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牙見此情景，不禁有些好奇，便伸長脖子，稍微抬起頭觀察暴牙的苔蘚窩。

看起來相當不錯。顏色深淺得當，整齊美觀。窩的形狀如同森林大會時的月亮，圓且圓得規則和諧。

這對于一個巢穴來說恐怕已經是極限了，白牙實在是想不出來暴牙還有什么可整理的。

在他屏住呼吸，等待數個心跳后，暴牙終于吐一口氣，彈出爪尖，干凈利落地在苔蘚窩上一削。

苔蘚窩看起來沒什么變化，但暴牙卻是長舒口氣，躺進窩里。

或許他修理的是些小瑕疵吧。沒想到暴牙還是個完美主義者。

保險起見，白牙還是伸著脖子等待了幾個心跳。確定暴牙沒再起來后，他放松脖子，將頭靠在苔蘚窩上，活動一下頸關節。

休息一下，喘了口氣后，白牙將臉轉回到狐掌臉前，匯報道：“他們都睡了。”

狐掌頷首，表示自己聽到了，隨即便開門見山：“我要提醒你，這里不對勁。”

不對勁？

白牙的腦子飛速轉動起來，進入領地，穿梭，睡覺，一切進行，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但他沒有貿然反駁對方的觀點——風族可不至于鼠腦子到讓自己輕易看出異常。

“您是說風族貓的數量？”白牙想了又想，最終還是覺得只有武士數量不算正常。

“沒錯。”狐掌投來贊許的目光，“已經進入落葉季，就連我們的食物也只是剛好夠用。風族僅剩的幾名武士中就有兩名患上了綠咳癥，剩下的幾名勞動力恐怕是怎么也無法滿足風族的需求還有剩余。”

“所以？”白牙眨眨眼，直截了當地詢問對方得出的結論。他也懶得想了。

狐掌猶豫了下，深深地吸進一口氣，輕飄飄的聲音在下一瞬隨著氣體被呼出：“也沒什么，就是叫你小心警惕。謹慎些總是沒錯的。”

……

白牙一整個晚上都沒睡好。

原本成為副族長的激動情緒是不足以影響他入睡的，但現在身處他族領地，還有怪異之處，恐怕能睡得著才是有問題。

迷迷糊糊間，白牙感覺到光線好像變得明亮了些。

大概已經到凌晨了吧……

他有些煩躁地哼了一聲。這意味著還要等上一段時間才能裝作沒事地起來。

不行，不能再等了。

白牙晃晃腦袋，翻身坐起，眨兩下眼以驅散殘存的困意。

所有貓都在沉睡，巢穴中充斥著兩族武士此起彼伏的呼吸聲。

他頓時有種不知從何而來的坐立不安的感覺，仿佛下一瞬風族的副族長就會猛地站起來撲向他。

白牙伸出爪子緊緊扣住苔蘚窩，腦海中這個荒謬的想法揮之不去，居然還帶給他一種奇妙的真實感——就好像事情真的會這樣發展一樣。

明明這是件不可能的事。

于情于理都不可能。

但白牙就是說服不了自己。

巢穴里沉悶的空氣使他心臟縮緊，無緣無故地感到焦慮。

不行，我不能冒這個風險，雷族不能失去武士——任何一名都不行。

白牙很高興自己為接下來難以解釋的行為找到了正當理由，甚至壓過了愧疚和束縛。

他緩慢地、一步一步地走著，巢穴里安靜得連肉墊接觸地面的聲音都能聽得一清二楚。他挨個靠近他們，伸出前掌，推動他們的肩膀，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和思考——很明顯，他要是這個時候再想自己的行為是否得當，恐怕就要永遠失去行動的機會了。

他很清楚自己停下來仔細思考的后果：陷入毫無意義且無止境的糾纏，最后白白錯過行動的最佳時機。

一恍惚，白牙發現自己已經在巢穴中轉了一圈，并成功地喚醒了所有的雷族武士。

并且引起了他們的注意。

所幸并沒有貓開口問話，他們都明白，吵醒風族武士只會干擾副族長的計劃。

白牙想開口向他們解釋，但全身的力氣好像都被抽干了，說話，走路，甚至連做個略深的呼吸的力氣都沒有了。

盡管沒有刻意去看，但白牙還是知道，此時所有雷族貓都注視著他，等待答案。

他張了張嘴，但最終只是晃了下尾巴，示意他們跟上，然后拖著沉重的身體走出巢穴。

他能夠想象，現在那三只貓應該正彼此交換著疑惑的眼神。畢竟換成自己，也會這樣做的。

令他欣慰的是，身后很快便響起雜亂的腳步聲。

白牙沒有停，還是在接著向前走。天沒亮，灰蒙蒙的。他很茫然，就連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這樣做，他只是在憑著本能行事。

他覺得自己愧對于族貓們毫無保留的忠誠。

離武士巢穴已經有些距離了。白牙將爪鋒深深插入土地，抖抖皮毛，深吸一口氣。壓抑的空氣讓他有種頭皮發麻的感覺。現在已經出了武士巢穴，沒有后悔和猶豫的余地。

他終于下定決心，緩緩轉過身面對族貓。

三只貓都是一臉的莫名其妙，但眼神中沒有質疑，只是單純的疑惑。

“我……”

他張開嘴，干澀的喉嚨里剛剛吐出一個字，就被一道突如其來的聲音蓋過。

“你們在干什么！”

白牙全身一顫，順著聲音向后看去。

是金雀掌。

風族副族長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出現在他們身后，此時正站在一塊不知從何而來的石頭上。

金雀掌搖搖頭，眼神中流露出失望：“你們是要違背我們祖先制定的武士守則？既然如此……”他略微低下頭，嘴角揚起詭異的弧度，“我們也只好禮尚往來了。”

他沒有給四只雷族貓準備的時間：“風族，進攻！”

四周瞬間出現幾只風族貓。捷夜，斑痕，疾步，還有風族學徒微雨爪和畫眉爪。甚至還有剛剛進入長老巢穴的紅隼羽。

白牙的心在往下沉。身處他族領地，對方又是傾巢出動，己方的勝算恐怕微乎其微。

金雀掌穩穩當當地跳下石頭，步伐穩健，步步逼近，眼中閃著意味不明的光。

風族貓的包圍圈在縮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