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接上文,話說郭孔雀入宮后,賢惠孝順,每遇太后身體有恙,便親侍湯藥,逐漸得到了兩宮太后的喜歡。
需要提到的是,劉定巭登基之前曾有位太子妃,但還沒等到定巭登上皇位就不幸仙逝了。兩人的感情很好,太子妃的逝世對定巭的打擊可想而知。幾年下來,定巭的在感情生活上一直提不起興趣,很少光顧后宮,兩位貴妃也一直遭到冷落。直到郭孔雀入宮,情況才得到改變。于是,兩宮太后就商量著給郭孔雀一個恰當的封號。
這件事,自然引得舒國舅的不滿。在定巭做太子的時候,實際上已經安排了一后二妃。太子妃陶氏,是陶國公的幼女,兩家聯姻,自是順理成章。側妃二人,一曰吳氏,一曰舒氏。前者是吳太妃的侄女,后者就是大名鼎鼎的舒黑闥的妹妹。但定巭只鐘情于青梅竹馬的陶氏,對吳氏和舒氏一直都很冷淡,極少臨幸,所以至今未得子嗣。帝國的后繼之君才是關乎千秋萬代的大事,為此,兩宮太后一直非常憂心。直到郭孔雀的出現,一切都改變了,劉定巭的心底再次燃起了對男女之事的熱情。
兩宮太后經過深入的考察,終于決定先立郭孔雀為貴妃,再視生育情況做下一步安排。此舉有兩個好處,一可以趁機收服在西域有很大勢力的孫阿泰為朝廷所用;二可以借機分化舒國舅在朝中的勢力,一舉兩得。
話既說到這個份上,先得子者可封皇后。舒國舅立馬召集了眾多和尚道士,給自己的妹妹求子。吳太妃也張羅著名醫仙士,給自己的侄女求一劑得子的藥方。但縱然兩家人再如何折騰,皇帝卻只寵幸郭氏一人,每夜都在郭貴妃的寢宮留宿,雖稱不上春宵苦短,但也是夜夜不空。很快,郭孔雀的身體就有了反應。
昭陽宮內,皇帝劉定巭著急地在圍帳外踱步。
“恭喜皇上,郭貴妃,有喜了。”太醫顫巍巍地說道。
“好,啊,賞,快賞!”劉定巭高興地語無倫次道。
“哦,對了。”定巭好像想到什么,趕忙說道:“快,快去稟報太后。”
“諾!”太監小乙連滾帶爬地跑出了宮殿。
皇帝終于有后了,這可讓兩宮太后大喜過望,卻也急壞了舒國舅和吳太妃。如果真讓郭氏封后,那生下的孩子就是太子,如此一來,今后朝廷還哪有舒家和吳家的立足之地呢。
消息傳到舒府,舒黑闥徹夜未眠。國舅爺臥房的燈直到很晚才熄滅,舒國舅暗暗揣度,不由得計上心頭。
“這件事不得外傳,否則,你是清楚的。”舒黑闥淡淡地說,語調間卻充滿了殺氣。
“小的明白。”管家怯怯地答道。
“吳太妃那邊,還要加把火,得叫她替我們打頭陣。”舒黑闥道,嘴角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微笑。
“諾。”管家眼角瞟向國舅,心領神會地應聲道。
在吳太妃和舒國舅的攛掇下,兩宮皇太后召定巭來慈甯宮問安,言談中,問起了皇帝近日的起居。
“巭兒,郭氏那孩子娘很喜歡,她能懷上,是咱們家的福氣啊。”太后微笑地說。
“都是托娘的福。”定巭道。
“但是。”太后剛開口,卻欲言又止,回頭望了望吳太妃,略有尷尬地道:“別的宮,你也得常去啊。不是娘貪心,娘還想多抱幾個孫子呢。”
定巭抬頭望向太后,又用余光掃了掃坐在一旁的吳太妃,道:”孩兒曉得,母后盡可放心。“
這次突如其來的”問話“,劉定巭已大致猜出了源由,但他也深知吳太妃在這后宮的地位,為了顧全大局,他也只能隨聲符合。
這場略帶尷尬的問安持續了半個鐘頭,吳太妃一言不發,但是意思卻很清楚不過了。太后當著她的面告誡定巭,不可專寵一人,要以西晉賈南風為戒。
定巭無奈,只得按照母后的吩咐,連著幾夜臨幸了舒、吳二妃。
很快,舒貴妃,也有喜了。
消息傳來,這可讓舒國舅又喜又憂,喜的是自己的妹妹終于懷上了龍種,憂的是算日子,郭氏的預產期當在自己妹妹之前,如此一來,皇后的桂冠還是郭孔雀的。
日子一天天臨近。離預產期還有半月,郭貴妃專程來到城南的感恩廟拜佛求子,希望自己能如愿生個兒子。好巧不巧,剛進入廟門,正好遇到了燒香出來的舒貴妃。二人一照面,不得已尷尬的相互問候。
舒貴妃先開口道:“不知妹妹也來燒香,早知道,就改日再來,以免搶了妹妹的福氣。”
“姐姐真會開玩笑,在我們西域,同侍一夫的姐們都是一起上香求子的,以求家庭和睦。”郭孔雀道。
“如此說來,倒是我顯得小氣了。好了,天色尚早,我就不打擾妹妹拜佛了,走了。”舒貴妃話音一落,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大雄寶殿內,檀香繚繞,禪音裊裊。郭孔雀虔誠地雙膝跪在蒲團上求子,同時祈求皇室和諧,大宋國泰民安。
這一切,恰巧都被廟里的住持看到。郭孔雀將要轉身離去,只聽得身后輕喚:“施主,請慢。”
郭孔雀回頭,一雙明眸落在路旁一位身披金色袈裟的住持身上。
見住持緩緩走來,郭孔雀微微欠身行禮。老住持微笑著從她身旁走過,只留下一句:“施主將來的富貴不可估量,但要堤防身旁的小人啊。”
望著住持離去的身影,郭孔雀有些不解地站在原地,困惑的眼神中,住持顫巍巍地漸行漸遠。
離開感恩廟,已是夕陽西下。住持站在后堂,手持念珠,口中默念“善哉”,不禁由衷感佩郭貴妃的賢良,但也為她即將的遭遇唏噓不已。
很快,郭貴妃臨盆的日子到了。十幾個產婆排好隊似的伺候在床邊,劉定巭則焦急地在殿外走來走去。忽然,太監奏報。舒貴妃那邊,也有動靜了。定巭趕緊又趕到舒貴妃的寢宮,只見這邊也是宮女太監忙作了一團,大殿里時不時傳來舒貴妃痛苦的吟叫。忽然,太監又來報,郭貴妃,生了!
“什么?!”劉定巭大喜過望,自己有兒子了,立即頭也不回地跑向郭貴妃的寢宮,不顧舒妃痛苦的呻吟,獨留下了她怨念的眼神。
郭貴妃的寢宮里,劉定巭一只手高興地抱著自己的第一個兒子,另一只手輕輕地撫慰著大汗淋漓幾近虛脫的郭孔雀,輕聲說道:“愛妃,辛苦你了。你為我大宋立功了,朕要封你為皇后!”
可在另一邊,噩耗突然傳來,舒貴妃因為早產,不幸故亡,只留下一個羸弱的嬰兒。舒貴妃的寢宮里,聞訊趕來的舒國舅哭著跪在地上,大聲喊著:“我苦命的妹妹啊,你死得好慘。”這一喜一悲的兩重命運,不禁讓舒黑闥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一條毒計涌上心頭。
得知舒貴妃難產而死,劉定巭也十分傷心,他扶起哭昏在地的舒黑闥,以手覆胸,相約此生君臣永不相負。
舒黑闥哭聲稍減,顫巍巍地說道:“希望陛下看在舒家一門世代忠貞的份上,立舒妃之子為太子。”
定巭有些猶豫地說道:“愛卿,其實立長還是立賢,朕可以乾綱獨斷,但太后早有懿旨,先誕子著為后,子憑母貴,無論從那頭說,太子都只能是郭妃之子。”
舒黑闥早知皇帝偏向郭妃,便接著說:“可手心手背都是肉,小皇子沒了娘,又當不得太子,能不能托付吳貴妃撫養?”
定巭心想,自己已經對不起一位貴妃了,不想再負另一人,吳妃進宮多年,極少得到寵幸,又膝下無子,如果將舒氏誕下的小皇子過繼給她,也是對她的一種安慰吧。于是,當即同意了舒黑闥的請求。
皇妃的葬禮和兩位小皇子的誕生,注定讓這個皇宮不再平靜。郭貴妃所誕皇子被賜名劉蝸,因為在懷孕的時候,郭孔雀曾夢見蝸牛趴在牽牛花上,皇帝以為大吉,這是說自己的兒子將要和蝸牛一樣堅韌不拔。舒貴妃所誕皇子被賜名劉福,也是希望舒家能有一份福報,以贖劉定巭心中的愧疚。
一個月后,就是封后的日子了,可郭孔雀卻執意要等到四十九天后再行受封。她的心里,一直還惦記著在感恩廟和舒姐姐的一次照面,沒想到,竟是永訣。她不顧眾人的反對,執意要將舒妃誕下的小皇子接到自己的宮中撫養,實際上,她也不知道,危險正潛伏著。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到了兩位小皇子的百日,郭孔雀在寢宮里擺了酒宴,皇太后和皇上也來了。就當眾人歡樂宴飲之際,忽然間,大堂的燈掉落了下來,剎那間,漆黑一片,眾人慌亂,杯盞落地,亂作一團。
“不要慌,不要慌!”定巭大喊道:“不要傷到小皇子!”
“諾。”太監小乙應聲答道。
“來人,蠟燭,點蠟燭。”太后喊道。
不一會兒,燈亮了。一切如故,只有兩個小皇子,不知不覺間已被掉了包。酒罷宴息,郭孔雀親生的小皇子被當成另一個送到了吳妃的寢宮。
“還好,孩子沒事。”郭孔雀作為母親的天性下意識地抱緊孩子。
只是,兩位小皇子長得實在是太像了。更奇特的是,兩個孩子的身上都光潔如玉,不曾找到胎記。
站在一旁侍候的奶娘似乎看到了一點端倪,剛要開口,卻被一旁的吳貴妃用眼神制止了。可憐郭孔雀,竟沒有看出破綻。從此,這對親生母子,相見不相識了。
但不管怎么說,母憑子貴,郭孔雀先誕下皇子,終于依先前的約定被封為皇后。
幾天后,冊封詔書已經傳遍了大街小巷:
列象星垂,環宇清位。母憑子貴,千古同援。今有賢貴妃郭氏,移芳椒掖,擅美后宮,首誕皇子,躬行垂范,依理冊封皇后,布告天下,咸使聞知。
封后大典上,萬人空巷,大家紛紛涌向皇宮前的空地,想一睹皇后的芳容。午時二刻,數十名太監手持黃緞將高臺圍住。半晌,鼓樂齊鳴,彩帶飛舞。幾十個宮女手持孔雀扇緩緩走出,二十個壯漢抬著鳳輦慢慢從皇宮的正門走出。
一位仙風道骨的老者手持冊封詔書,當眾宣讀。高臺下,前來觀禮的百姓早已將這里圍得水泄不通,大家伙翹首觀望。只見,皇后郭孔雀從鳳輦上款步走下,陽光下,滿身的珠玉珍寶熠熠生光,鑲嵌著寶石的黃金鳳釵猶如一只金色的孔雀落在皇后的頭頂,身披大紅色鳳袍的她比剛進宮時多了幾分豐腴,配著華麗的頭飾,更加光鮮亮麗,嫵媚動人。
“市井傳聞,郭皇后的美艷冠絕天下,果然名不虛傳啊!”臺下的百姓議論著,眼睛卻目不轉睛地盯著臺上的美人。這樣盛大的場景,人們甚至不舍得眨眼,生怕漏下一個瞬間,仿佛這樣,就能沾到一絲大宋皇室的福氣。
歡鬧的慶典持續了一天,與這里的熱鬧鼎沸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劍門關外的惻惻冷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