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阿莫十二歲，上五年級。此刻她懂事很多年了，媽媽也應該習慣了吧！
她在書法上的天賦被老師發現了，老師推薦阿莫去參加縣里的藝術節。阿莫很高興，第一次她可以在媽媽面前展示自己了。
“媽媽，我周一的時候就去參加縣里的藝術節了，我是不是很棒！”此刻距離她上一次向媽媽表現自己的高興已經很久了，她充滿期待地看向了那個正在哄弟弟開心的女人。
“哦。”媽媽就對她說了這么個字，還是沉浸在哄弟弟的快感中。
“那，”阿莫的語氣從原來的欣喜變為了小心翼翼，她開始害怕，害怕媽媽會生氣，“那媽媽，您可以借我十塊錢嗎？我用來買車票和吃午飯。可以嗎？”
十塊錢！
媽媽條件反射般地向她看去，眼里的是憤怒。
“錢，錢，錢！就知道錢！我養你多辛苦不知道嗎！你知道你上學費用要多少嗎！你都這么大了！還不知道體諒下我們做父母的！”
“我，過年收到壓歲錢了，就會還給您的。媽，媽媽。”她緊張，心跳開始加快，她害怕眼前的女人會情緒失控。
“壓歲錢！你有多少壓歲錢啊！夠嗎？莫！”果然，事情像阿莫所料的那樣發生了。
啪——臉上出現了一個紅印。
不爭氣的眼淚就那樣出來了，而她也哭了。心中的委屈，再也扼制不住了。
些許是她哭的聲音驚到了她那才五歲的弟弟。弟弟也哭了起來，而且比她還猛。
女人再次看了她一眼，說：“要哭出去哭！別站在這，真礙眼！”
她疑惑了，礙眼的是她，還是她所流出的眼淚？
阿莫是個懂事的孩子，很識趣地走了出去，站在了外面。
“哲，不哭，不哭，媽媽在這。”
從屋里傳來的是女人溫柔的安慰，只是不是對她說的。這樣的溫柔從那女人那，她只得到過一次。五歲時，去外公家之前。
呵！阿莫開始冷笑，拼命止住了淚水，她仍記得媽媽對她說過的，她要做個懂事的孩子，那樣才會被人喜歡。
對，沒錯，是這樣的。
她在外面等待著，心中還有期待，期待她只要不哭了，媽媽就會主動邀請她進去的。
沒有大人會不喜歡懂事的孩子的。
但結果并不是她所想的那樣。可等她徹底明白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她把門把手按下，可門并沒有開起！
額！怎么回事！門怎么被鎖了！
“媽媽！媽媽！媽媽！”她用力敲打著大門，努力吶喊，“媽媽！媽媽！開門啊！開門啊！開門……啊！”
阿莫睜大了自己空洞的眼睛，有些絕望地看著大門。媽媽，她是忘了她嗎？假的吧！
假的吧。
她不過是告訴媽媽她想去藝術節而已啊！這也有錯嗎？
有錯嗎？
阿莫，苦笑。無力地放下了自己的手，算了。去奶奶家吧！至少自己還有地方可以去。她在安慰自己。
在晦暗的燈光下，她邁起了自己沉重的腳步。
老人已經習慣了晚睡，習慣了為她開門。
“來了啊！莫。”臉上的皺紋使地這位已過古稀的老人顯得更加蒼老。
“嗯。”阿莫看向了自己的奶奶，說，“奶奶，你可以給我十塊錢嗎？我想在參加藝術節的時候用。”
奶奶有些疑惑，瞇著眼：“怎么了？媽媽不給你嗎？”
“嗯。可以嗎？”阿莫用著自己的大眼睛看著奶奶。
“可以啊。”老人答應了，小心地從衣服中拿出了一個綠色的塑料袋，再將它打開。只見，老人從中拿出了一張皺巴巴的十塊紙幣，又從中拿出了一張五塊錢。總共十五塊，放在了阿莫的手中。
阿莫提醒：“奶奶，十塊錢就夠了！”
奶奶慈祥地笑了笑，摸了摸她的頭，現在阿莫已經比奶奶高了，因為奶奶的駝背更嚴重了，摸她頭的時候顯得有些吃力，說：“五塊錢，拿來買點自己喜歡的吧！奶奶也沒什么好給你的了。”
“嗯。”阿莫用力地點了點頭。
還有一個地方可以避風，還有人關心她，讓她感受到溫暖。
謝謝，真的謝謝！
“什么時候去啊！”奶奶問。
阿莫：“下周一。我去寫字！毛筆字。”
“寫字啊。”奶奶又笑了，“可惜奶奶沒上過學，不認識幾個字。”
沒事啊！我可以教你。
阿莫本來是想這么說的，可是她沒有。她也說不出這是因為什么。
周一。
阿莫瞞著媽媽，還是去了，她相信自己可以的，有人在背后支持著自己。
她沒有讓自己失望，也對得起奶奶的十五塊錢。她得了一等獎，還有一份榮譽證書。
陳鹿莫，她看見上面的是她的名字。
這下，奶奶會開心的。媽媽也會為她感到自豪的吧？
媽媽，阿莫拿到的是一等獎哦！
“說吧！錢是怎么來的，什么時候偷的。”
阿莫瞪大了，眼睛看向眼前的女人，自己的媽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了，顫顫巍巍地說：“是奶奶給的啊！”
“奶奶？她，她有沒有工作，哪來的錢啊！”女人很憤怒，她只相信自己的判斷。
“媽媽，莫得了一等獎啊。您不高興嗎？”阿莫雙手捧著榮譽證書，讓它出現在女人的眼前，期待女人可以注意到，“一等獎很少的。很難得。”
女人徹底憤怒了，將那阿莫引以為傲的榮譽證書撕成了兩半，就在阿莫的眼前：“我問你話呢！耳朵呢！沒聽到嗎？”
證書，她好不容易得到的。她還想拿去給奶奶看的，可就這么被媽媽撕了。
難過之中，阿莫看不清女人的樣子了。
果然，做個懂事的孩子很難呢。她還要更努力呢。
呵。騙人的吧！她，阿莫還不夠懂事的嗎？可媽媽根本就不喜歡她。
很晚的時候，阿莫來得女人的房間口，手中是被女人撕成兩半的證書想向女人借下膠帶，恢復原狀，卻聽見：
“廖萍，你家莫厲害啊！一等獎啊！而且學習還好，不像我家那個……你怎么教孩子的，教教我哇！”
“哎喲，你說什咧。你家的也厲害哇！莫還好啊。動不動就生氣，還總是哭。都快把我煩死了。她這樣么，學習好有什么用嘞。”
“現在嘞，學習好就好了哇！”
……
呵！現在還不忘向別人說我壞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