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遼這邊倒是太平,但是西邊隔著將近萬里路程的曠離,卻是在十幾天前發(fā)生了一件大事。
曠離的上一任君主劉雍被全衡率領(lǐng)的大軍和各路豪杰圍堵云落古都皇宮內(nèi),自認敵眾我寡,無一戰(zhàn)之力,于是帶著他的皇后飲毒自裁。
第二天一早,那個在井市當中流落了十幾年的前朝皇子劉詔繼位登基,在全衡的力排眾議下,朝中天下無一反對聲音出現(xiàn)。
之后,這位曠離新登基的皇帝,便對此次幫他重新奪回皇位的將軍大臣,以及山門江湖人士,進行了嘉獎。
而后,將劉雍的遺體葬在了他們劉家世代傳承的皇陵當中。
不過那位皇后娘娘可慘了,劉詔真的如他那夜對全衡所言,把那位皇后娘娘的尸體丟在了荒野喂狼。
不過可能是因為是中毒而死的原因,周圍居然沒有一兇獸野物靠近那位女子,更別說吃她了。
于是有前朝忠于劉雍的義士互相結(jié)伴,偷偷將這位皇后娘娘下葬。
對于這件事情,劉詔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沒有小題大做。
自劉詔繼位,因為還是劉家天下,規(guī)矩還是他們劉家先祖定的,所以朝廷令法都沒什么改變,只是邊關(guān)的許多守將都換了生面孔。
并且,劉詔繼位后,改年號為浩雪,因為當時全衡率軍誅君時,正好開始下雪,自劉雍死去的那個夜晚,下了三天三夜的一場大雪,才勉強止息。
于是劉詔覺得那是一場瑞雪,才改的年號。
不過最讓天下最感到震驚的,莫過于那劉詔當天早上登基,下午就娶妻,冊封為貴妃。
本來這個井市走出來的潑皮劉詔,是要冊封那位女子為皇后娘娘的。
但是以全衡為首的諸多群臣,都諫言說冊封皇后一事,關(guān)乎天下大事,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封的,先要昭告天下,而后設(shè)坦祭天,規(guī)矩繁多,不是他想封就封的。
于是劉詔這才作罷。
按理來說,這王族貴公結(jié)婚,也當找個門當戶對的,但是劉詔偏偏逆其道而行之。
他冊封的那位貴妃,毫無身份背景,也是從井市當中走出來的凡塵女子,只是從小就認識,兩人親密無間,于是劉詔當了皇帝,第一件事就是想著娶了她,給她名分。
這個新繼承的小皇帝做起事來,都是以前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怪舉,所以很多人都在討論,說曠離還能存在幾年,這劉詔會在幾年內(nèi)被推翻統(tǒng)治。
……
歲月匆匆,時光不饒人,一轉(zhuǎn)眼十多年就過去了。
距離云衡三十二年臘月的那場大雪,已經(jīng)過去了十七年。
如今,是浩雪十七年。
不過也是寒冬臘月,冬天的第一場雪搖搖撒撒落到了云落古都的城頭上。
曠離皇宮最高的城樓上,一位身著恢宏,氣宇軒昂的中年男人帶著一位面容秀美,氣質(zhì)大度,穿著繁侈的女子登樓望雪。
劉詔已經(jīng)沒了當年那般無賴稚氣,給人的感覺雖然算不上威嚴,卻也沉著。
在他執(zhí)政的這十七年來,可謂是舉步維艱,如履薄冰,若不是全衡等一眾朝臣竭力相助,曠離,多半是要天下大亂了。
劉詔望著灰沉沉的天際,以及被大雪覆蓋住的碩大城都,不由又想起了許多年前,自己還是個少年時,和全衡一起踏入皇宮,進入碩天殿內(nèi)和劉雍的一番交談。
風雪劃過男人的臉頰,他不禁感慨世事無常,道:“朕現(xiàn)在是終于明白當年皇叔在碩天殿所言了,曠離的皇帝,不好當啊!”
他身旁的那位曾經(jīng)差點被他冊封為皇后的貴妃娘娘,看著中年男人的后背,以及天際飄零的雪花,柔聲道:“朝事諸多,陛下不宜如此煩憂。不是說好了,此次來就是賞雪的,不談國事嗎?”
女子名叫朔馨,劉詔很小的時候,就被送到一小郡縣生養(yǎng),由于很小便沒了父母,所以一身壞脾氣,經(jīng)常喜歡跟人街頭斗毆打架。
也就是那時候,他認識了朔馨,朔馨那時候并不知道他皇子的身份,每次劉詔跟人打架時,朔馨就覺得他特別瀟灑。
若是劉詔打贏了,她便拍手叫好,上去迎接,若是劉詔打輸了,被人揍得鼻青臉腫,她就會上去拿紗布替他包扎傷口,然后給予他寬慰。
所以在劉詔很小時,就對這個大他兩歲的“姐姐”說,等他將來有出息了,一定要娶她,把全天下最好的東西都給她。
朔馨只當少年是說笑話,然而很多年后,少年秉承了他的諾言,甚至要力排眾議,封她為皇后。
只是這么多年,在朔馨心中,劉詔永遠像個長不大的孩子,總是喜歡意氣用事,當劉詔被群臣的冷言激憤后,朔馨也總是會心平氣和跟他講道理,權(quán)衡利弊,對他說明群臣的本意也是好的。
只是朔馨的身子很不爭氣,自從娶過她之后,這些年來,劉詔也再從未納過后妃,日夜都是她在侍奉,但是她卻不能懷個一兒半女。
這點,的確讓劉詔很是無語。
“還記得我們很小的時候,我總是愛闖禍,偷東摸西,沒個正形,日日和別人干架,遭受別人白眼。但是你知道嗎?現(xiàn)在回想起來,那時反而是我一生中最開心的時光。”兩人在風雪中站了許久,劉詔一語打破沉寂。
劉詔說話有些溫柔,但他的確不是個溫柔的人,至少對朝內(nèi)群臣來說是這樣。
朔馨想起了往事,先是眼睛中閃過幾絲靈光,而后愣愣點頭道:“那有什么好的!街頭百姓,窮其一生,也不過是為蠅頭茍利而活,陛下掌控天下大局,乃是天命所定。在臣妾眼中,陛下可比當年那個雄霸一條街頭的小混蛋要強多了。”
“呵呵呵……是嗎?或許你們都是這么認為的吧!”劉詔眼底流露出一絲失落,道:“我總感覺你們都離我遠了,全將軍,你……”
劉詔本來還想多說幾個自己真心當做朋友親人的人,卻發(fā)現(xiàn)自己說不上來了,突然更加失落道:“從小到大,就你和全將軍對我最好,但現(xiàn)在好了,連你們兩個,也與我漸行漸遠,我真的成了個孤家寡人了。”
劉詔對自己的稱呼由一開始的朕已經(jīng)轉(zhuǎn)變?yōu)槲遥皇撬笠饬恕6菃为氃谒奋昂腿饷媲埃f著說著就不由改口,總覺得在他們面前自稱朕很不舒服。
“怎么會呢!只要陛下不嫌棄,臣妾一直都會在陛下身后的,一直都在的。”女子上前摟住了劉詔的身子,將頭緊緊貼在他的身后。
“是嗎?”劉詔心里似乎有些怒氣,道:“那這次我想出兵剿滅以落霞園為首的幾個破山門,你們?yōu)槭裁炊家柚梗咳夂蛣e人阻止我倒也罷了,為什么連你,也要?”
說到這,劉詔有些自生蒙氣,便不打算再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