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長子顧云峰,是老爺子的愿配夫人所生,原配夫人十幾年前癌癥離世。
次子顧明浩,是顧老爺子的情人——明慧所生,可惜明女士也在十幾年前車禍離世。
幼子顧云瀚,實為明女士所生,但明女士離世那年云瀚不足二歲,顧老爺子便將他過給續弦之妻方淑君撫養,對外宣稱方淑君是為云瀚的生母。
關于這件事,顧明浩一直耿耿于懷。幼弟認別的女人做母親,偏巧又是那個頂替自己母親嫁入顧家的女人,他總是覺得當年整件事都藏了許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一直以為當年母親的車禍未必是個意外!如果母親嫁入顧家,那就沒有方女士什么事了!
可是最后,方女士勝出,不只奪了明女士的丈夫,還奪了她的兒子!最可恨是奪走了她的性命!——關于這件事顧明浩這些年一直請人暗中調查,總想挖出當年真相??上?,并無結果。
而他的弟弟顧云瀚歸在方女士名下撫養,也有近二十年時光,這其中也不是沒有好處!
至少方女士是顧老爺子明媒正娶的妻,顧云瀚沾了光便可算做名正言順的子!不像他顧明浩,說來說去總是外邊女人生的野孩子!就像是入不了正統的庶子,終年是為顧家打拼的外來戶!
就說這回巴黎遇險,顧家上下的反應就足可見顧明浩在顧家的地位……也就是那么回事吧!
死了,算二少爺命里多劫,克死了親娘又克死自己!沒死,那就繼續干活吧,顧家不養閑人!
顧明浩回來三四天了,昨天是十五,顧家的家宴獨獨少了大少爺顧云峰,電話打回來,說人在美國誤了航班,加上身體不適就暫且不回國了。
簡直是狗屁!顧明浩氣得半分鐘都不想多坐。這分明就是故意逃避,而老爺子似乎也有意偏袒,只在電話里象征性地罵了兩句,又問了幾回病情,這事便也不了了之了。
顧家家宴史無前列地出現缺席!且是手握重權的長子率先打破這一家規!
如此,老爺子的態度再明朗不過,顧明浩自知再無多說的必要。又是一頓沉悶的家宴,甚至席間所有人講過的話還不及那一通電話啰嗦的多!
顧太太素來寡言少語,三少云瀚與這個家從來就沒有話說,他能從自己的樂隊里抽出時間趕回來吃頓飯那就是給足眾人面子。不過這回促使他回來的興趣點倒是增加了一個,那就是關于他二哥遭遇槍擊的歷險故事。
“是不是真的?你有沒有看見子彈飛過來?什么感覺?聽說有人替你擋了子彈!什么想法?那人要是死了你會不會愧疚?對哦,那人死了沒有?他為什么替你擋子彈?你付他多少錢?有人就是命賤??!給錢什么都行!”
三少顧云瀚剛一坐下就噼里啪啦一頓打探,他也算是顧家唯一一個正面關問此事的人。
這倒并不是因為他有多關心顧明浩,他對顧明浩的態度并不比旁人親近多少,因為家族里在老爺子的強壓下根本沒人向他說過——顧明浩是他哥,是同父同母的親哥,是將他從車禍現場抱回來的至親兄長!
顧云瀚自小到大只識方淑君一個母親,而方女士待這個兒子也是真的好!不是親生尤勝親生!因為方女士自己不能生育,所以,她將畢生精力財力全部消耗在了這個“養子”身上。
而顧明浩對這個幼弟則是既愛,且愧,且恨。愛他是同胞手足,愧他寄養別人懷抱,恨他性情驕縱不知長進!所以面對顧云瀚那一番好奇心勝過關心的探問,也只是簡單回應——
“所幸沒有死人!即便是花錢買命,也須你情我愿,貴了賤了全看市場價值!”
三少對這種陰陽怪氣的回答只是白了一眼,將一只剝好的大蝦放進顧太太盤里,“媽,吃蝦!瞧你又瘦了!老爸不心疼我還心疼呢!別和外面女人比!咱又不是吃不起!爸又不是養不起!”
這大約就是整個席間最長的兩段對話,之后再鮮少有人開口。
顧明浩有意又留宿了一晚,等著老爺子可能會找他訓話,順便可能會問到巴黎的案子。
訓話果然有,也聊到巴黎的槍擊事件,只是聊得不是設局的顧云峰,而是擋子彈的無名女人!
“聽說是個年輕女孩子?做什么的?有無背景?聽說你還把人帶回來了?打算怎么處置?”顧老爺子開門見山,冷漠的語氣已然表明了態度。
顧明浩瞬間了悟這次訓話的目的,慘淡笑著,“不過是普通路人。誤打誤撞。因為她傷得不輕,總要帶回來先把傷養好!至于以后給多少價錢……我又不是給不起!”
顧老爺子從書桌后抬起頭,審視著顧明浩,“如果真是這樣,便是最好。她要多少便給多少!只以后,這件事須得爛在她的肚子里!而她本人,也須得離你遠一些!越遠越好!”
顧明浩不響,忽然想起回來前陸思遠對他說過的話——這世上再無第二個人肯為你擋子彈!
是??!即便是談好了價錢,到那樣生死關頭也未必真的有人肯為他赴死!
安悅兒是個神奇的存在!她現在在做什么?顧明浩腦子里忽然閃過她懷抱不丁熊的景象。
老爺子的教訓還在繼續——
“你可以感激她,可以喜歡她!甚者我不會阻止你愛她……那么一時片刻!以上情感不拘于任何形式,養她捧她睡她,都是沒所謂的事!但有一點你必須知道——你和他之間,無論如何都不會有結果!任何情況下都不會有!你明白嗎?她在你的人生路上,就是一個普通路人!”
老爺子的話冷得讓他打顫,他回頭看了看冷氣的溫度,起身調高兩度,重又坐回書桌前,假意思量,撐笑反問,“難道——您就不問一下是誰要殺我?殺我這件事,是否還在繼續?”
老爺子冷眼看他,也是過了許久,才警告一句,“你該自問,是否爭食太過?!”
顧明浩怔住,面色鐵青,眸色也變得份外冷清,忍不住哼笑,“所以您都知道!且一味縱容?!”
“明浩,是你越界了!云瀚的事,我自會照應,無須你從中計算!他是我的兒子,就算他再怎樣不理家族事務,再怎樣無知墮落,再怎樣游手好閑,他始終是我的兒子!我不會讓他餓死在我身后!你可明白?!”
“您身后的事,您管得了你幾多?”
“所以非要在我活著的時候廝殺嗎?!別忘了你的身份!有本事摘了顧家姓氏再出來斗!”
“當我稀罕!要不是為著狗屁顧姓,我媽當年也不會死!”
“你……你個混小子!你給我滾!滾出去!永遠不要再進這個家門!滾!”
這不是顧明浩第一次被逐出家門,他早就習以為常,甚至說是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