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卿自認為身體極好，便忽略了嬸嬸們說的體弱的姑娘經期不能沾冷水這一條，開開心心在潭子里游了大半圈。

她還記得嬸子們的教導，男女之間不能一點都不設防，便猶豫了下還是決定不喊不廷幫忙，想自己夾緊腿撐一路撐到回家再穿那條專門用來吸血的獸皮褲。

鳴卿在水潭里游完，依舊身姿矯健地游回岸邊，卻見放衣服的大石頭上多了一件東西。

本該在家好好藏在床頭的經期專用獸皮褲，苓特地選的出生不久的白色羊羔的皮毛做成的，極其柔軟的獸皮褲。

鳴卿心頭的興奮被冰涼的潭水澆了個底，卻在底下升起一簇簇火苗，火勢不斷壯大。

用最快的動作穿好衣服，鳴卿站在潭邊辨認了下方向，隨后一動不動地盯著一處樹叢。

“看夠了嗎？”鳴卿深吸一口氣，極力忍住將要脫口的大罵，冷冷地朝著那個方向說到。

樹影交錯之間，一個人影慢慢挪出來。

不廷不安地摳著藏身的樹的皮，試圖解釋道：“我沒有偷看，鳴，真的沒有。”

“你沒有，”鳴卿的聲音猛然拔高，尖銳道：“我的褲子長了腿會自己跑過來是吧！”

不廷面對著怒氣沖天的鳴卿，摳樹皮的動作變緩卻更加用力，他的雙腿開始發僵，他不敢走過去更加靠近鳴卿的怒氣。

“不是的，我真的沒有。”不廷臉色愈加蒼白，心頭忐忑地搖著頭，試圖解釋是自己聽到的，但鳴卿已經按捺不住怒火任其噴薄而出。

“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要跟著我！不要跟著我拉屎撒尿，不要跟著我洗澡！我阿父都沒有這樣做過，他說做人得有羞恥心，要講究道德。你呢！你有羞恥心嗎？你知道什么是道德嗎？奧對，你不是人，你是蛇神！蛇神哪里用得著羞恥心和道德！”

“鳴，我...”不廷想要開口解釋，手指松開樹皮正要鼓著勇氣朝鳴卿走過去，卻被鳴卿打斷。

“別過來！你滾遠些！”鳴卿怒極，氣得雙目圓瞪，面色漲紅，胸口上下起伏著。

不廷身體僵直在原地，手足無措地看著鳴卿使勁在地上跺了一腳。

“我跟你說過那么多次，你是你，我是我，你不需要像個影子一樣跟著我，你不需要在我面前小心翼翼。你活了那么久，你也有自己的事自己的生活，我也有我自己要做的事。你干嘛非要時時刻刻盯著我！”

“你生病的時候，雖然脾氣怪，但我能感覺到你的自由，你的真實。為什么你病好之后反而更加奇怪了？我是你看管的罪奴嗎！”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經期的影響，鳴卿的怒氣越來越盛，絲毫不見減弱，越說越氣，氣得她渾身發抖。

不廷心頭糾結酸痛，看著鳴卿這又怒又悲的樣子雙眼也控制不住地開始發熱，熱得他十分難受。

不廷連連搖頭擺手，重復著：“不是的，不是的。我不是那個意思，對不起，鳴。對不起...”

鳴卿依舊怒吼道：“不是那個意思，我看你就是！你生病的時候就說要同我結親，你病好之后失憶了，可我覺得你是變得更加病重了，你想要將我綁在你身邊的念頭比你以往任何時候都強烈！早知這樣，我那時就該攔著你不讓你去療傷，這樣你永遠都不會好，永遠都不會變成現在這討厭的樣子！”

不廷的心口仿佛被扎了一刀，一瞬間竟然連呼吸都忘了。

他聽著鳴卿說胡比他好，自卑得連在心頭反駁都做不到，但他對胡和鮫珠的憤恨依舊在心底熊熊燃燒著。

不廷艱難地發出聲音想朝鳴卿解釋什么，卻好像忘了該怎么說話，只發出陣陣氣音和時不時抽泣的聲音。

鳴卿雙眼好似冰冷無情的利刃，狠狠刺向不廷，她怒極之后終于逐漸冷靜下來，卻又吐出一句讓不廷心如刀絞的話：“你還不如永遠病著。”

用力地抹掉臉上的淚水，鳴卿依舊語氣冰冷道：“反正你也失憶了，從現在開始，我同你結親的約定取消。如果你還愿意和我做朋友，那就做正常的朋友。如果你不愿意，我隨時可以走。我可以去云姐姐那兒生活。”

鳴卿冷下心不管不廷的哀戚和無助，扭頭就朝著回部落的方向走。雖然會走很久，但她再也不愿意讓不廷幫忙帶著她了。

他們倆以后，不再是夫妻了。

如今已經是成年姑娘的她，也要學著同異性保持正當的距離了，像族中那些長輩和姐姐們教導的那樣。

不廷在鳴卿的背影消失后才無助地靠著樹干，捂著臉小聲哭噎。他不知道該怎么辦，不知道做什么才能讓鳴卿消氣，不知道做什么才能以不廷的身份向鳴卿求得一個結親的約定。

他已經來不及恨胡和鮫珠，心里只剩下對自己的悔恨。悔恨自己為什么沒有頂著壓力向鳴卿求親，悔恨自己為什么之前對鳴卿跟得那么緊，悔恨自己實力太低被鮫珠設計時沒有絲毫反抗之力，還無法殺掉鮫珠。

可他都不敢讓自己沉浸在悔恨里太久。

鮫珠不知道會用什么方法報復他，他無時無刻不在害怕自己一個不注意時鳴卿就被鮫珠抓走或者當場殺死。他不能離開守護的部落，不能帶鳴卿離開這危險的地方。

他只是個空有萬年法力的蛇妖，他無法在蕓蕓眾生中找到鳴卿的轉世，更何況轉世之后的她跟此時的她不是同一人。

不廷發泄似的化成原形，將水潭邊的植物破壞得干干凈凈，水潭一片狼藉，不復清澈。

發泄過后，不廷急忙追向鳴卿離開的方向，在看到鳴卿的背影的時候放下心來，安安靜靜地化成人形，遠遠地跟著，不敢靠近。

他已經失去了一個結親的機會，他不能連最后做朋友的機會都丟掉了。

在他想出辦法之前，就這樣遠遠地看著，遠遠地保護著她也好。至少，這樣遠遠的，他就不會從她的嘴里再聽到什么削心頭肉的話語。

對不起，鳴。

不廷看著鳴卿的背影在心頭重復默念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