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這一宿沒睡,點著煙坐在天臺上,就這么靜靜地坐著。
按理說不關他的事,他著什么急。
但,就是不舒服。他一旦入睡,就做噩夢,夢見好友墜入萬丈深淵。
第二天的發布會也進行的很正常,陳然變得很內斂,中規中矩的應付了所有記者的問題。
王明坐在下面點點頭就自己瞇了過去,人嘛,總的為自己而活,陳然這樣也挺好,日后無牽無掛,能專心自己的前途。至于這點錢,人活著,鈔票什么時候不能賺。
王明在夢中飄飄然,飄過無邊無際的黑暗,在黑暗中時不時也看過一閃而過的畫面。
但是王明前方飄過一個小男孩低著頭,但攥緊了拳頭,身邊圍繞著密密麻麻的白色符文。
他認出來了,這,是陳然,小時候的陳然。從小在一塊長大,這種無助的樣子他怎么也不會認錯。
王明伸出手去拉小男孩,所有的畫面卻瞬間幻滅。
大廳的白光晃的刺眼,王明慢悠悠的睜開眼睛,這個發布會大廳早就空無一人,滿地狼藉。
滿地狼藉?
陳然要是走,肯定不會不叫醒王明的,發生了什么?
找人調出發布會的監控才知道,發布會進行到尾聲,一個滿臉酒氣的男人沖了進來,沖上來就大罵陳然沒良心。
然后當著記者的面說陳然現在出息了,想要斷絕父子關系,不想添個累贅了,反正怎么對陳然不利怎么說。
臺上的研究員負責人和臺下一眾記者都驚呆了,還沒搞清楚發生了什么。
陳然青著臉沒說話,看向王明的位置,看到他睡著了,大概決定自己解決。
他慢慢走上去,上去就是一個巴掌,大嚷著,“酒醒了沒?”
男人愣了一會,立刻躺到地上撒潑打滾,不少人都上來攔著勸說。最后陳然被幾個老院士簇擁著帶出去,那個男人也是依舊在記者們面前哭哭啼啼。
可能這種新聞更勁爆,那些記者記錄的非常認真。
王明一掌拍在桌子上,只恨自己沒提前醒。
當天的頭條就是,國家研究院院士拋棄年老父親,智商高的人越無人情?子打父,傳統道德教育是否缺失?
國家研究院的公關立即運作,為陳然洗白,還特意舉了陳然對母親孝順的例子,但是都淹沒在鋪天蓋地的群情激奮之中,一時間,國家研究院也深陷漩渦。
真相,永遠在那里,但是輿論和民眾關注的真相,取決于是否夠有趣,是否能夠做為茶前飯后的談資。
那一個月,陳然除了和母親,沒有和任何人說過話。
可能是不堪輿論的重壓,可能是其他原因,陳然辭去了剛剛才拿到的國家研究院院士位置,將房和車都還給了研究院和國家。
隨后,陳然遠走他國,陳然的母親也自己獨自去了養老院,王明沒能送送陳然,只有經常去阿姨那里代為探望。
陳然母親將陳然的那篇論文交給了王明,說這是陳然送給他的最后的禮物。
王明隨手將這篇論文交給國家研究院處置,專心準備著自己南極考察事宜。
國內這時候又有聲音說某些科學家是祖國培養的,卻不為祖國盡力,跑去給外國盡忠,崇洋媚外,道德敗壞。
王明這時候也決定提前自己的南極之旅,坐上了去南拉丁美洲的飛機,這個喧囂的夏天,才漸漸平靜。
想到這,王明坐在陳然床前喃喃自語:“如果只是這樣,結局也不錯,至少不會弄成現在這個局面。”
時間不知不覺又到了傍晚,王明干脆把窗簾都拉攏,他知道陳然怕黑,害怕著黑夜降臨。
“王博士,接著說呀。”
本來就深深懷疑王明的林邊扶著門口,他都已經聽了一下午了。
“是你呀?!蓖趺饕膊簧鷼?,回頭笑了笑,“聽故事站著聽可就沒意思了?!?
林邊本來就虛弱,也不客氣,直接做到王明之前坐的椅子上,淡淡道:“您請繼續?!?
王明倚在窗前,搖頭道:“林兄,你是不是誤會了什么?!?
林邊冷笑道:我想沒有誤會,這么多科學大拿都被噩夢凝視帶到了集體夢境,怎么就你還好端端的在這里。”
“原來是這個呀”王明再次搖搖頭,“這是巧合,不過是有原因的,不然封將軍和路永遠也不會這么放心我,難道你覺得路永遠是那種可以包庇私友的人?”
“巧合,我不信,我不信有這么多巧合。”
“關于這個,我待會會給你解釋,現在聽我把故事說完吧。那一年秋天,我終于準備好一切準備去南極考察了,但你猜猜我在拉美遇見了誰?”
林邊回道:“別和我說你遇到了陳然?!?
“恭喜你答對了。”王明轉過去看些窗間縫隙的夕陽漸漸落下,似是感慨道:“我們在拉美小國的一個酒吧相遇,既然碰到了,我就邀請他陪我一起去南極,權當是散散心,反正那里聽不到國內的流言蜚語?!?
“于是我們就去了,說來奇怪,我們本來只是想實地記錄冰蓋表層情況,卻遇到了冰裂。下面信號不好,兩個人被困了一天一夜?!?
王明苦笑,“我們都怕對方凍暈昏死過去,在下面討論了一天的人生理想,核物理專業知識。最后我們撐不住了,就冒險從地下暗道分頭尋找出去的路,幸虧我們成功獲救。”
“是啊,最后我們獲救了,我也放開了,在拉美大學執教五年后攢足了欠的債就回國了?!?
一絲虛弱的聲音在身后響起,林邊才發覺床上的陳然睜開了眼睛。
“你終于醒了?!?
王明快步走過來,按下了床頭按鈕,不一會外面涌進來一堆醫生,圍著陳然做檢查。
路永遠也趕了過來,對王明說:“事情還真是詭異,所有陷入昏迷的科學家都醒過來了?!?
林邊想起來東君和自己說過,他不在乎目前人類的科技水平,這是他在證明給自己看?
“陳然醒過來就行了。”王明笑了笑,趕緊給陳然倒了一杯溫水,遞了過去。
林邊嘴角抽搐,我昏迷醒的時候沒看見你這么殷勤。
“對了,林邊,你去跟路永遠去看看我工作的地方,就知道了為什么了。”
路永遠臉色倒是平常,不過微微皺起的眉頭表達著自己的不滿,王明工作的地方屬于機密。
不過礙于林邊現在也是安全顧問,少校軍銜,現在他拒絕,一旦林邊向封正哲提起,他還是無法回拒。
“跟我來吧?!甭酚肋h說完就走出房間。
林邊看了看王明,見他依舊在照看著陳然,也就緩緩跟上路永遠。
路永遠話很少,只是一路帶著林邊來到基地最下面,然后告誡道:“里面東西不要亂碰?!?
林邊微微點頭,只見這里也沒什么特殊,就是空間很大,好多鋼化玻璃將一塊又一塊像是文物的石板隔絕。
石板?
看著上面熟悉的詭異感讓人難以直視,確認了這就是噩夢凝視的那些石板。
“這些是哪里弄的?”
“根據逐光者透露的消息,我們打擊了噩夢凝視現實的一處基地獲取的戰利品。”
路永遠說著深深的看了林邊一眼,林邊裝做什么都不知道,繼續前進的看著這些石板,粗略數下來,大概有二十多塊。
“這上面的紋路我們破譯了一部分,似乎是一些超過現代社會的技術,希望你能保密。據說有一個科技能夠針對噩夢凝視的夢境技術,王明在研究這些東西的時候,也因為這個恰恰避過了襲擊?!?
原來是這樣,不過,真的是這樣嗎,總感覺事情太湊巧。
現在林邊對身邊每一個人都不太信任,他總感覺身邊就有不少噩夢凝視的成員潛伏,這是源于東君給予的面具帶來悸動而確認的。
林邊思考著同時,隨手摸了一個石板外面隔絕的鋼化玻璃,沒想到上面的紋路頓時散發出柔和的光芒。
路永遠也是很凝重,他還沒見過這樣的反應,趕緊把林邊拉過來,防止有什么危險。
那些光芒投影在鋼化玻璃上,形成了一個又一個奇異的文字。林邊看去,文字的光芒中是無數奔逃的人們,整個城市彌漫著血與火。
崩壞的天空彌漫著絕望,帶動著林邊的情緒,竟然讓他不自然的流淚,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路永遠在一邊是毫無異象,仿佛什么都看不出來。
光芒逐漸黯淡,路永遠趕緊拍攝下來,林邊則一個個石板碰過去,但是不再發生這種奇怪的情況了。
這就是逐光者的特殊嗎?
茲事體大,路永遠趕緊帶林邊撤出這一層,著一群醫護人員來給林邊檢查,又派遣守衛警戒,自己趕緊向將軍匯報。
等到晚上的時候,王明也聞訊趕來,要求看看那些投影文字,看完之后毫無芥蒂的笑著對林邊說:“你真是好運,到哪都能搞出事情?!?
“這到底是什么?”林邊早就調整了情緒,恢復常色,也理解了王明。
“應該是在講述一項技術,不過這并不單純是文字,類似于摩斯密碼,我以前曾破譯過部分。這些說了什么,具體我需要花時間解決了。”
“沒想到你對這些也有研究?!?
王明自豪道:“我除了核工程,還有好幾個學位,環境工程碩士,考古學博士,數學碩士,總之什么都會一點。”
“不吹牛能死呀?!绷诌叿藗€白眼,“我現在能出去了嗎?”
“你早就可以出去了你不知道嗎?路永遠還以為你要在這里修養呢?!?
“靠?!?
雖然下午林邊才蘇醒過來,身體機能還有點不協調,但是走路還是勉強不成問題。
扶著王明肩膀走到餐廳,雖然基地條件不能像外面那么好,但林邊終于能透過窗看見月色了。
陳然也在這里,靠窗坐著,整個人臉色比較蒼白,他醒的比林邊還要晚,恢復的也差了一點。
林邊做坐下,笑著問陳然:“你是怎么回來的?!?
陳然不假思索,“在一片黑暗中突然有光亮把我籠罩,然后就醒了?!?
果然是東君出手嗎。
“總之醒來就恭喜了?!蓖趺髟谂赃厙@了一口氣,“還是有幾位不太走運的科學家徹底迷失過去了,似乎是那群老航天?!?
“不說這些喪氣話了,基地已經將諸位科學家按批送出去了,基地就剩我們三個了。今天這頓飯我請了,算是散伙飯。”
“送出去了,這么確認噩夢凝視不再攻擊了嘛?”林邊想著,這恐怕不簡單,估計噩夢凝視內還有內線傳遞消息。
不過林邊不知道的是,逐光者向政府提供了消息,噩夢凝視不再單獨攻擊科學家了,接下來他們的行動是,散播噩夢瘟疫!目前也只有全力破譯石板一條路了。
這是對整個人類社會進行攻擊,全球防御理事會已經反應過來,動員全球能量打擊噩夢凝視。這一夜過去,將是血雨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