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靠近雪山，視野中依然是一望無盡的草原。

水草豐茂，高山綿羊和正在換毛的牦牛隨意散落在綠草如茵的溪水旁。

沿著沼澤的邊沿，一串串深淺不一的泥漿道路是野豬留下的足跡。它在告訴來到這里的人們，不要輕易靠近，否則這些說不清楚年輪的沼澤很可能會吞噬一切。

當然對其中往來奔波的松鼠來說，這里是最好的游樂園。

它們在這些草甸子上追啄嬉戲，歡樂的度過著漫長時光。

公孫離沿途問了很多牧民，他們卻沒人知道千機殿的具體方向，大家只知道眼前的雪山是圣山，是神的居所，凡人不能靠近。

高原的氣候總是陰晴不定，剛才還是世外桃源，萬里晴空。可等一行人爬到一個埡口的時候，鴿子蛋大的冰雹毫無征兆的瞬間席卷了整個世界。

這些鴿子蛋大的冰雹看的讓人心慌不已，可打在大牛身上，卻又顯得綿軟無力。

沒有雨水，雪不見蹤影，只有干癟的冰雹噼里啪啦堆積在山路的坑洼里。在公孫離的堅持下，大牛披上了蓑衣斗笠。

天四周灰蒙蒙一片，路面濕滑。大家決定在山崖邊找個避風處，今晚露宿在這里，歇息一晚上，等明天天晴再趕路。

有從牧羊人那里換來的牦牛肉和青稞，蘑菇等物，大牛他們自然不愁吃喝。

丹這一路上都似乎有心事，沉默寡言。在其他人架火堆，支帳篷的時候，她獨自一人走到山崖邊，輕輕解下自己腰間纏著的羊毛墊，鋪在一塊比較平坦的地上，虔誠的跪下來，望著雪山最高峰的方向不斷磕頭。

丹一路上心事重重，踏上沙漠，直到此時，站在雪山腳下，她才突然明白，過去自己從未曾長大過。

一直在父親庇護下生活，而到今天，望著遠在天邊，近在咫尺的雪山最高峰，她才感到生活的艱難。

她思念父親，擔憂月亮城的百姓，更對這一行的目的感到迷茫。她不清楚在千機殿她能得到什么，更不愿意大牛他們就這樣陪著自己，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地方去堅持下去。

風中滿是潮濕的濕氣，冰雹落在地上沒有聲響，輕飄飄堆積在一起，有些很快就會融化，而更多的卻和那些灰黑色的草墊融合在一起，就像盛開的雪蓮一樣。

丹跪在山崖邊，面對雪山的方向，此時，她相信神圣的地方會真住著神仙，她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祈求神的恩賜，讓受苦的人不再受苦，讓月亮城得到解脫。

大牛拿著兩串烤的焦黃的牦牛肉站在不遠處，他沒有上去打擾丹。

他遠遠注視著她，等著她回頭，等著她和過去一樣，笑吟吟的緩緩朝他走來。

牛糞和干柴安靜的燃燒，微弱的火光燃燒的不夠劇烈，但也足夠人群圍在一起取暖。

臭鼻子老道今天不知什么原因，顯得特別高興。

吃飽喝足，他坐在那滿天星河下夸夸而談。

吹牛逼的本事不時惹的丹和大牛哈哈大笑。

大牛不屑于臭鼻子老道胡說八道，就像他這樣一個邋遢的人，年輕的時候還能風流快活，遇到很多紅顏知己，這給誰聽了，都是在吹牛。

可望著臭鼻子老道那一本正經的言語，大牛似乎也相信了幾分。牛鼻子老道感覺到了大牛眼神中的不屑，又一本正經的說：“我們家，我年輕的時候，家里可是長樂宮一等一的存在。光傭人就有好幾百，出門都是四匹馬拉車，伺候我的丫鬟都是標致的美人兒，就像畫里面一樣。追我的人成群結隊，天天都有媒人上門說親，可惜我從小沉迷于悟道，完全不會想那些兒女情長…”

“人如果沒有了愛情，是不是會顯得枯燥乏味？不管是人，還是神，我都渴望活著，為愛，我能擁有一張清晰拼搏過的臉。”

丹突然的打斷讓老道尷尬不已，可緊接著，還有笑著對丹說：

“關于千機殿，老道今天心情好，給你倆說一個傳說吧。這可是我年輕時候聽過最神奇的事，你們聽了，也肯定會贊不絕口。”

“傳說在遙遠的荒野，冰和火堆積起山野，變成了沒有人能登上去的高山。天空中有各種神獸在飛翔，五彩的花朵點綴在色彩斑斕的人間。人們騎著怪獸，穿梭在虛空之中。”

“那色彩斑斕的地方，高山之野，有座鮮花盛開的城堡。華麗的外衣，女巫的毒果被遺棄在路旁，這是一個女巫被永遠封印的季節。”

“沒有人希望女巫解除封印。因為那樣大家便不能再去騎各自引以為傲的坐騎，周游在美好的世界。”

“女巫會吃了所有的坐騎，吃了所有的人，讓所有的花都失去顏色，讓所有的路都迷失方向，讓所有的房子都變成灰色。甚至所有的河流都長出綠色的苔蘚。河里會有劇毒的怪蛇，會瞬間咬死所有來到河邊的動物。”

“后來一個白衣的女子來到了這里，封印了女巫，把它永遠變成了一只五彩斑斕的鳳凰，人們尊稱女子為圣女。圣女騎著五彩鳳凰，帶給這里永遠的安寧，還帶來了不死的丹藥，和長生的處方…”

“停…”

“我要去睡覺了。”

丹又一次打斷了臭鼻子老道的講述。她累了，心真的累了，需要休息。

她迷迷糊糊的站起來，沒走兩步卻差點摔倒，還好身后不放心她的大牛趕緊扶住了她。

夜深沉，她睡得無比深沉。

第二天一大早，公孫離帶著眾人開始登上雪線。

經過半天的路程，他們竟然吃驚的發現，在這個荒無人煙的地方，竟然出現了一座喇嘛廟。

經過大家商量，最后一致決定進去打聽一下關于千機殿的事。

溫暖的酥油茶，古老的地毯，廟里的喇叭聽到他們的來意后微微點了點頭。

他望著丹笑著問：“雪山昨夜就告訴我，你來了。只有一件事，我得告訴你。雖然神使給你發出了邀請函，在前方為你開啟了道路，可前面的路異常兇險，雪地要你親自踏過，面對死亡，你準備好了嗎？”

老喇嘛說的是如此溫和，讓人有一種無法抗拒的魔力。

丹不由的點了點頭，虔誠的望著他，趕緊答應：

“我準備好了。”

那既然這樣，我就給你說完這位道友昨晚上沒有說完的故事。等我講完這個故事，你就可以上路了。

全場皆驚。

可與此同時，臉上波瀾不驚的喇嘛微微擺了擺手，他緩緩說：

“圣女來到雪山，大家都能安逸的生活。花裝飾房子，綠色的薔薇，白色的風車，月亮城堡，一個光與影的世界，白馬如此驕傲的載著圣女周游在她的歡樂園。可這件事卻很快被王知道了，王讓圣女交出長生丹，圣女說王是無緣之人，拒絕了他的請求。得不到丹藥，王不死心，派人帶走了圣女。王又派人偷偷解除了女巫的封印，女巫快要蘇醒了，沒有圣女的保護，神殿上下驚慌失措。”

“在前往王城的路上，圣女感知到了神殿的異樣，它知道女巫快要蘇醒了，于是用五色紙幻化紙馬，奮勇奔向雪山。”

“她用自己的身軀幻化成無數符文，再一次鎮壓了變成鳳凰的女巫，又讓五彩斑斕的鳳凰吐出烈焰，融化巖石，隔絕了神殿通向外界的道路，從此，除了神使，沒有人再能到達神殿。好了，故事講完了。丹公主殿下，長孫太平殿下，除了你二人，還有長樂宮二殿下。別的人，你們需要在這里等待。現在，神為你們三人指明了方向，我會讓寺里的小喇嘛帶你們到起點，剩下的路就完全靠你們三人攀登了。”

老喇嘛話說到這里，全場安靜的沒有任何聲音。

他們沒有介紹過自己，老喇嘛卻知道一切。這無疑讓玩世不恭的大牛也心存敬畏。他虔誠又無比敬畏著望著眼前的老喇嘛。雙手合十，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等老喇嘛示意他們出去后，站在門外，公孫離首先反駁：“殿下，別的人我不管，我必須跟你一起去。”

此時的大牛像是換了一個人，他的全身充滿了生命的力量，微笑著拍了拍公孫離的肩膀：

“行了，命運是這樣安排的，那就輪回吧。你就待在這里，每天把那些轉經筒轉一遍，就當為我祈福了。”

“可是…”

“你的大將軍都沒說什么，你又有什么擔憂的呢？”

“大將軍，在哪里？”

“那個送我們到雪山的向導，那個通過駱駝引導我們出了沙漠的向導，你不覺得他很奇怪嗎？他有跟你一樣的紋身，只是你沒有發現罷了。”

“這…”

大牛此時不再理會公孫離，他轉身走到臭鼻子老道面前，用一種無比復雜的眼神望著他說：

“我說這么多年，你一直對每件事情都顯得波瀾不驚。甚至連聽見長孫太平這個名字，也顯得異常平淡，原來你才是藏的最深的那只王八。你這個王八老道，要不是昨晚喝多了幾杯，是不是想著你的長生不老，得意忘了形，才終于老實說了幾句實話。你告訴我，還有什么事瞞著我，看我不打死你。什么孤苦無依靠，什么落宿街頭荒野。長樂宮二殿下，長生讓你忘了形，看我不打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