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瀾依舊面色陰沉,沙啞道:“可是徐抗,你不會不知道吧?崤東的朝堂之上,可是有很多人見不得你風光。若你率領大軍一直西去,就算那些人不在你們皇帝面前吹耳邊風,你們崤東的皇帝,也真的能放心你擁兵自重嗎?崤東是一個小國家,舉國上下將近約有四成兵力都執掌在你手中,那穆旭東能放心?”
阿瀾這一言,才真正算擊中徐抗心中的軟肋,他們崤東當今的皇帝穆旭東,雖然不算個昏君,但也絕不是什么千古明君。
這次少年率兵西征時,穆旭東就曾遮遮掩掩地單獨跟少年說過,說是朝廷內的一些人,見不得他好,此次西征,要他早去早回,能徹底控制住大散關不要再被北遼奪回去就行了。
少年當時覺得沒什么,但現在回味過去,真的只是朝廷內的某些饞臣見不得他好嗎?
那么他們崤東的那位皇帝,真的允許他擁兵自重?
深思熟慮過后,少年心中有些動搖,但卻依舊選擇相信了他們的皇帝。
穆旭東既然能把兵權交到自己手上,那就證明,無論這位高高在上的君王怎樣猜忌自己,但最后都仍然選擇了相信,既然如此,徐抗覺得自己在這種時候更應該相信他們的皇帝。
想明白其中緣故,少年昂揚道:“前輩劍仙之名如雷貫耳,但是說話怎能如此不知輕重,妄圖挑撥我與我們陛下之間的君臣情義?”
“不知死活。”阿瀾冷冷一笑,像看待死人一樣看著徐抗,迎著朔風冰冷道:“你帶兵征戰這么多年,難道不明白兵卒未動,糧草先行的道理?這次你在大散關集結大軍,可據我所知,你們的糧草不足堅持十日,倘若一路西去,糧草未能及時供應,軍心大散,到時北遼援軍前來圍攻,困獸之斗,你們有一戰之力?你徐抗能有活路?”
“哼……前輩還不死心。”徐抗這次有點嗔憤,一句輕描淡寫的前輩,頗帶挑釁的滋味道:“前輩可能不知,我軍后續糧草已經在前行路上,三日之內必定到達大散關。”
“你就這么確定?”阿瀾不禁想,這小子還真是個鐵頭娃,不到黃河不死心?
阿瀾慢悠悠道:“既然你對你的后續補給這么放心,不如咱倆打個賭,你在邊關等上三日。倘若糧草及時運來,別說你要一路西征,你就是想上天,我也不攔著你。若是糧草不到,即使我不阻攔,想必你也不會讓你的部下白白送死吧!”
徐抗再一次有些動搖了,以往自己出兵討伐平亂時,糧草的確次次先行。
但是這一次,朝廷那邊傳來的消息卻是境內出了災禍,群臣都忙著救災,朝內主事的大臣忙的焦頭爛額,運送糧草一事,須得延緩三日。
但是朝廷是保證好的,三日之內,糧草必定送到大散關。
這樣一來,徐抗心里犯起了嘀咕,這該如何是好。
良久,徐抗還是選擇了相信自己的君主,提槍指向阿瀾,殺氣騰騰道:“我敬你一聲前輩,你卻不知好歹,三番五次挑撥我們君臣關系,是可忍孰不可忍,我最后再稱你一次前輩,請你速速退去,否則我八萬鐵騎碾壓之下,定叫你血肉模糊。”
“殺,殺,殺……”
主帥下令,后面的軍士也變得嗜血起來,咽了一口吐沫,將貪婪的目光放在了阿瀾和他身后的少女身上。
“哼……八萬鐵騎?”面對崤東邊關集結的這群蠢蠢欲動虎狼之師,阿瀾嘴角浮現起了笑意,蒼然道:“我一人,對付八萬鐵騎,也許會有點麻煩。但是萬軍從中,取上將首級,還是能夠做得到的。”
其實少年身后的少女知道,阿瀾謙虛了,平常劍仙,面對八萬鐵騎,頃刻間便被踏的血肉模糊,但是阿瀾不會。
不為什么,就因為他叫阿瀾。
“是嗎?”徐抗酣暢淋漓,笑了笑:“在下不才,在崤東之內,已經剿滅了修行山門數十座,光是天字門派的修行山門,就占了將近一半。我這一桿金槍下殺的山門神仙,沒有過千,也有八百了。如今遇到阿瀾劍仙,若不討教兩招,傳出去還說我徐抗恃才放曠呢!”
頃刻間,就在少年橫掃金槍,將槍尖朝地揮下,準備沖刺,而他身后眾多鐵騎準備跟隨少年一起沖鋒時,卻突然,少年眉頭一皺,目光呆滯了片刻。
他的脖頸之上,傳來了一陣冰涼。
就在徐抗剛剛提槍準備沖鋒時,那個離他相距甚遠的少年劍仙,不知何時來到了他所騎戰馬的身上,如今正端端正正地站在馬頭之上,右手朝他擺了一個劍指。
雖然看不見,但是徐抗感到了一股鉆心的冰涼,他知道,就在他脖頸旁邊,正懸浮著一把無形的利劍,只要他的腦袋稍稍偏上半分,他便身首異處。
周圍崤東的將士甚至不知道阿瀾何時出現在徐抗身前,不是剛才,他還在眾人眼前嗎?
而原來阿瀾所待的地方,只剩下一身單薄白裙的少女,少女有些膽怯地望著這些兇惡之徒。
同時,少女不由自主地將眼神瞟向了阿瀾的背后。
瑤雨一人孤立在風中,像是在等著什么人回到她身畔一樣。
“徐抗,你還有一次發號施令的機會,這次,可別一錯再錯了。”
阿瀾說話的聲音不大,但是徐抗卻聽的格外仔細,如今,少年劍仙的每一個字眼,都能在徐抗心底激起千層浪花。
像是要擊碎徐抗心底最后一層防線,阿瀾依舊不依不饒道:“如果我記得不錯,你爹曾經在這里,也做過一個錯誤的決定。如果我猜的不錯的話,你到現在還沒有娶妻吧!你想讓你們徐家,在你這絕后嗎?”
“你……”徐抗氣的滿臉通紅,咬牙切齒想要罵上這位劍仙兩句,但是旁邊的利劍似乎又往他脖頸這邊靠了幾分,脖頸處似乎有一絲冰涼的血跡留下。
徐抗如今進退兩難,當年他爹在邊關受辱,就被崤東臣民差點把祖宗十八代都罵絕。
如今要是自己再在此地受辱撤兵,還有何面目回京去見君王,有何面目去見崤東百姓。
可是如若不然,阿瀾這一劍就要削掉他的腦袋,怕死不怕死暫且兩說,不孝有三,無后為大,要真今天死在這了,他有何面目去見先祖,去見他爹。
徐抗內心猶豫不決,臉面死沉,他曾經踏上軍旅生涯之時,就想到了這一天,只是這一天,來的也太快了吧。
“你還有一次發號施令的機會,不要挑戰我的耐心。”
與此同時,阿瀾的聲音愈加冰冷,像催命符一樣響徹徐抗耳邊。
周圍崤東的兵卒已經將長槍利劍弓弩都朝阿瀾瞄去,只要徐抗出一點意外,他們絕對誓死要將這位劍仙踏成肉泥,烹而食之。
他們也焦灼地等待著徐抗最后的決定,到底是壯烈赴死呢?還是忍辱負重呢?他們與徐抗一樣焦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