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靈均摸著下巴繞著木板轉個兩圈，本想把尸體上蒙著的白布揭開，誰知剛伸手，還沒觸碰到白布邊緣就被仵作阻止了。

仵作摁著他的手搖搖頭：“不可輕易觸碰。”

“我不掀開看看，怎么知道他死前什么樣，怎么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又怎么查出真兇？”

仵作不說話，只是摁著他的手微微松動。

許靈均笑了一下，把他的手拿開，自顧自地掀開了一角：“死的時候就是這樣嗎？”

仵作不情不愿地含糊一句：“嗯。”

他不知道還有什么可看的，剛說的他都已經說了，該檢查的他也一連檢查了兩個時辰，這還不夠清楚嗎？這兩個人也不知道是從哪冒出來的，敢來這逞本事。還有外面站著的一群人也是，以往看著他們對周昌有多畢恭畢敬，恨不能當成自己爹娘來對待，現在周昌死了，他們居然敢讓這些外人隨意進出。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發現的時候就是閉著眼的？”許靈均微微蹙眉，總覺得哪里不對勁。按照仵作說的時間，周昌被殺的時候他們剛走，照理說他大當時應該還沒有休息。而且那個地方也不是他自己家，就算他嫌麻煩，要歇在那，也不應該那么早就休息了。

既然沒有休息，那被殺的時候就算是突然而為，也應該是睜著眼睛的，可顯然現在不是啊。

自他們來到停尸房，林晉就一直沒說過話，站在一邊定眼看著尸體。他同意許靈均的想法，或許這還有其他原因。

“是啊。”

“那就不對勁了。”林晉終于離開了他原來的位置，站到了許靈均對面，掀開了另一角。

仵作不解，身體微微前傾又看了尸體一眼，也沒發現哪里不對的地方。他看看這兩個人，不禁心想這是什么人呢。

“第一個發現尸體的人在哪？”

仵作以為是對他說的，搖著頭皺皺眉：“我不知道。”他哪知道這些啊，他的本職工作就是驗尸，其他的他想管也管不著。

林晉撇了他一眼：“不是跟你說的。”

他又看向門口的領頭守衛，又問了一遍：“第一個發現尸體的人在哪，帶過來。”

“呃，人還在院子里，被嚇得不輕，有人在看守著。”

他們昨天聽見丫鬟的叫喊聲之后就立馬趕到了，那丫鬟雙目瞪得锃圓，一只手哆哆嗦嗦地指著尸體，什么也說不出來。看見有人來了，直接就倒在了地上。到現在才轉醒，只是意識還不穩定。

“留給我們的時間很少了，把人帶過來吧。”

說完，就把尸體上整塊布掀開了，仔細觀察著傷口處。確實與王揚的傷口一樣，長度、位置以及深度一模一樣，像是復刻了一遍。這兇手的手段真是了得，就算刑部里常年干這行的也不一定有這本事。

許靈均也已經查看一遍了，沒有絲毫發現，只能又重新蓋回去。

*

“臺階！”

另一個丫鬟攙扶著一位面色慘敗的女子上了臺階，看著到真是被嚇著了。走也走不利索，腿發軟，時時刻刻想坐在地上。

林晉對著旁邊的守衛低聲說讓他去拿把椅子，這看著是站不了了，更別說跪了，萬一躺這，他都解釋不清。

“大、大人好。”

“你叫什么名字？”

“云霞。”

“云霞”林晉念了一遍，點點頭贊美到，“好名字。你是今天早上第一個發現周大人的尸體的對嗎？”

云霞此刻根本就想不起來抬頭，她絞了一會手指，聽見眼前的人這么問，又死命地抓著衣裙點點頭：“是。”

她的一切動作林晉都看在眼里，包括已經被她抓的起了褶皺的衣裙，林晉稍微后退一步，柔聲說：“不要害怕，能跟我們說一下當時的情況嗎？”

許是林晉的動作讓她感覺到了安全感，她微微抬起了頭，看著那個讓她不要害怕的男人，又低下了頭：“當時我要進老爺房間時，先敲了敲門。因為老爺不喜歡別人隨便進他的房間，任何人進去之前都必須敲門。之后等了好久都沒有聲響，所以我就想自己推開門進去。沒想到剛進去就聞到了一股血腥味，再往里走就看見老爺躺在地上，周圍還有一、一……”

地上一攤血，暗紅暗紅的。周昌就躺在那，那血就是從他脖子上的傷口處流下來的。他的上衣已經被染紅了，脖子上拿到傷痕已經被血糊得看不清。

她不能想那個場景，一想就感覺鼻子下又是一股濃重的血腥氣，她想吐。那個場景在她腦海里一遍遍出現，她感覺她要被折磨死了。

“還有什么？”林晉蹙眉，眼睛緊盯著她的一舉一動，連她稍微向后靠了一下也沒能逃過他的目光。

云霞咽了一口唾沫，長舒一口氣才得以說出話來：“地、地上都是老爺的血，老爺的衣服也染紅了。再然后我就大喊了一聲，之后就不知道了。”

許靈均一直在觀察著她，直到她說完才走到她面前繞著她上下打量了一遍。

云霞仿佛看不見有人在注視著她一樣，還是只看著自己的手指，嘴唇微微顫動。就不說她這樣什么風浪都沒見過的小丫鬟了，就是許靈均第一次辦案見到死人的時候，那也是被嚇的反應了好一會呢。

“你進去看到他時，他睜著眼還是閉著眼？”

云霞被逼無奈只能再度回想著那個畫面：“是閉著眼睛的。”

這個答案與許靈均想的到是不同。閉著眼睛并不代表就是周昌沒看見兇手，也可能是兇手殺了人之后又合上了他的眼睛。

那這個兇手到底是為了什么要多此一舉呢？難道這個人，周昌不僅認識，而且還很熟？這倒是一個可能。

對了，許靈均又想到一個證明的辦法。他顧不得跟林晉說一聲，就急匆匆的朝停尸房跑去。

“哎，許靈均，你干什么去？”

“……”

林晉對他的這種行為已經習空見慣了，他搖搖頭，實在不認可這種做法，只能對著許靈均的背影說一句：“每次都這樣，就不能說一下嘛！說出來會死嗎？”

也會也不會。許靈均跑到停尸房時，剛好看見周昌的女兒周萍進了停尸房。沒過一會，里面就傳出來了撕心裂肺地哭聲。

這種場面真是見得太多了，一開始新官上任，看見這種場景他就會把林晉推上去安慰人家，林晉不肯，他還罵人家，一點善心都沒有。林晉被他說的實在沒辦法只能頂著尷尬上去，結果許靈均這貨居然躲在一邊面無表情的看著這一切。

給林晉的氣的出來立刻就抓著他的衣領懟在了墻上，他也不反抗，就這么靠著墻。不但覺得自己沒錯，反而美其名日是為了便于觀察他們的面部變化。事后林晉問他觀察出什么了，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說時間太短了，他根本沒來的及細細觀察就完了。

“怎么又來了，不是剛看過嗎？”仵作一轉身就又看見這張人見人恨，不，是他見一次就狠一次的臉。其實說起來吧，許靈均什么也沒做過，就是剛來的時候嘲諷仵作不專業，結果就被人心里記恨上了。

許靈均微微一笑：“之前看的不太清楚，我又想起點東西，現在來驗證一下。不過，”

仵作沒好氣地回一句：“不過什么？”

許靈均湊到他身邊，胳膊搭在了仵作肩膀上，看著兩人像對哥們一樣：“不過，你得先把她弄走，也不用讓她出去，就是讓她別在尸體前待著，有點影響辦案了。”

“行吧，知道了，你快點查啊。”

仵作走到周萍身邊說了一句話，周萍就讓開了。許靈均還挺好奇他說了什么，居然這么順利。

他走到尸體旁，掀開一點只露出了周昌的雙手。其他手指微微彎曲，只有食指呈筆直狀態。許靈均確定了他心中的想法，他一定是看見兇手了，才會做這個動作。而且這個人還是他認識的人，所以他才會震驚。而死時應該也是睜著眼的，是兇手幫他合上了。

得出這個結論，許靈均又連忙跑回了堂上。

“怎么了，這么急匆匆的，你去哪了？”

堂上已經沒人了，許靈均喘了口氣才問：“云霞呢？”

“問完話了，我就讓她先回去了。”

“我剛才去停尸房又看了一眼尸體，發現尸體的手指不對勁，他的手指的姿勢是這樣的。”許靈均給他演示了一遍。

這么簡單的動作，林晉自然一眼就懂了：“所以殺他的人是他認識的人？”

“對，而且不僅如此，你想想這個認識人為什么要殺他。”

林晉走了兩步，突然一陣轉身：“不是為財，就是滅口。”

“你更傾向于哪一種？”

“當然是滅口。”

許靈均搖搖頭：“我覺得不是，我覺得兩者都有。周昌為什么要殺王揚，是想要占了他的領地。而現在兇手以同樣的方法殺了他，也可能同樣是為了占了他的財路。而且周昌死之前明白的說出了是他讓人殺了王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