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傷口好多了。
沒有發炎,傷口淺的地方已經愈合,能看見長出的粉嫩新肉。
換完藥后,這次沒有再纏紗布,而是貼了一個大面積創可貼一樣的東西,看起來沒有那么笨拙了。
顧深自認手已經恢復,打算自己開車回來,但伊鎮不放心,還是堅持把她送回來,順便蹭了頓飯。
飯桌上的伊鎮油嘴滑舌,吃得不亦樂乎。
顧深深以為,送她只是借口,蹭飯才是終極目的。
艾亦沉不在,聽說去接受什么采訪了。
事實上,顧深這幾天都沒怎么看見艾亦沉,他好像故意躲著她一樣。
她隱約覺得,那天喝醉之后,好像還發生了別的什么事。
可到底是什么事呢?
想得頭疼,干脆直接睡覺。半夜迷迷糊糊起來上廁所時,聽見樓道里一聲沉悶的關門聲。
艾亦沉竟然這么晚才回來,也不知道他吃飯沒有。
……
……
第二天一大早,顧深神清氣爽地下樓,剛出單元門口,就看見趙瑾航守在門口。
他一身合體西裝,敞開的襯衫露出夸張的鏈飾,漆黑的墨鏡上面兩只星眸炯炯有神。
顧深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回頭看看后面沒人,才確定他的目標就是自己。
“你也住這小區?”
“不是,我來接你去個地方。”
“我還得上班呢。”
“放心,我已經跟你們莫主任說過了,你今天歸我。”
顧深驚訝的瞪大眼睛。
“你?”顧深指指他,又指指自己,“跟我們莫主任?”
趙瑾航抓住她胳膊,“快走吧,晚了就來不及了。”
什么情況!
……
……
一輛棕色SUV行駛在高速公路上。
聽完趙瑾航的自述及敘述,顧深沉默了。
她以為他和她年紀相仿,又和她一起來華盛,那他和她應該都是一樣的小員工。
萬萬沒想到……
萬萬沒想到啊……
他面試的竟然是財政部的——
副總經理!
而且還成功了!!
關鍵顧深還問了一句自取其辱,令她恨不得一頭撞死的愚蠢問題。
“你多大?”
“比你大三歲。”
然后顧深就不想說話了。
“你要不相信,扶手箱里有名片,你可以自己看。”
高速公路邊種著茂盛的綠籬,快速流動成一條墨綠的帶子,顧深覺得自己的臉應比那墨綠還要綠。
“你別生氣啊,我沒想瞞你,就是怕說出來你不信。這不,辦公室昨天才發了名片,我今天就告訴你了。”
她寧愿他永遠都不告訴她。
昨天名片廠商送來一大堆名片,徐芷一個人忙不過來,她幫著一起整理。
在華盛,除了跑業務的銷售,就只有級別這部門經理以上的領導才有資格由公司統一訂制名片。
當時她和徐芷兩個人還暢想了一下公司什么時候會給她們訂名片。
徐芷說像他們這種公司,即使是出類拔萃的博士,也要經歷各種基層經驗,人才培養,最快升遷路徑也得熬到40歲以后,除非……
有門路。
“你是不是靠……”顧深本想問問他是不是靠關系進來的,可轉念一想,誰有后門會愿意泄露呢,還是別問了。
其實顧深心里還有一個一廂情愿的想法。
她更愿意相信他是憑自己本事進來,而她所在的是一個有著公平透明制度的公司。
像她這種沒門沒路的普通老百姓,這是唯一希望。
“你到底要帶我去哪?”
“去了你就知道了。”
……
……
半小時后,車子下了高速。收費站旁邊,立著巨大的廣告牌,印著華盛的一個公益項目。
大概又開了十分鐘,車子在一所小學大門口停下。
孩子們正在上課,還沒進去就聽見一陣朗朗讀書聲,回蕩在操場上。
顧深看著大門兩邊掛著的牌子,知道這大概就是“華盛”出資的公益項目之一。
趙瑾航在門衛處出示了證件,招呼著顧深一起進去。
空蕩蕩的教學樓里,趙瑾航沿著長長的走廊,從教室后門的玻璃一間間探頭探腦看過去。
此刻要是有人從監控里看見他倆,一定覺得他們鬼鬼祟祟,搞不好當成企圖偷賣小孩的騙子。
“你到底帶我來這干什么?”顧深忍不住再問。
“找人。”他說。
“誰?”
“楊國中副總。”
顧深聽說過這個人,是公司三大元老之一,當年和華盛總經理一起白手起家打天下。
徐芷說過這楊國中,最愛擺領導架子挑人毛病。
比如他開會,下面的人必須帶好紙筆,擺出恭聽架勢,隨時記錄。有一次一個姑娘沒帶紙筆,被他當眾好一頓臭罵,后來那姑娘做什么都不順,在原部門混不下去就申請調部門了。
但十分不巧的是,幾個月后楊國中因業務調整也換了分管部門,這么一來,那姑娘又成了楊國中下屬,又開始事事不順,聽說后來差點要跳樓了。
所以大家都說,珍愛生命,遠離楊國中。
顧深聽到“楊國中”仨字,差點咬到舌頭。
感情她現在正在自尋死路的死路上。
她一把拉住趙謹航。
“找他干什么,又為什么拉著我一起?”
趙謹航停下來。
“楊總主管人力資源部,他肯定知道你為什么被分配到辦公室。他現在正在視察這個小學,咱們找到他問清楚。”
“……你不早說。”
“那老頭固執的要命,咱們就這么跑來,他十有八九不會痛快告訴咱們,早說怕你失望。”
……
怕我失望你還說。
趙謹航看了看手表,“老頭中午的飛機,視察完就直接去西班牙出差,什么時候回來還不一定,可能兩個星期,也可能兩個月。你要是不想回翻譯部,就盡管拉住我。”
落在趙謹航胳膊上的爪子倏地松開。
“嗯,通常來說,視察是不是應該先去先校長室……或者會議室搞個什么歡迎儀式之類的?”
“嗯,有道理。”
話音剛落,趙謹航蹭蹭幾步走到教室前門,一把推開教室門。
顧深想阻止已是來不及。
“打擾一下,請問校長室怎么走?”一道生硬的男聲打斷了女老師甜美的講述。
顧深滿腦門兒黑線。
這人……就不能低調點么。
去校長室的路上,顧深忍不住譴責。
“人家老師正給孩子們在上課呢,你打斷人家多不好。”
“不然呢?”趙謹航不以為然。
“咱們應該去樓道里找導航圖看一下。”
“太慢。楊總中午飛機,估計馬上就要啟程去機場,咱們最多也就只有20分鐘時間,”趙謹航邊走邊說,說到此處扭頭看了她一眼,“一會兒找不到楊總我怕你哭。”
“我才不會哭。再說你怎么知道他們沒走?”
“他們的車還停在門口。”
“可,那也不能……”
“放心吧,后面那些孩子根本不認真聽課,我進去正好讓召集下他們注意力。”似乎嫌她太磨蹭,趙謹航干脆拉著她大步流星。
顧深徹底無語。
她雖然不認可他的做法,又對他這套歪理邪說挑不出更多毛病,只能暗中腹誹,默默地加快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