又去買了個蛋糕作為明天的早飯，以及一些cupcake和面包給林苑明早帶著，然后捧著杯熱巧克力步伐輕盈地回去了。

從蛋糕店回小區，要經過一個街心公園，哼著歡快的調子，李侑語左右看了看沒有車，放心地抬腳過馬路。哪知這時從拐角處突然竄出一輛白色跑車，速度飛快地幾乎是朝著李侑語直撞過來。

“啊——”

女人驚恐的尖叫，輪胎擦地的聲音，在那一瞬間交織著響起。

等李侑語反應過來時，發現自己抱著東西坐在地上，巧克力撒了，而那輛白色跑車則撞上了路邊的欄桿。

沒有死。

這是李侑語腦中閃過的第一個句子。她收緊雙臂，茫然地看著有人從車里出來，飛快跑向她。

“喂，喂——你怎么樣？要不要緊？能站起來嗎？”那人焦急問著，向李侑語伸出一只手。

李侑語依舊茫然地看向來人，雙目無神。那人有些慌了，急忙去掏手機，翻了半天都沒找到時才想起是落在了車里。于是他向李侑語道：“你先別亂動，我去打電話叫救護車。”說完就欲轉身。

“不用。”李侑語條件反射地拒絕，她長長地吐出口氣，“你沒撞到我。我，我只是，嚇到了……腿軟……”

“那就好……”那人也舒了口氣，他見李侑語坐在路中間，皺著眉頭蹲下來，“這里不太安全，我抱你去路邊吧。”說完也不給對方反對的機會，一手抱著她的肩，另一只手繞過膝彎，將李侑語抱了起來。

“哎？”李侑語驚呼著，事已至此再出聲反對就顯得矯情了，她悶聲道，“你可以扶我的。”

“你不是腿軟嗎？”那人道。

“我……”李侑語“我”了半天，終是嘆氣著歸于沉寂。

那人將李侑語放到公園的長椅上，不放心地又問了句：“你真的沒事嗎？要不還是去醫院——”

“我說了不用。”李侑語有些粗暴地打斷對方的話，嗆聲道，“你放心好了，出了什么事我會向你要賠償的。”

“這是應該的。”那人在侑語旁邊坐下，鄭重又誠懇地道歉，“對不起。”

兩人沉默地坐著，李侑語偷瞄了他一眼，發現對方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她忽然就有點不耐煩，語氣不怎么好地趕人：“你怎么還不走，等著我罵你呢？”

“誒？”那人一愣，下意識地接嘴，“難道不是索要賠償嗎？”

李侑語斜眼看著他，嗤笑道：“有錢人家的少爺，錢多的沒處使了嗎？那好，你給我個一兩億壓壓驚好了。”

“別亂說了……”那人神色一黯，慢慢垂下頭，聲音里暗含著一絲難過，“……我才不是……”隨即又反應過來似的再次道歉，“對不起，害你受驚了……我只是想確定你是真的沒事……”說著他就起身要走。

“喂！”意識到自己說錯話戳到對方的傷口，李侑語喊住了他。其實她也不過是聽到“去醫院”想起往事有些遷怒而已，于是她說，“你要是心情不好想坐著冷靜一下那就坐好了，反正這里是公園又不是我家花園。”見對方沒動，她繼續說著，“你這樣精神恍惚地去開車，要是不小心又發生了同樣的事可不一定還會有這么好的運氣了，不管是你撞了人，還是你自己出了車禍，都會讓家里人擔心難過的，特別是，”李侑語看著他不為所動的背影，緩緩道，“母親。”

那人一震，似是被觸動心弦，跌坐在長椅上，仰頭靠著椅背，雙目緊閉，整個人漸漸被悲傷所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