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不廷，我們已經半月沒給部落送東西了，你要是休息好了，我們明天就去一次吧。”鳴卿包著一嘴的烤兔腿，含糊不清地說。

不廷有些愣神，他不明白鳴卿說的什么事，但仍然點頭應好。

農看著一臉茫然點頭的不廷，習慣性地沒好氣道：“你不知道啥事你還答應，被賣了都不知道。”

不廷聽著農仿佛不太開心的語氣，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錯了惹到了農，無措地看看農又看看鳴卿。

農這才又記起，眼前的不廷已經不是往日的不廷了。

掩飾性地咳嗽一聲，農放緩語氣說到：“你毀壞部落那時起，我們每隔幾天都會悄悄送些東西回部落，權當贖罪。在你們妖看來也許并不重要，但部落畢竟對我和鳴丫頭有恩，你毀壞部落多少也與我們有些聯系，所以我們必須贖罪。如果你不想去，那以后就我和鳴丫頭去。”

不廷連忙愧疚地擺手：“不不不，我愿意去。”

雖然他一向不在意渺小的人類，但那是鳴卿的部落，他毀壞了鳴卿曾經的家，他是該賠罪的。如果不是他，鳴卿和農就不會被部落趕出來了。他是知道人類群居的習性的，想到此處更是愧疚，下定決心要了卻這段因果。

“那我們還是往常的時間出門吧，你收拾一下飯桌，我去院子里走走消消食。”鳴卿吃完最后一口肉，扔下骨頭，滿不在乎地將手在獸皮裙上擦了擦，又引得農的一聲罵。

不廷看著嘿嘿笑的鳴卿邁著小碎步在院子里走動，心頭有些嫉妒地想到，往常的時間，一定是胡吧。雖然不明白胡為什么會做出如此舉動，但毫無疑問他不在的這段時間胡和鳴卿和農相處得很好，他有些妒忌。

“我，我在毀壞部落后跟你們相處了多長時間？”不廷不知道鳴卿是否知曉自己和胡的關系，問著農想從農那里試探。

農看了一眼閑不住的鳴卿，又跟猴兒似的爬上樹，輕聲跟不廷說到：“我知道你毀壞部落是因為中了心魔，但你那心魔跟我們相處也挺好，鳴丫頭一直只當是你，并不知道這一年多的時間是那心魔。”

不廷聽著農說的心魔，一瞬間就反應過來農說的是胡，他心頭詫異胡竟然會將自己說成心魔。不廷遲疑著，有些拿不準該繼續詢問哪個問題，倒是農看出他的猶疑繼續開口說著。

“半月前，鳴丫頭和你，的心魔，在海邊玩的時候遭遇一只神鳥的復仇，你那心魔敵不過，兩敗俱傷之下暫時趕走了神鳥，但那神鳥揚言要帶著主人來復仇，心魔說只有全盛時期的你能保住鳴丫頭，便選擇了犧牲自己成全你。

農又長嘆口氣，說：“他不愿意鳴丫頭知道了傷心，央我不要告訴鳴丫頭。”

不廷心神大震，他不敢想象胡竟然會為了保護鳴卿，保護他一直仇視的自己所喜歡的人，而選擇永遠死去將自己獻祭，而余竟然也跟著胡一起獻祭了。

難怪，難怪自己須發皆白，原來是得到獻祭的力量修為大漲，此刻的他雖然仍不會什么精妙的術法，但光憑著修為，怕是有兩萬年的修為，能夠抵抗一些外敵。

畢竟他修的道有些不同，沒有妖怪愿意像他一樣選擇如此艱難的道，若是他會些術法，恐怕一般神仙不一定打得過他。

不廷直到現在仍然未追究為什么區區一個人類能憑著蠻力斬斷自己的蛇尾，事情接連發生，他早就將這蹊蹺忘得一干二凈。

“請你，以后也不要告訴鳴。”不廷穩住心神，落寞地摸著自己的右耳，說不清是嫉妒還是悲傷，請求農繼續瞞著這個秘密。

農看著不廷眼眶微紅，一時間也不知道他與他的心魔到底有何關系，看不廷竟然為了心魔的逝去感傷的樣子，想必他也將心魔當成了半個兄弟吧。

農默默收拾著飯桌，讓不廷整理著心頭思緒。院子里不明所以的鳴卿還在樹上爬著，一會上一會下。

不廷藏好所有情緒，悄然起身走到鳴卿所在的樹下，淺笑著抬頭看著鳴卿開心地在樹上晃著腳丫。

他承認，有些嫉妒胡。他想讓鳴卿忘記與胡相處的日子，所以他放棄追問這一年多的一切往事。

鳴卿在樹上靜靜看著樹下的不廷，微風吹起他細長的頭發，帶動了他的衣角。

她之前從沒見過不廷這身太過于與眾不同的衣裳，她大多見的都是獸皮制成的粗陋衣物，不廷這身太過精致華麗，她眼饞羨慕之余又有些嫌棄這長長的衣擺會阻礙她爬樹。

鳴卿沒有見過雪，但她聽農說過，雪是純白的，白得發亮，白得刺眼，想必是跟不廷的頭發一樣吧。

鳴卿想著不廷站在一片白雪里的樣子，好像很難將不廷的身影找出來，不禁被自己的想法逗笑。

不廷也不嫌脖子累，依舊淺笑地看著。

次日，鳴卿帶著不廷捉了些獵物，頭一次沒有趁著夜色摸近部落，就在日頭尚好的下午在部落口前的樹下乘著涼。

鳴卿不知道族長和族人們談得怎么樣，但今天不廷捕獵的動作實在是太快了，根本沒辦法拖到晚上去，她又不想帶著一大堆獵物到處玩，只好帶過來撞撞運氣。

鳴卿不知道，不廷這么賣力地捕獵只是因為別扭地攀比，好似非要使出實力來將胡比過，沒想到得到鳴卿的抱怨說是太快了，不禁有些喪氣。

部落里有人看見了鳴卿和不廷，主要的不廷全身白在白日里尤其刺眼，更何況不廷不久前才來過部落，敬畏神明的族人一看到不廷的身影根本來不及辨認旁邊絲毫不起眼的鳴卿就急忙去通知族長和祭祀。

族長今天也在部落，就隨著祭祀一同出來迎接不廷，和狂熱的祭祀不同，族長恭敬卻冷靜地行著禮。

不廷顯然也不太喜歡祭祀的過度熱情，將綁好的一連串獵物扔在族長面前。

族長見不廷和鳴卿在一起，隱隱猜測眼前這一身白的神明是不是那天晚上的黑色大蛇。

鳴卿高興地跟族長打了招呼，就要招呼著不廷離開。聽著鳴卿喚不廷族長這才確定，眼前這位就是那大蛇，果然如他所說修煉成妖，竟然能化成人形了，心里不禁暗自慶幸起來，幸好得到這位口頭上承諾庇護一次部落。

不廷打定主意要親自向部落道歉，便讓鳴卿再等等，對著族長說到：“那日我失控毀壞了部落，十分抱歉。作為賠禮，我愿意答應你們部落做一件事。”

族長雖然很是詫異不廷的態度轉變巨大，也很想占這個便宜，但他還是誠實答道：“謝謝您的慈悲，你上次已經答應過庇護部落一次了，您不必再如此。”

不廷明白，所謂的上次就是胡與族長達成的協議，心頭的情緒又上涌，固執地一定要自己承擔罪責：“不必多說，上一次答應的我會做到，此外我還可以承諾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圍內守護你們部落五十年。”

五十年，對于不廷來說不過是彈指一瞬，相比他萬年的生命連零頭都算不上，自然無所謂虧不虧。他破壞了鳴卿的部落，讓鳴卿被趕出去，心里十分愧疚，但又自私地想鳴卿繼續同他住在山洞。

人族的壽命不過幾十年，五十年之后，鳴卿想必也已經去世，這部落也就與他沒有干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