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宸妃的姐姐分了手之后，我就要去太后那里了。

“喜兒，你先去幫我看看青瑛吧。”

我的吩咐剛說出來，喜兒臉色就變了，鐵青鐵青的。

“小姐，我……”

她說了個我字，然后低下了頭。

我問：“怎么了？”

她欲言又止，再次開口還是個我字。

我再問：“喜兒，到底怎么了？”

喜兒深深吸了一口氣。“我不想一個人單獨行動，小姐，我能不能……”

我笑了。“這是怎么了？從宮外剛回來，整個人的膽子就變小了？”

我回憶了一下她在宮外的狀況，確實像嚇了好大一跳，完全變了個人的樣子。和喜兒對比起來，我卻有種說不出來的大膽。我覺得，我仿佛是個很幸運的人，這么多人在幫我，這么多人在信任我，我可不能辜負(fù)他們的期望呀。

“行，那你跟著我一起去見太后吧。”

我話剛說完。

喜兒就改了主意。

顫抖著身子說，“小姐，我能不能，我能不能只是在外頭站著等你。”

我皺了皺眉。

“喜兒，你到底……”

我想了想，還是不問了。

“行，你想做什么，我都答應(yīng)你。”

說這句話時，我心中想著，現(xiàn)在還不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時候，以后有機(jī)會了，一定要問清楚。

在宮中，鍛煉不足，皇親貴胄們都喜歡做轎子。

越舒服，身體就越軟糯。

我可不想這樣。

我唯一的辦法，就是走路。

無論去哪兒都走著去。

不一會兒，我和喜兒就來到了太后宮外。

之前見過的老姑姑，早就在門外迎接我們了。

“思晨姑姑好。”

“公主好，今天來的早啊。”

“起得早。”

我和思晨姑姑所說的話，都是面兒上的，卻深入不到哪兒去。

雖說這種話只是表面寒暄，但其實力道很難把握，兩三句說下來，我感覺像是被臨時趕鴨子上架，唱了一場大戲似的，整個人都累極了。

走進(jìn)內(nèi)宮，我、喜兒，思晨姑姑都聽見了李美人諂媚太后的聲音。

于是，我沒話找話，開口了。“思晨姑姑，你剛才說我早，有人比我更早呢？是誰呀？”

思晨姑姑咽了一下口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喜兒。

起初，我以為她要罵我，沒想到她是想要吐槽。

她說，“唉，是呀。她每次來都跟受刑似的，只要是不當(dāng)著太后的面，臉色就極為難看，每每奉茶回宮之后，總要發(fā)一通脾氣，就像是誰逼著她來似的。公主，我們逼她了嗎？反正我覺得沒有。可脾氣發(fā)完了，出去了，別人問起，你猜她怎么說？她可自豪了。”

思晨姑姑搖著頭，“不明白呀，不明白呀。”

我揚了揚眉毛。

我正要說什么，只見喜兒站著不走了。

她可真是說到做到。

“好吧，喜兒，你就在這兒等我，可是，或許會等很長時間啊。”

她說，“沒事。”

她說沒事，我心頭的第一個詞，就是有事。

我真想找人幫我盯著點喜兒。

不過，這樣一來，本來是出于好意的探視，或許弄巧成拙。

算了，我還是不要動這方面的心思。

“那好，你在這里等我。”我看看天。“一會兒要是太陽出來了，你要找個陰涼的地方啊。”

喜兒點點頭，沒說話。

我看得出來，她心思已經(jīng)不在這兒了。

我和思晨姑姑一起，進(jìn)了太后內(nèi)宮大殿。

真沒想到，太后的內(nèi)宮里有一個專門空出來，研習(xí)茶道的小屋。

泡茶需要的鏟子，熱水，石鍋，小掃帚一應(yīng)俱全。

不過，這些并不是最惹眼的。

最惹眼的，是李美人那裝模作樣，擰巴的跪姿。

“太后。”

她一聲叫喚起來，叫得我一身雞皮疙瘩。

那天，她在錦樂宮鬧事罵人的時候，也不是這個聲道呀。

“太后，我求求你了，你就喝一口吧。”

太后一把將熱茶推開，熱茶噗地掉到了地上。

我倒抽一口氣，這不是糟踐人的管用戲碼嗎?

我不敢抬頭看，可忍不住一抬頭，卻瞧見太后對我笑著，眨了眨眼睛。

“李美人，跟你說過多少次了，那里的水很燙，你拿的時候要專心一些。你怎么就是不聽。”

李美人抿著嘴，瞪著一雙大眼睛。

她很委屈。

大概是要哭了。

“別哭。”太后說，“學(xué)習(xí)茶道，本來就是需要平心靜氣的。我看你這幾年跟我學(xué)茶道，學(xué)了個皮毛就出去炫耀，你怎么就不能靜靜心呢？更何況，我早就告訴過你，靜心是最好的美容辦法，比你那些個涂脂抹粉要強多了。”

聽到太后這么一說，李美人下意識地吸了吸鼻子。

然后，等了一下，哇得一聲哭出來。

她的眼睛盈滿了淚珠。

她仰起頭，抽搭了一下。

然后，眼淚汪汪地掃視了我和思晨姑姑一眼。

她深吸了一口氣，說：“我就是笨嘛，我知道，老祖宗你就是在說我笨。涂脂抹粉容易，靜心卻難。是呀，我就是腦子跟不上，我真的就是學(xué)不會呀。”

她說這話的時候，看著我，也看著太后。

她好像在求我救她。

過了一會兒，太后也看出來了，李美人在求救。于是說，“那么，你想如何呢？不學(xué)啦。”

說到不學(xué)二字，李美人又哇得一聲哭出來。“老祖宗，我知道，你用不著我了。你就是嫌棄我，你就是在傷我的心。我知道我笨，可你要是這樣嫌棄我，那就是瞧不起我，嫌我，怪我。我還能怎么辦呢？”

我被她這話搞得頭暈?zāi)垦＃恢浪胝f什么。

太后說，“行了，今天就到這里吧，你先回去吧。”

李美人跪著爬著到了太后的跟前。

拽著太后的褲腳。

“太后，我……我……不想讓你放棄我，我難受。我知道我不好。”

“行了，我是說，你下次再來。你瞧，我這兒不是有客人嗎？來，禹辰，喝口茶。”

我接過了茶，一口喝下。

思晨姑姑扶著李美人站起來。

又扶著李美人出去了。

太后的目光追隨著她們，一直追隨到宮外小公公大聲說，李美人娘娘，您改天一定要再來呀，太后沒怪你，真的沒怪你。

我看她屏息以待的樣子，實在不好叨擾。

就自顧自地在心中琢磨喜兒的事。

喜兒真的要在院子里站一天嗎？

能不能請她進(jìn)來？

我正琢磨，太后已經(jīng)來到了我的近前，握住了我的手。

“哎呀，你嚇了我一跳。”

“乖乖，出宮好玩嗎？哦，不。我是說，出宮遇到該遇到的人了嗎？”

“遇到了，遇到了。”

“怎么樣？”

“哦，那個……”

“你先別說，”太后仰起頭，不知怎地，兩行淚就下來了。我趕快掏出手絹幫她抹淚。“我都知道了。昨天，京城西南角的一角診所爆炸，很多人以為就是平常的爆炸，可有人卻看見大夫著魔后卻沒有死。大禹好多年沒有人著魔了，昨天得知此事，我真是舒了一口氣。還有，有好些人都看見金光燦燦的大魚了。”

我瞇著一雙眼睛。“太后，你怎么……”

太后激動地拉著我的手。“是你，對不對？”

我的眼睛瞇得更緊了。“我覺得是。”

太后閉了閉，冷笑了一聲。

我以為她是笑我。

后來發(fā)現(xiàn)，她是笑皇上。

“這下子，可有的他忙了。”

太后把我拉到了斟茶的小角落里，細(xì)聲對我說，“阿熏，你知道嗎？自從你生下來，我們就一直關(guān)注著你了，不僅是因為當(dāng)年天降祥瑞，預(yù)言你以后可能是百年來秀靈天賦的第一人，還因為你的父親，母親。皇上為了上位，讓你的父親吃了很多苦，如今你來了，他自然是不愿意的，可他又是個愛面子的人，大臣逼他，北國那皇帝小子也逼他，他只好顯出一副高高興興的樣子，但實際上，他很不喜歡被人綁架，這是你現(xiàn)在沒有加冕典禮的原因，當(dāng)然，這個原因?qū)噬蟼€人而言，并不十分重要。主要還是因為他懶。他做什么都懶，看起來倒勤快，按部就班的，每次都早早就上朝，從來不抱怨，但其實，他什么事都沒做，只是在拖時間而已。”

我聽到這，下意識地去捂太后的嘴巴。

太后卻生氣了。

“你怕什么，這是事實。”

沉默了一會兒，她又對我說，“但現(xiàn)在，我和宸妃把你弄到宮里來，只是借著貴妃她們都不想遠(yuǎn)嫁女孩，但私底下，我們都希望你能發(fā)揮出自己的特長，幫助大禹走上中興之路。知道為什么你要進(jìn)宮嗎？是因為宮里才是激發(fā)你靈氣的風(fēng)水寶地。”

太后說這幾句的時候，我腦海里懸浮著這幾個字：

什么，什么，什么？

這說得都是什么？

太后是不是瘋了？

等太后沒說話了，我心中又漂出了這幾個字：

快跑，快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