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秋意恍然大悟：“嬤嬤叫奴婢告訴姑娘，老侯爺壽宴前她都要去見見那些老姐妹，宮里的和其它府里的，所以會不來伺候姑娘，還望姑娘見諒。”

“嬤嬤歲數也大了，該是享清福的時候，我怎會怪她。有人惦念真是好。”

“姑娘也有啊！”秋意包扎好，打了一個蝴蝶結：“姑娘，天色才剛亮，要那么早出府嗎？要不，帶上奴婢？”

納蘭微泠笑了笑：“煉藥重要，聽話。快來幫我弄頭發。”

秋意嘟著小嘴，沒有執意，而是手腳麻利的為她綰了高髻，一支銀鈴衩固定。選了件湖藍寬袖裙裾，清新脫俗。也因為手臂有傷，寬袖是防止摩擦到傷口。

她知道姑娘是最怕疼癢的。

納蘭微泠一切都收拾妥當之后，便出府了。

今日，又是東席當車夫。

到了建康都城最有名的茗樓，納蘭微泠牽著春霜走了進去。因為是清晨的緣故，店內沒什么人，只有零零散散幾個在擦桌的店小二。

其中一位個子矮小的店小二迎了上來，臉上掛著親切的笑容：“姑娘安好，請問姑娘是兩位嗎？”

納蘭微泠往春霜身后一躲，探出兩只眼睛瞅了店小二一眼，后者自然愣了片刻。

正想要說些道歉的話，春霜便道：“兩位，我家姑娘喜歡靠窗，人少的位置。”

店小二明了的離納蘭微泠她們幾步的距離，帶著她們去往大堂最里面靠窗的位置，詢問了吃什么，便下去準備了。

沒多久，一位穿著藍衣長袍，面色沉著的中年男子拎著一個黑色包袱走了進來，和掌柜相互點頭，算是打聲招呼，便直直走往上二層的樓梯處。

那里是整個大堂最空曠的一小片位置，只有一張方形長桌，黑的有些陳舊卻又很扎實。

那兒似乎是他的專屬之地，因為他很自然的將包袱放在桌上，然后從包袱里拿出筆、墨、紙、硯，一一擺好。最后還拿出一本藍色封面的書籍。

一坐下，單手磨墨，單手翻開書籍，然后執筆在上面書寫什么。

店小二捧著熱乎乎的早膳來了。經過中年男人面前的時候，笑著喊了一句：“楊先生，你來啦！”

那位楊先生頭也沒抬，只是執筆的手頓了一會，點了點頭，算是回應了店小二，便又繼續下筆。

“姑娘，這第一杯香茶是送的，要是想續杯就另算銀錢。還有這一小碟上的是香草，有客人喜歡喝加了香草的香茶，也有客人不喜歡，故需要姑娘自己做選擇。”店小二將小碟的香草送至她們面前：“不過這香茶，不加香草那就只是名副其實的香茶了。”

春霜看見那杯名叫香茶的茶，免不了詫異：“這香茶是你們茗樓特有的？”

“以前就是，簡直供不應求......”店小二有些驕傲的介紹了一番，而后又道：“只是斷了好長一段時間，現在又有了，雖然和之前的味道有些差別，但也八九不離十。所以從今往后，就是我們茗樓特有的。”

“斷了好長時間？”

“有七八年吧！后來換了新的老板，這香茶才又重新面世，然后就有了現在的香茶。”

“以前的老板是誰？現在又是誰？”

店小二一臉歉意：“小的來這里做工只有三年多，這些事也是聽在這兒做了許久的伙伴無意中談起的，所以不知道以前的老板是誰，只知道是位女老板。現在是位男老板，是誰就不清楚。”

“沒人知道嗎？”

“這個小的不清楚，伙伴之間也不敢擅自議論老板。”

春霜點頭，也沒再問。店小二又是道了一歉，笑著走了。

納蘭微泠盯著那杯乳白色的香茶呆了好半晌，然后在春霜那雙有些擔憂的目光下捧起杯子，抿了一口。

“是豆奶，只是沒有娘親的味道。”納蘭微泠似乎對這杯子愛不釋手，緊握住不放：“難道，娘親以前是這茗樓的老板嗎？”

“要不要叫東席去查查？”

“查。”納蘭微泠抬眸，看向大門：“東席呢？那么久還沒進來？”

“姑娘，東席不會來的。”

“怎么？一大早他不打算吃東西嗎？”

春霜難得淡淡一笑：“他習慣獨來獨往，要改變一下方式也需要時間去適應。姑娘快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等會給他打包一份。”

春霜應下，便為納蘭微泠布菜。

這會，一麻衣少年出現在門口，和掌柜說了什么，他才奔去還在奮筆疾書的楊先生那處。

“楊先生，我昨日看到一個好故事，你可有時間聽聽？”少年的聲音不大，但由于堂內太過寂寥，沒人氣，所以納蘭微泠那邊聽得很清楚。

楊先生依舊頭也沒抬，手沒停，只是說：“又是什么毛大嬸和她丈夫鬧，帶著孩子離家出走是吧？還是昨日在如飾閣鬧出風波的故事？”

“都不是。”少年顯得有些興奮：“這故事是關于一個英雄，還是個戴著銀色面具的男英雄。”

“英雄救美？”楊先生終于止筆，看向少年：“女子落水了？被強盜拐了？”

楊先生一臉揶揄，看得出來，這少年是經常找這位楊先生講故事了。

“不是！是這英雄與官相爭去對付一幫藏在郊外的土匪，但那不是一般的土匪，是突厥人。”最后四個字，少年是湊到楊先生耳邊，低聲談吐的。

納蘭微泠聽見‘突厥人’三個字，心里頭恨意滋生，面上半點異樣都沒有。她依舊慢理絲條的嚼著食物，洗耳恭聽他們的對話。

楊先生神色凝重：“你怎么知道？”

“因為那英雄救了我，他們對談什么我都知道。而且你知道那些官兵是誰派來的嗎？”少年買了一下關子，說：“是那個項王。”

“那么重要的事情，卻被你知道了，怎么你還活著？”

“楊先生，你就這樣盼著我死啊！”少年惱怒，忽而又笑道：“我被英雄藏到箱子里了，當作金銀珠寶的抬走，項王的人自然就不知道我的存在。”

“那他是不是告訴你，這件事不許對別人說？”

“他說無所謂。所以說楊先生，你看我這個故事值多少錢？英雄說挺值錢的，快估個價，我兩日沒吃飯了，等著這些銀錢呢！”

楊先生慎重的思慮一番，掃了一眼大堂，低聲道：“這里不方便說，今晚你來我屋再談。劉掌柜，我要一份早膳，打包給子華帶走。”

劉掌柜應了一聲，吩咐了店小二。

“還是楊先生疼我，子華先走了。”少年樂呵呵道了聲謝，等著早膳到手，便笑著踏出茗樓，一不小心撞到了什么，踉蹌的后退兩步。

卑微身份的他一個勁地對來人道歉，掌柜和楊先生紛紛望過去，見來人面色如冰，也沒對少年如何，只是看了一眼，然后面無表情的越過少年。

少年見狀，抱緊早膳，一陣風似的逃也。

也許，在場的人，只有納蘭微泠認出那面色如冰的人，是不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