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志宏他低垂著頭，不敢直視冷月的眼睛，“冷月姑娘……”聲音帶著干澀沙啞。

這時候沒有了往日邪魅的做作，他看著冷月，又恢復了往日余宏的樣子。

冷月說：“余宏，那日分手之后，我和師傅曾回去尋找你，但是你已經離開了。”

他只是艱難地搖搖頭，那份深深的羞愧像無形的巨石壓得他喘不過氣，連肩膀都微微塌陷下去。冷月那句“曾回去尋你”，像一把溫柔的刀，精準地刺中了他最隱秘的痛處。

他輕輕整理了一下自己衣服，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對冷月淺施一禮。臉上似有羞愧之色。在冷月的注視下，余宏深吸一口氣，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才壓下顫抖。他緩緩抬手，指向自己心口處一個極其隱蔽、幾乎與皮膚融為一體的淡紫色烙印。“不是離開，我被官家的人抓了，我被迫凈了身，這些年我活的不如狗。”

冷月說：“我知道你是為生活所迫，誤入歧途。但現在你必須幫我們。現在如果你不回去，王守澄會起疑心。你必須回去，告訴他岐山一切正常。如果王守澄知道這里情況，他一定會對陛下不利。他會提前廢帝，天下有可能會大亂。你忍心看到老百姓受苦，你也是窮苦人出生。”

余宏沉思良久，李瀍也在一旁說事成后一定會讓他加官進爵。

余宏猶豫良久，看到冷月熱切的目光，終于下定決心，他說會回去告訴王守澄岐山一切安好，讓他放心過來。

魚志宏跨進王守澄府邸那道朱漆角門時，門房老周瞇眼打量他片刻，才不情不愿地掀開棉簾。

“主人在在花廳。“老周哈著腰，聲音壓得低低的，“方才仇大人來了，和主人在房子里面說了半天話。”

魚志宏喉結動了動，垂下眼簾。

“進來。“王守澄的聲音帶著幾分酒氣從花廳里傳出來。魚志宏整了整有些發皺的青衫，邁步進去，便見那權傾朝野的觀容使斜倚在軟榻上，手中把玩著兩顆鐵膽，見他進來，眼皮都懶得抬一下。

魚志宏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跪下，用他平日邪魅的聲音說到：“守澄公，屬下夜探岐山軍營，托王公洪福，安全歸來。”

王守澄抬起眼皮，鷹隼般的眼睛上下打量著魚志宏：“岐山那邊，最近可還安分？“

魚志宏感到后背滲出了一層薄汗，但他依舊保持著鎮定：“回王公，據我觀察岐山一切如常。監軍太監每日都會親自巡視營防，糧草輜重也都按時運抵，武統領行事也完全按照您的旨意，并無任何異動。”他頓了頓，小心翼翼地觀察著王守澄的神色，補充道，“方才聽老周說，昨日有岐山的急信送到？不知是何要事？屬下在外多日，實在掛心。”

王守澄冷哼一聲，從袖中甩出一封信函，重重地拍在魚志宏面前：“自己看吧！“那信封上的火漆印，果然是岐山監軍的私印。魚志宏心中一凜，面上卻不動聲色，伸手拾起信，假裝展開。他信中果然寫著“一切無恙，靜候佳音“八個字。

“看來確實沒什么大事。“王守澄端起案上的茶盞，呷了一口，眼神卻銳利如刀。

魚志宏“撲通“一聲再次跪在地，說：“守澄公放心，屬下能有今天，全靠您的提拔，我對您的忠心，天地可表！”

王守澄放下茶盞，站起身，踱到魚志宏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明日一早，你隨我一起去岐山。我倒要親眼看看，那邊到底是真太平，還是藏著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

魚志宏心中一沉，但臉上卻仍然是十分平靜的神色：“多謝守澄公！此行屬下定當盡心竭力。”

第二日清晨，王守澄帶著三百精銳親兵，浩浩蕩蕩地離開了京城。魚志宏混在親兵隊伍中間，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目光卻不由自主地查看著隊伍中那些便衣，他注意到便衣有二十幾個，個個身手敏捷。

隊伍行至落星灣時，已是第三日的午后。落星灣地勢狹窄，兩側是陡峭的石壁，中間只有一條蜿蜒的小路可通行。王守澄在轎中掀了簾子，叫來魚志宏，對他說：“你領著一百人在前面開道。”

魚志宏策馬跑到隊伍的最前面，不忘回頭對著王守澄諂笑，一轉身，臉上恢復了一種嚴峻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