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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舒黑闥霸占紅獻女,賈丞相醉卷綠林書

話說褚、曹二人從大牢里出來已是夤夜,寒風呼嘯,夜鶯啼鳴。兩個人又饑又冷,凍得瑟瑟發(fā)抖。

褚二郎本以為這一次定是被潘家拿住了把柄,兇多吉少,豈料才一日就被放了出來,不用想,一定是大哥從中周旋的結果。

在街角分別,褚二郎坐車回到了家里。走進院子,卻見兄長的房門大敞著,屋里燈火通明。褚二郎一個箭步沖到屋子里,撲通一下就給大哥跪下了,額頭重重地敲在地上,用近乎顫抖的聲音念道:“大哥,我給你闖禍了!”

此時,佇立屋內的褚大郎一聲不吭。半晌,才慢慢轉過身來,長嘆一口氣,道:“你呀,什么時候能不給我惹禍啊!”接著,俯身扶起二郎,又緩緩說道:“這次不是我救了你,是舒尚書。”

“嗯?”褚二郎疑惑地望向大哥,道:“舒尚書?”

“是,舒尚書!”褚大郎肯定地答道。

“舒尚書,他為何要救我?”二郎問道,詫異地看著大哥。

褚大郎轉身坐下,把前因后果娓娓道來。

舒尚書就是前文所提到的舒黑闥,新皇帝面前的紅人。話說,這位黑大帥還有一些典故,他自小神力,力能扛鼎,十幾個小伙都不是他的對手,而且一頓能吃十斤肉,世人稱奇。因為舒家早年與先帝交好,還定下來娃娃親,所以又被朝里稱為舒國舅,也就是舒妃的娘家人。這位國舅爺不僅力氣超群,智謀也是厲害的,處事明達,治軍有方,所以在新皇登基后被委以督掌京師九門的重任,把控著西宋朝廷最重要的御林軍。

原來,這位聲威顯赫的舒尚書之所以要幫褚二郎,除了褚家在朝中的勢力之外,最重要的還是希望借此拉攏褚家,尤其是褚家兄弟長期以來建立的關系網,以抗衡賈文佩的清流勢力。

說起賈文佩,也是一位文采超群,才華橫溢的大臣,自先帝時就頗得賞識,先帝常以為賢,托孤以輔佐圣君。新帝登基后,做得第一件事就是升賈文佩為丞相,食邑九千石,地位竟在舒黑闥之上,這引起了舒黑闥的不悅,但又不能表露出來,只能陰結黨羽以抗衡之。

聽完兄長的分析,褚二郎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他沒有想到,自己這樣的小人物竟也能卷到朝廷紛爭的大漩渦中。不過也好,時勢造英雄,也許,舒黑闥這艘大船,就是自己將來咸魚翻身的靠山。

幾日后,南隋使者至成都。

南隋王隋勐面對唐王越來越大的壓力,欲結好西宋共同對付東唐,這與西宋朝的戰(zhàn)略不謀而合,兩國遂訂立盟約,相約一道攻唐。南隋為表誠意,向西宋稱臣納貢。

這次朝貢,南隋王除了送來幾十車的金銀財寶,隨行使團還帶來了一名絕色的美女獻給宋主,美其名曰兩國聯(lián)姻。實際上,是想效法當年的和親罷了。

是夜,運送美女的馬車來到了宮門外。

馬車落定,仆人小心翼翼地將通關文牒拿出,準備交給值守的宮人。黑夜里的皇宮,像一座暗無天日的城堡,馬車內的美女不禁發(fā)出了一聲旁人難以捕捉的嘆息。是啊,一入宮門深似海,這是放之天下皆準的道理。從此,就要生活在這見不得天光的牢籠里了,怎能讓人不心生悲傷呢。

仆人朝宮門的方向走去,忽然,十幾個衛(wèi)士不知從哪里冒出,將馬車攔下。仆人先是一驚,隨后也被兩個侍衛(wèi)攔住。坐在馬車里的美女不知道外面發(fā)生了什么,悄悄掀開車簾,只見黑洞洞的馳道上,十幾個身著玄鐵盔甲的壯漢已經將馬車團團圍住。

不等馬夫上去交涉,壯漢已經搶過了韁繩,緩緩將馬車掉頭。美女大氣也不敢喘,只能從車簾的縫隙間看到不斷倒退的屋頂,只能聽到細碎的馬蹄聲。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被引到了國舅府。

國舅府外,早已恭候多時的管家示意將馬車停穩(wěn),門后,黑影下的舒黑闥露出了一絲皎潔的微笑。原來,早對賈丞相心懷不滿的舒黑闥不想讓這件和親的功勞被賈文佩獨占,打算半路截胡,再由自己單獨將美人呈現(xiàn)給皇帝。

美女在幾名丫鬟的服侍下,從車內緩緩邁出。站在門后的舒黑闥透過門縫望去,忽然,眼前像是被一道金光閃過,恍惚間,他看到了此生從未見過的璞玉。

“大人,大人……”

管家的呼喚讓舒黑闥回到了現(xiàn)實。

“噢,先領入后院,沒有我的吩咐,不準任何人見她。”舒黑闥道,一流口水已經不知不覺地流出了嘴角。

原本打算借此邀功的他此刻改變了主意。

馬車繞行到國舅府的后門,美女紅獻被侍仆領下車,進入舒府。

舒府外表樸素,內里卻別有洞天,雖然不像一些文人墨客的宅邸那樣雕梁畫棟,極盡粉飾,但卻器宇軒昂,內有乾坤。紅獻被引至后堂暫歇,一路顛簸已經讓她疲憊不堪,不一會兒,就靠在軟塌上淺淺地睡去了。

侍女退出房間,小心翼翼地關上了門。

不知過了多久,紅獻被一陣刺眼的燈光晃醒。

只見,原本窗明幾凈的屋里竟多了一個身形壯碩的中年男人,男人面帶微笑,慢慢地向紅獻走來……

云雨巫山,紅獻不知被折騰地幾度昏厥過去。

天光大亮,褚大郎造訪舒府。

原本是為了答謝搭救胞弟之恩,卻聽聞到了舒府昨夜之事,不禁大驚。

中堂內,屏退了仆人,褚大郎小心翼翼地對舒黑闥講:“國舅爺,這件事傳出去可不得了啊,這,這可是皇家的丑聞啊!”

舒黑闥不耐煩地揮揮手,道:“有什么,不就是一個外邦婊子罷了,我和皇上情同手足,他的女人,我如何不能碰得?!”

“這……”見舒黑闥面露慍色,褚大郎竟也一時語塞。

“好了,你給我出去吧,灑家還要睡會兒!”舒黑闥有些不耐煩地擺手道。

聽罷,褚大郎便悻悻地退出書房。

這時,舒府的管家攔住了他,說:“我家老爺昨夜酒后失態(tài),雖然事情不打緊,但是這件事決不能傳出去,如果讓賈丞相的人知道了,恐怕會節(jié)外生枝。”

此刻的褚大郎一刻也不想再在國舅府待下去了,連聲稱“諾”,快步離開了舒府。

常言道,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不幾日,賈丞相還是知道了。

賈府內,了解事情真相的賈文佩大怒,揮手將茶碗摔得粉碎,連聲怒罵道:“舒黑闥!大逆不道,毫無廉恥!”,旁邊的仆人也驚呆了,他們從沒看過老爺如此憤怒的樣子,站在一旁不敢上前。

短暫的發(fā)泄后,賈文佩很快恢復了往日的冷靜與睿智,慢慢坐下,眼睛瞇成了一條縫。“也好,說不定可以用此事徹底扳倒他。”賈文佩心想,一條計策慢慢涌向心頭。

舒黑闥,前文已經提到,雖然性情剛烈,但絕不是有勇無謀,他雖然嘴上給人以不拘小節(jié)的印象,但實際上粗中有細,大智若愚。既然自己敢干,便早就想好了應對的辦法。

夜里,舒黑闥再次把褚大郎叫到了家里。

仆人端過茶水,褚大郎躬身雙手接過。舒黑闥臉上露出一絲笑容,說:“白天的事,冒犯了,我也是被賈文佩那老匹夫氣到了,你不要見怪啊。”

“哪里哪里,國舅爺這么說就是折煞下官了。”褚大郎趕緊起身答道。

“坐坐,喝茶。”舒黑闥示意褚大郎坐下,而后平靜地說道:“你的苦心我豈能不懂,我知此事不密,早晚必被那老匹夫知道,但我也不怕,我們這樣……”

一陣耳語過后,二人的嘴角漏出了狡黠的笑容。

第二天早朝,舒、褚二人借故稱病,卻也沒說病因。皇帝定巭很是擔心,遂決定親自來舒府探訪。

御駕行至舒府,只見大門緊閉,舒黑闥早已素衣麻布跪在門前。

皇帝本來就十分關切舒黑闥的病情,見狀,不禁心生憐憫道:“愛卿既然生病,又何必在這里恭候朕?豈不讓病情加重?”說罷推開了太監(jiān),要親自上前攙扶。

不料,此時舒黑闥忽然大哭,悲聲震天,把身邊的太監(jiān)都嚇了一跳。舒黑闥趴在地上,邊哭邊說:“老臣對不起陛下啊,老臣犯了死罪啊!”

“何至于此啊?”定巭不解道。

旁邊的太監(jiān)也十分不解,一次稱病不朝就犯了死罪嗎?

一旁的褚大郎弓著身子上前解釋,小心翼翼地把前因后果向皇帝稟告。

劉定巭這才明白,原來,前日夜里,賈丞相請舒國舅到府上飲酒,酒過三巡,將外邦貢獻女子一事和盤托出,并說只要皇帝見到此女,定是魂不守舍,從此,朝政就靠賈丞相一人把持了。

這是何等的大逆言辭,定巭聽后頓時大怒,厲聲問:“然后呢?!”

“舒國舅疑此女是奸細,遂親自盤問,本打算連夜進宮稟告,誰料賈丞相在酒里加了春宵散,舒國舅一時把持不住,就做了愧對君王的丑事。舒國舅事后非常后悔,只恨自己做事不密,上了奸人的圈套,又恨自己玷污了皇家尊嚴,本想一死了之,但犬馬戀主,不舍離棄陛下,遂借此見皇上最后一面。”

劉定巭本一肚怒火,但看到兩位愛卿的慘相,一時間怒氣也全消了。

沉默片刻,劉定巭走上前去,將舒黑闥扶起,說:“愛卿不要自責了,豈不聞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朕與愛卿情同手足,朕又豈會為了個把女人冷落愛卿?”

舒黑闥見皇帝已上套,順勢說:“皇上,臣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特意請了賈丞相來臣家,當堂對質。”

“什么?愛卿也請了賈丞相?”皇帝問。

話音剛落,賈文佩的轎子已經到了舒府門前,仆人掀開轎簾,賈文佩緩緩走出。

賈文佩已經連夜寫好了彈劾的奏疏,心里早就做好了計劃,今日舒黑闥稱病不朝,正式一舉彈劾的絕佳時機。然而,賈文佩卻沒想到見皇帝在此,趕忙俯身行禮。

定巭擺擺手示意免禮,道:“褚大郎人說你有一奇異女子獻朕,可有此事?”

賈文佩詫異地看著皇帝,又看了看舒、褚二人,顫顫地說:“有,但是……”還不等賈文佩把話說完,定巭插話道:“有就好,看來褚愛卿所言非虛啊。”

看這樣子,來者不善,賈文佩好像明白了什么,立馬把那晚舒黑闥玷污皇家女子的事向皇帝和盤托出。

但,令他詫異的是,皇帝好像并沒感到意外,只是淡淡地說:“愛卿說完了嗎?”

“臣,臣說完了。”賈文佩道。

“還真讓你說中了,賈愛卿用心良苦啊。”定巭回頭對褚大郎說道。

褚、舒二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掌握。

這時,舒黑闥突然站起,對賈文佩大聲責問:“賈大人剛才說了這么多,我也說幾句,你沒有聽過紅線盜盒的典故?!此等來歷不明的女子,你竟然敢呈送皇帝,魅惑陛下,汝是何居心?!”

賈文佩一時被堵得說不出話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渾身瑟瑟發(fā)抖。

褚大郎及時補刀道:“以妖女魅惑圣心是什么罪,丞相不會不知道吧。”

電光火石間,賈文佩立刻明白了,他今天是難逃此劫,唯一能指望的,是皇帝念在多年的情分上,法外施恩。

此刻的劉定巭早已洞若觀火,賈、舒二人的爭斗早已是公開的秘密,近日來更是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無論誰對誰錯,都不能讓一方過于強大而威脅到皇權。之前,賈文佩以丞相之尊執(zhí)掌朝政,朝中清流多半出自其門下,人稱“賈半朝”。如今,正好可以借紅獻女事件好好打擊一下賈文佩的勢力。

劉定巭慢慢站起身來,嘆了一口氣,淡淡地對賈文佩說:“愛卿的忠心,朕是知道的,這樣吧,愛卿長時間忙于朝務,身體想必是勞累了,去邊關吧,朕封你為劍門節(jié)度使,那里山清水秀,好好休息休息。”

“臣……謝主隆恩……”賈文佩臉色蒼白地擠出這幾個字,豆大的汗珠浸濕了朝服。

“明日就啟程吧。”皇帝淡淡地說,頭也沒回,轉身離去。

這場賈、舒之爭,終于以賈文佩的罷官而去暫時落下帷幕。但在邊關,好戲才剛剛開始。

幾日后,劍門關外,醉氣熏熏地賈文佩被隨從攙扶著走下車來,遠處跑來一個小廝,給他遞上了一份剛剛呈上的降表。同行的是一個姓謝的綠林頭目,見到賈文佩,從容不迫地行禮道:”見過賈大人。”

謝頭目簡單介紹了此行的目的,原來是夔門綠林十三寨主動請降,愿為北伐中原的先鋒。賈文佩臉頰微醺,看都沒看,卷起降書,徑直走向了大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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