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當莫桑晚偕同黎正軒出現在C市的酒店時,前來祝賀婆婆八十大壽的賓客已經將整個宴會大廳烘托的喜氣洋洋。黎正軒雙手講準備好的禮物遞給婆婆。一身喜慶紅色唐裝的婆婆一手拉一個,微微瞇了眼笑著打量兩人。
“婆婆,這是黎正軒,你叫他阿軒就好了。和經緯哥哥在一個大學教書。”婆婆拉著黎正軒的手笑呵呵,“晚兒的眼光不錯。阿軒一看就是個好孩子。”拍拍他的手,慈愛的說道,“好好對晚兒,晚兒可是個難得的好姑娘。”
黎正軒看著滿頭銀發(fā)的婆婆,“我知道婆婆。祝婆婆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好,好。”婆婆聞言喜上眉梢,是個知禮懂禮的好孩子,舉手投足間有幾分歸氣,最重要的是對晚兒很用心。
李經緯一直在招呼前來的賓朋,好不容易歇口氣,湊到婆婆身邊,“婆婆是一有了孫女就忘了孫子。”說的眾人都笑了起來。
婆婆有三兒一女,這個孫子是最小的一個,也是陪在自己身邊最久的一個,自是比其他孫子多疼愛幾分,“你要是想讓我多疼你一點,早點給我?guī)€孫媳婦回來才是正經。”
李經緯立即一副苦相,“婆婆。”
莫桑晚在她身后,輕笑道,“婆婆,您甭著急,過不兩日經緯哥哥肯定就給您帶回國知書達禮溫柔賢惠的孫媳婦,肯定讓您滿意的不得了,說不定明年您就能抱上重孫子了呢。”婆婆八十大壽,重孫子重孫女一個個粉雕玉琢的分外可愛,莫桑晚逗著小姑娘,“乖,叫姑姑。”
黎正軒看她一臉興味盎然的樣子,湊到她耳邊輕笑,“喜歡,我們也生個吧。”
莫桑晚眼底一黯,笑道,“好啊。”
說話間,已經招呼眾人列入席中,其中的觥籌交錯自是不需言說。婆婆四世同堂,家庭和美,看在莫桑晚眼中分外羨慕,連帶著沾染了幾分幸福的感覺。
莫桑晚看著李經緯明顯不支,“阿軒幫我扶他一下。”問服務生要了一杯溫白開,“喝一點,我讓他們加了點蜂蜜。”
李經緯坐在座椅上,背部靠在椅背上,領口的三顆紐扣被扯開,領帶早不知丟到哪兒去了,明明喝了很多酒,臉色卻越發(fā)的有幾分蒼白,眼睛中也不復往日的清明。“謝謝!”感覺好了些,“你們今天是回去,還是在這兒呆一晚上。”席間的一個空當,莫桑晚已經向他坦言二人已經領證的事情,李經緯誠心恭賀,滿滿的喝了三杯酒。
“我們定了酒店,會在這兒住一晚上,明天想和阿軒回我的學校看看。”莫桑晚解釋,而且,她還想把他介紹給自己的外婆和爸爸媽媽,告訴他們晚兒已經找到自己的幸福了,他們在天國就可以放心了。
“也好。”李經緯閉了閉眼睛,舒緩了胃中漸漸涌起的痙攣,嘴角浮現幾絲笑意,“我沒事,你們先回去吧。”
莫桑晚知道他素來不能喝酒,還有胃痛的毛病,“要不吃點藥吧,你的臉色很難看。”
“我沒事,休息一會就好。”李經緯看了一眼陪在旁邊的黎正軒,“你帶著黎教授去四處玩一下,我馬上也回去了。”
黎正軒露出淡淡的笑容,“我和晚晚先把你送回去。”
“對不起,您撥打的號碼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后再撥,sorry,……”冰冷的女聲從話筒中傳來。
“對不起,您撥打的號碼已關機,sorry,……”莫桑晚蜷縮著身子坐在客廳窄小的沙發(fā)上,一遍又一遍的撥打著黎正軒的手機,從原先的無人接聽,到后來的關機,整整四個小時,始終無法接通,不知道究竟是主人不曾帶,還是刻意避免相見。
晚上八點鐘,莫桑晚一邊守著電腦,一邊等待黎正軒晚歸。大概六點鐘的時候他打來電話說要去見個朋友,大概要晚點回來,晚飯不用等他。莫桑晚簡單吃了幾口飯,便將精心準備的一桌子菜通通用保鮮膜包好,放進冰箱。抱著電腦,窩在沙發(fā)里寫報告。
等到她完成最后的潤色,時間竟然已經十一點半,而黎正軒竟然也沒有回來。自從兩人結婚以來,他從來沒有回來這么晚。打的電話竟然無人接聽,再到后來,便完全是已關機。打他的幾個朋友喝同事,竟無任何人知道他到底去哪兒了,他的房子漆黑一片,顯然也是不在。
莫桑晚抱著手臂蜷縮在沙發(fā)的一角,涼風從陽臺沒關緊的窗戶竄進來,激起一層層的寒意。第二日打他的電話仍是不通,抽空打了一個電話到他的辦公室,是同事接聽的,“你好,哪位?”陌生的男聲從話筒彼端傳來,莫桑晚的心往下一沉。
“你好,我是莫桑晚,請幫我找一下黎正軒黎教授。”
“他上課還沒回來,等他回來的時候我讓他回個電話給你吧。”說著記下她的號碼。
“好,他回來請務必給我回個電話。”莫桑晚心事重重的掛上電話,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大,整個上午都這樣渾渾噩噩的度過去。
而黎正軒的電話并沒有打來,即便她后來幾次打電話過去,接聽的人每次都不同,他今天上午和下午各有一節(jié)大課,不可能會不在。
“下來,我在樓下等你。”五點,黎正軒清冷無比的聲音從話筒彼端傳來,莫桑晚顧不得辦公室眾人訝異的表情,咚的站起身來,拎起包便往外走,迎面碰上楊總,連招呼都忘記打,當然也忽略掉他眼里的陰冷。
“阿軒。”莫桑晚坐進副駕駛,來不及系上安全帶就忙不迭的問他,“你昨天去哪兒了,怎么沒回來,今天打電話你怎么都不在,也不給我回個電話。”
黎正軒手緊緊握著方向盤,平靜無波的聲音冷冷不帶一絲感情,“我沒事,系上安全帶,先回去再說。”很久以后,莫桑晚才明白那個時候他說的是‘回去’,而不是兩個人的家。
“哦。”莫桑晚聽出他語氣中的不虞,略略安靜,“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沒事。”從頭到尾,黎正軒連一眼都沒看過她,視線直直的盯著前方滾滾車流,英俊的側臉滿是冷峻與森寒。
莫桑晚緊緊抓著自己的包,縮成小小一團,貝齒咬著自己的下唇,直接咬出幾個清晰的齒印也無所覺。
眼看著快到兩人常買菜的那個超市,莫桑晚抬頭帶了幾分笑意,“阿軒,我們先去買點菜好不好,家里只有蔬菜,沒有肉了。”
黎正軒聽著她語氣中的強作歡顏,臉色略略緩了緩,刷的把車停在路邊,“你去吧,我在這里等你。”
“你不和我一起去嗎?”莫桑晚咬著唇略帶著幾分壓抑的委屈。
“昨天沒休息好,我稍微坐下。”黎正軒一只手撫額,語氣中不由得帶了幾分不耐煩。
“好,那我去去就來。”莫桑晚拉開車門,偏頭深深的看他一眼,頭也不回的轉身出去。
晚餐便在兩人相對無言的氛圍中度過,莫桑晚在廚房中洗碗,嘩嘩的水流聲掩飾了她眸中越聚越多的水汽。
“阿軒。”莫桑晚把提子放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輕聲喚他。
“恩。”黎正軒捻起一顆晶瑩剔透的提子放進嘴里,漫不經心的答應。手中的遙控器把電視節(jié)目從一換到一百三,又換回來,卻找不到一個自己能夠靜下心來看的節(jié)目。
“你又沒什么話想對我說嗎?”莫桑晚挨著他坐下,手中抱著一個刺繡的抱枕。
“你想我說什么?”黎正軒竟也有幾分笑意,側頭笑著問,嘴角竟有幾絲自嘲的笑意。
“我不知道。”莫桑晚把抱枕緊緊的抓在懷里,幾分淡然。
“恩?”黎正軒眉間一挑,眼神中滿是滿滿的玩味。
莫桑晚低著頭自是看不清他眼中淺淺的笑意,“恩。”過了一會兒才抬起頭來,眼睛中清明不在,帶著幾分掙扎與忐忑,“你后悔了嗎?”
瞥見黎正軒眼中越聚越明顯的怒氣與冷意,縮了縮腦袋,更是抬高了幾分語調,清晰的說道,“與我結婚,你后悔了嗎?”
黎正軒單手挑起她的下巴,看著她眼睛中的倔強與逞強,不禁用力,“你就是這么想的?”看著如玉般潔白的下巴漸漸殷紅一片,轉而用手指輕輕的摩挲,晚晚,我一夜不歸,你應該是理所當然的質問,而不是這么畏畏縮縮的猶疑。恩?”
莫桑晚在他卸去力道的那一瞬間,隱忍了許久的淚水順著臉龐輕輕滑下,黎正軒沾了沾,“你的眼淚什么時候也變得這樣不值錢了。不過看到你流淚,我還是該死的心疼。”
“阿軒……”莫桑晚低低喚道,這樣的邪魅的不羈的黎正軒不是那個她所熟悉的黎正軒,開心時笑的開懷,生氣時滿臉寒霜,生人勿近,可是即便是那樣,也會對她淡然一笑,云淡風輕。
黎正軒長臂一伸把她占有性的圈在自己的懷抱,下巴靠在她的額頭上,微微摩挲著,“如果我說我后悔了呢!”
莫桑晚聞言身子一僵,一邊是他溫柔熟悉的懷抱,一邊是冷酷無情的語調,不知道到底哪個才是真實的他,抑或哪個才是他真正想表達的意思。
“你呢?”黎正軒帶了幾分笑意,低低的在她耳邊笑道。
“我不知道。”莫桑晚乖乖回答,她的確不知道。
“我昨天見了一個女人,然后在酒店呆了一晚上。”黎正軒一只手玩弄著她薄薄的耳垂,一只手順著她薄薄的毛衫隨意滑動。
莫桑晚被他的動作弄得心煩意亂,微微斂了斂心神,“你一直和她在一起?”
“也可以這樣說。”黎正軒毫不在意的說道。
“哦。”莫桑晚低低垂首,眼睛深深的,看不清眼中的神色。
“你不問問是誰嗎?”黎正軒看著懷中越垂越低的腦袋,幾分打趣。
“是林小姐吧。”昨天晚上她也打電話給她,不過一直處于無人接聽狀態(tài),最后一次接通,話筒中傳來微微的壓抑的喘息聲,早已熟識的她,哪里還會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
“你都知道了。”
“那你要娶她嗎?”莫桑晚終于抬起眼睛,微紅的眼睛中滿是疑慮。
“你覺得呢!”黎正軒好笑的看著她。
“我不知道。”私心上她當然不想,可是如果是道義上,他是應該為之負責。
“你到底有沒有身為人妻的立場?”黎正軒揉揉她的小腦袋,一點一點的,堪比寵物貓,時不時的喵上一聲,證明她的存在。
莫桑晚聽說他話語里的戲謔,伸出雙手環(huán)上他精壯的腰身,膩在他懷里,“我也很想有啊,可是誰讓你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
黎正軒好笑的望著她,真是服了她,自己擺出一副臭臉色,她竟然生出這么多的想法,“給你個機會。”
“那你到底為什么和她見面,然后又呆了那么久,晚上都不回來,今天一天也不接我電話,最可惡的是竟然回來就擺出這副臭臉色?”莫桑晚拉拉他嘴角,擺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很在意?”黎正軒配合她的動作做出一個笑臉,“不過我們就是純聊天罷了。”
“切。”莫桑晚沖他扮了一個鬼臉,“那干嘛有那種惹人遐思的聲音出現?”其實只要是他說的,她都信。
“嗯,”說道,“就是那種聲音?”
“哪種?”
“阿軒!”莫桑晚水意盈盈的眼睛中波光粼粼,軟軟的喚著他,一雙柔夷也順著敞開的領口滑進他強壯有力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