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來不是為了向她講道理,實際上任何時候他都不想和她講道理,這個倔丫頭根本沒有道理好講!她只認自己的那套邏輯!旁人說的話根本就是對牛彈琴!
“既然是這樣……”顧明浩也不知是在安慰她還是安慰自己,“你確定吃過飯了是嗎?要不要下樓再喝碗雞湯……”
“我不喝雞湯!”她攥緊了拳頭,咬牙跺腳。
他實在不能理解她的忿怒,也不想理解!“好好好!不喝也沒關系!那么睡覺……總可以吧?”
“我不要睡覺!”她像是有意要挑釁他的容忍度。
而他的容忍真的到了極限!這些天積累的郁悶和心火正要找個出口,偏她莫名其妙地撞上來!
“那你要怎樣?安悅兒!”他向她迫近,帶著寒冷,“你現在必須學會適應這個世界!而不是讓這個世界適應你!宇宙不是以你為中心!別人沒有理由遷就你……”
“混蛋!”她忽然罵了出來。
“你說什么?”他又驚又怒,語氣像是教訓孩子,“是誰教你這么說話!你哪里學來的!”
“混蛋!混蛋!混蛋……”她竭力嘶喊,真正變成一只發怒的小獸!
顧明浩沖了上去,她掉頭就跑,繞過花幾撲向房門。
這算不算是進步!?至少她沒有再躲進衣柜!——顧明浩心焦氣躁,大步跟上,一把按住房門,順勢將她推在門板上,捂住了她的嘴巴。他最怕她嘶聲尖叫!
安悅兒還抱著不丁熊,本想奪門而去,卻被擠在門后,她拼命掙扎,手上亂抓,額頭亂撞,撞得房門咚咚亂響。
“安悅兒!”他忙又去按她腦門,防治她再往門上撞!
她張嘴咬他的手指,指甲嵌進他胳膊里,腿上一頓胡踢亂踹。
顧明浩受夠了她的胡鬧,恨不能一巴掌把她拍暈!也不管她會不會尖叫,提起她的腰扛到肩上,大步回到床前,甩手將她拋在床上,唬嚇道,“你再胡鬧就把你扔去后山喂蛇!”
她果然不動了,躺在那里皺緊眉頭,眼淚像決堤的洪水,沖刷著她蒼白的面頰。
他終于察覺異樣,連忙撲了上去,“悅兒?”他輕輕扳動她的身子,想起了她肩上的槍傷。
他試著將她輕輕扶起,摟進懷里,看見她背上的傷口,雖已結痂,可看著還是血肉猙獰,不由得心頭一顫,一陣陣絞痛瞬間襲來!
怎么可以這樣對她!怎么會忘了她身上的傷!——顧明浩又愧又悔。抱著她,不知該說什么。
陸思遠曾說:他會毀了她。而他自己則信誓旦旦說好會照顧她!
可是顯然,他并沒有照顧好她!她現在的情況一團糟!
“對不起,”顧明浩盡力放緩聲音,輕輕哄勸,“我不是要傷害你……你有事也要說出來!如果生氣,就要說為什么生氣!如果需要我做什么,就明白地講我該怎么做!但不能亂發脾氣……你說過生氣也不能打人……”
他緩緩勸著,她忽然哇地哭了起來,撲進他懷里,緊緊扯住他衣襟,哭得那叫一個不遺余力。
顧明浩起初還有點不知所措,可漸漸又被她的哭聲撕扯的五臟六腑無一不痛,他抱著她,輕撫她背,就像哄一個孩子,“沒事沒事!哭出來就好……不要怕!我不會傷害你……”
“我要畫畫!為什么不讓我畫畫……我的畫都丟了……”她伏在他肩上,嘴里嘟嘟囔囔。
顧明浩聽得不甚真切,扳起她身子,“你說什么?先不要哭!好好說話!”
“我要畫畫……我要我的畫室……我的畫布!嗚嗚……我要畫畫!”她哭得像是迷路的孩子。
顧明浩先是一怔,心頭又一陣絞痛,終于明白癥結所在!
她那個孤獨的世界也需要出口,而她唯一的出口就是畫畫!——他竟然忘了這關鍵的一點!
他說好要照顧她!可是卻將她一個人扔在這陌生的環境三四天!她不具備與人溝通協調的能力!她想要的一切沒有人能夠明白!譬如早餐時的酸奶牛角包怕是沒人能如她的愿!
他又想起管家和用人們的告狀,他們的工作有多少“不順”,她的生活就有多么少“磕絆”!譬如她說她不喝雞湯,可是晚餐煮得還是雞湯,難怪她要跑去外面覓食!又是否真的覓到?
她所有的委屈不順,無處可說,也無處發泄。如果給她一塊畫布和一只畫筆,一切或許好些!可他卻完全忽略了這點!他把她扔在這個無人呼應的世界簡直是讓她自生自滅!
他緊緊抱著她,她還在嗚嗚啜泣,身子一顫一顫,嘴里還在絮絮叨叨。
他也是又憐又笑,“好了!我知道了!是他們沒有辦好!”要先把責任推出去,撇清自己“混蛋”的嫌疑,“這里本該有你一間畫室!我交待給鄭鐸,讓他替你置辦!他大約是忘記了……不過沒關系!我等下就打電話催他!明天就替你辦好!”
她還是嗚嗚咽咽,“明天我就走了……我不要住在這里……”
“不要胡說!你去哪里?!”他再次扳起她的身子,心里莫名地忐忑,“安悅兒?你不是說真的吧?你這些天都去哪玩了?認識什么人?實話告訴我,你真的吃過晚飯了嗎?”
這一問,她眼圈又紅了,撇著嘴巴點了點頭,“有人請我……”
“誰?誰請你?為什么請你?這些天……你都不在家里吃飯嗎?”
“我教小朋友畫畫,他把三明治讓給我……還說請我做老師!我明天就離開這里……”
“嘿!不是這樣的!安悅兒!”顧明浩有點慌了,“你怎么知道那個小朋友不是騙子!”
“你才是騙子!”說說眼淚又掉下來了,“你把我的畫弄丟了!一件也沒有運過來!那都是我畫了很久的畫……嗚嗚嗚……”她捧住臉又開始嗚嗚哭泣。
“那些畫……不是送去參展了嗎?你忘記了?!”他更不敢說她所有的畫已經被人毀了。
她抬起頭看著他,不敢置信,“參展?可我有十幾幅畫在公寓里……不會是都參展了……”
“都參展了!這事是方律師辦的!不信回頭讓他拍些照片給你!”他抹去她眼角晶瑩的淚珠。
她仍舊半信半疑,腫著兩只胖桃似的眼睛看他,“你沒有騙我?”
“騙你是小狗!”他沖她笑笑,避開她的目光,在她額頭落下一吻,“聽著,你不可以去教別人畫畫!我會替你布置畫室,你只須要在家里畫畫,你的作品還會繼續參加畫展,或是被送進畫廊!你會成為大畫家!聽懂了嗎?”
“可這里不是我家……”
“這里就是你家!你可以做任何事,在這個家里……”
“他們不是家人!他們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他們!他們聽不懂我說話……”
“他們是工人!不用睬他們!他們明天就走!會有更好的人來照顧你!”
“我要去教小朋友畫畫……他爸爸會做很好吃的三明治……”
“NO!”顧明浩要瘋,這傻丫頭居然被一份三明治哄住了!“我也可以為你做三明治!”
她仍舊不可置信地看著他,目光漸漸鎖定在他的下頜上,又好奇地摸了摸他若有若無的胡茬,大約是刺到手指,又把手縮了回去,低下頭擺弄著手指。
他湊向跟前吻她。似乎有一點突然。可似乎又是那么地順其自然。
這是久別重逢的吻,他還真有那么一點想她!就想吻她!
他懷里的小獸也終于收起了利爪!似乎仍舊很喜歡他的吻。
“我可以睡在你旁邊嗎?”
“不可以!不丁要睡這里!”
“可是不丁不能幫你建立畫室吧……讓我再看看你的傷……”
他的吻又移到了她的背上!是不是真的饞她的身子……不是的!絕對不是!他只是來睡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