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做選擇吧，白牙。”金雀掌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俯視著白牙，“是加入我們，還是死在這兒？”

他瞇起眼睛，悠悠道：“現在真正的族群也就剩下我們雷影風三族了……只有我們保留了最初的名字，那么其他族群也沒什么存在的必要了……至于影族嘛，我們風影兩族也算是同病相憐。那么……你們雷族覺得如何？”

“我是說——合并進風族？”

他停頓了一下，稍稍加快語速，語氣戲謔：“嘿，先別急著拒絕——我希望你仔細想想，是你們祖先所定義的忠誠重要，還是你和你族貓的命重要。”

他將目光轉移至雷族領地的方向，漫不經心地說：“唔——那下次森林大會上斑星該這么說了：就在前些日子，我們失去了一名資深武士，一名精英武士，一名貓后以及副族長。”

他的目光落在荊棘條身上：“剛剛我下手確實重了些，但你要相信，我有分寸。現在就讓蜻蜓須和煙鼻給她治療，她和她肚子里的幼崽，都能活。頂多留下些微不足道的后遺癥。”

“反之——”金雀掌搖搖晃晃地轉過身，銳利的雙眼直視白牙，抬高語調，“你們就都要葬身于此。我們可以做到在把你們全部殺死的同時毫發無傷。你要相信這一點，不信的話，可以親身實踐一下。”

然后是長達十幾個心跳的沉默。

白牙知道，作為一只忠誠的雷族貓，他應該在對方話音落下的一刻就說出一句雷族貓永不屈服一類的話。

但他就是說不出來。

他轉頭看向暴牙。這名虎斑武士已經傷痕累累，但注意到他的目光后，還是緊繃肌肉壓低身體，竭盡全力做出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白牙知道，只要他一聲令下，暴牙就可以將一切都拋之腦后，用爪、用牙、用血、用命，與所有風族武士拼個你死我活。

他時刻保持著對雷族的絕對忠誠。

但白牙能下令嗎？

不能。

他無法忽視正在不遠處苦苦掙扎著的荊棘條。他沒法什么也不想，就輕飄飄地一個命令下去，讓本來可以活下去的荊棘條，還有她肚子里的孩子毫無意義地去死。

還有暴牙。他在育嬰室里還有伴侶和孩子。

可是……

金雀掌突然輕笑一聲：“白牙，我知道你想說什么。大概是——如果我就這么向你屈服了，那我們祖先的犧牲不就白費了？”

盡管很不情愿，但白牙還是得承認，他說的沒錯。

對……犧牲。

白牙想起來了。他現在下令去送死，或者說以生命守衛雷族，不會有任何貓有異議。即使是荊棘條和暴牙。因為他們都經歷過武士典禮，都曾經發誓為了族群即使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但結果是可以預見的。他們都會死在這里，頂多給風族貓留下些傷痕。他們的靈魂會升往星族，注視著受到重創的雷族，注視著痛苦的族貓，看著金雀掌在森林大會上敘述自己的偉大計劃卻無能為力。

然后他們會被遺忘。

但如果同意金雀掌的計劃，抹去雷族的所有痕跡與特征，就相當于把祖先的犧牲全盤否定。

白牙的爪子一點點陷進土地里，他感覺自己的靈魂被吸進旋渦，正被強大的力量撕扯著。

或許在這之前，也有無數的武士卡在這種抉擇的關口。

毫無疑問，他們選擇了犧牲。白牙至今都沒從誰那里聽說過有哪一名雷族武士在忠誠和生命中選擇了后者。

金色的陽光穿透厚重的云層掃射大地。白牙感覺到身邊的冷氣和濕氣正在浮起。天空中的陰霾正在被驅散。

時間不多了。

自己不可能就這樣永無休止地和對方對峙下去。時間拖得越久，對荊棘條就越不利。

他緩緩抬起頭，沉下氣息，但孤注一擲的勇氣在張開嘴的一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自己能說什么？

忠誠。昨天的這個時候自己還站在高巖上對整個族群發誓為了表示忠誠自己可以付出一切。但到真正要做的時候，卻猶豫不決。

金雀掌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縫。很明顯，他已經開始不耐煩了。

“稍等！”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白牙緊繃的四肢都抽搐一下，費勁全身力氣才克制住揮掌的本能。

沙沙聲從身后響起。白牙扭頭向后看去，風族貓也紛紛給剛才聲音的主人讓開一條路。暴牙大步走上前，淺棕色的皮毛抖動著，閃閃發光。

他與白牙皮毛相擦，目光炯炯地逼視著風族副族長：“云雀星在哪里？以我對她的了解，她可不至于出了這么大的動靜還待在巢穴里。”

金雀掌在瞬間便做出了反應，從鼻子里發出嗤的一聲：“云雀星？她是一名好族長。”他把“是”咬得很重。

“所以你現在該是金雀星了？”

金雀掌壓低身體，搖晃著尾巴：“不，我永遠都是金雀掌。我的名字是族群和父母給的，永遠不會被星族所謂的神圣名號所替代。”

兩名武士針鋒相對，目光相接之處幾乎迸出火花。暴牙弓起身子，緊實的肌肉和流暢的身體線條無不顯示著這名武士高超的戰斗能力。

白牙只覺得腳掌一陣刺痛。不行……不能再拖了。金雀掌的答非所問對于自己來說沒有任何意義，現在不管云雀星死沒死，情況都不會有變。

荊棘條的狀況一息比一息危急。

要么就決一死戰……要么就投降。拖下去只會讓情況變得越來越壞。

但兩種情況都是白牙不愿意看到的。

毫無征兆地，金雀掌炸開的毛發開始收斂，頭轉向白牙，語氣出乎白牙預料地緩和下來：“白牙，我知道你一時半會兒難以做出選擇。那你們就先回去吧。看看你們的星族會不會讓荊棘條活下來。在下次森林大會告訴我你們的選擇就行。”

他抽抽胡須，又加了一句：“當然了，如果你們現在就宣誓效忠風族，我可以保證荊棘條能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