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這樣平淡地重復著。鳴卿有些不敢聽見明的母親夜里的悲鳴，她除了放食物之外再也沒有采花送給明的母親，倒是偶爾采些可愛小巧的花朵送給部落未成年的女孩們。

鳴卿不可能永遠不被發現的，她也不知道被發現的那天要怎么辦，只能一天天過著。鳴卿放的食物都混在他們家的獵物堆里，數量也不多，她去次數也不算太頻繁，倒是相安無事了兩三月。

只是苓看著床頭偶爾出現的各色貝殼，心里漸漸不知滋味。她有一點希冀，是明的魂靈歸來，但她心底深知，明就算回來了，也不會來看她的。苓不知道幾個夜晚坐在床上看著貝殼發呆，她默默計算著收到貝殼的日子，她不愿意相信，她喜歡的明喜歡的人會惡毒到狠心招來蛇怪毀掉部落。

日子約莫是近了，苓在床上裝睡，獸皮被下的手暗自掐著大腿的肉不讓自己睡過去。索性她已是半個廢人，只待明年成年隨便與一人結親，傳承部落的希望。

苓等了三天，這三天她每天夜里強撐著不睡，每天白日里補眠。在苓以為是不是等不到的時候，第四天晚上，她終于等到了鳴卿。

鳴卿照往常一樣輕手輕腳地放下一些食物，再輕輕走到苓床頭，輕柔地放下胡在深海捕魚時叼上來的貝殼。胡第一次撿回貝殼要送她，還被她嘲笑了一會兒，胡當然不肯承認自己聽鳴卿說女人都稀罕這些漂亮可愛的東西才鬼使神差地撿了一枚貝殼回來。

鳴卿正欲收回手時，手腕突然被人抓住，她心頭一驚，使勁想甩開，卻不料苓死死地拽住，被甩得生疼都不收手。

“鳴，我們談談。”苓冷淡的聲音在孤寂的夜里響起。

鳴卿聞言放棄了掙扎，沉默著看著苓漆黑的身影。

“你別走，你知道的，我一直很喜歡明，但我不相信明的眼光會差到喜歡一個歹毒狠心的女孩。”苓頓了頓，想起那夜她率先懷疑鳴卿的話，怕鳴卿就此離開，她接著說道：“我們去外面詳細談談吧，我有很多事需要問你。”

鳴卿不知道她有什么好問的，但看她的態度好像并不恨自己，她猶豫著點點頭，任苓拉著她往外走。

部落外圍，胡遠遠看見了二人身影，能夜視的他自然看得清是鳴卿和一個殘疾女孩。他憑著與夜色融為一體的青黑色鱗甲悄悄摸近，在不遠處偷聽著。

他胡大爺的事能叫偷聽嗎？他這是關心寵物。胡自欺欺人心道。

鳴卿不知該說什么，她也并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么，只是作為不廷的朋友，不廷犯下的錯她幫著一起分擔而已，只不過因為懂得了他們失去至親的傷痛才更加上心。

苓見鳴卿沉默不語，率先開口打破沉寂：“鳴，你告訴我，你到底喜不喜歡明。”

鳴卿誠實答道：“我當然是因為喜歡他才跟他做朋友的，”不待心猛地一提的苓開口說話，她繼續說到：“可是并不是要成親的那種喜歡。我愿意和明一起玩，一起打獵，一起聊天，但是我并不想跟他一起生活。我有阿父，有不廷，我們三個每天在家里都很開心。”

苓提起的心瞬間放下，偷聽的胡莫名開始欣喜。

“好，我不追問明向你求親的事了。”苓決定跳過成年禮求親的事，她知道，部落男孩子在成年禮上求親必定是經過對方同意的，成年禮是很重要的儀式，不同于平日的歡慶聚會上可以隨心表白。

“你告訴我，那個蛇怪是怎么回事，”苓心緒漸漸翻涌，明被吞的那一幕在眼底浮現，使她再一次沉浸在悲痛的過往中，但她咬著唇繼續問到：“那個蛇怪為什么要毀壞我們的部落，為什么要殺害我們的族人，而你，”苓的聲音逐漸帶上些憤恨：“你為什么認識那蛇怪！”

鳴卿平靜答道：“我跟不廷認識很久了。”

苓一愣，問到：“不停？那蛇怪的名字叫不停？”

鳴卿點點頭繼續說到：“不廷是好蛇，他從來不做壞事，我們一起去深山去海面玩，他送我好吃的魚，給我摘酸甜的果子。那天晚上不廷發狂，我也不知道為什么，但我猜，應該跟那天明在海邊趁我們玩耍的時候偷襲不廷砍斷了不廷蛇尾有關。”

苓靜靜聽著鳴卿的話，沉默著。鳴卿有些氣憤地罵到：“都怪明那個壞蛋，我跟不廷玩得開開心心的，他突然跳出來砍斷了不廷的尾巴，不廷痛得直打滾就把我甩下來把我撞暈了！都怪他！”

苓聽鳴卿罵明，不禁反駁到：“怎么能全怪明，他又不知道你跟一個蛇怪是朋友，如果是其他人，他們也會這么做的！明沒有錯！”

鳴卿也反駁到：“就是他的錯！他明明就看見了我笑得很開心！”

苓氣得想跺腳，奈何她已經失去了一截小腿，現在純靠鳴卿的支撐才站立著。苓氣不過，甩開了鳴卿扶著她的手，沒了支撐的苓努力支撐著自己的身體，卻因甩開鳴卿的力道太大沒能穩住，狼狽地摔在地上。

鳴卿看著苓的狼狽，暗自撇嘴，好吧好吧她就順她一下，但是這件事就是明那個討厭鬼的錯。

苓坐在地上，忽然抽泣起來，有因為想起明被殺的難過，也有自己那夜誤會鳴卿惡言中傷使得鳴卿一家兩口不得不離開部落逃命，她更氣自己，一直都那么沒用。

鳴卿無奈地看著苓，說到：“你快回部落吧，我要回家了，阿父和不廷還等著我呢。”

苓一聽，愣得止住淚朝漆黑的四周看去，在某個方向看見了隱隱約約的紅光，她心頭一悸，緊張地抓著鳴卿的衣角。

鳴卿看苓驚恐地盯著某個方向，便跟著望過去，卻漆黑一片。胡不知道為什么，在鳴卿望過來的時候有些心虛，暗自將頭藏了起來。

“鳴，那，那蛇怪...”苓腿軟得任憑鳴卿使勁都拉不起來。

“放心吧，”鳴卿答道：“不廷是好蛇，他不會再吃人的，他答應過我的。”

苓心頭仍然惶恐，跌跌撞撞地順著鳴卿的力道站起來，頭也不敢回，生怕一回頭就看見一個恐怖的蛇頭張著大嘴對著她，步履蹣跚地被鳴卿送回家，一路上不敢再說話。

鳴卿送到后轉身離開時，苓終于驚魂未定地小聲說：“鳴，逼得你們離開部落的事，對不起。但是，我還是不能原諒那個吃人蛇怪。”

鳴卿背對著苓揮了揮手，應了一聲：“隨你吧。”她覺得離開部落沒什么不好呀，反正她不打算回部落，跟阿父不廷在一起生活，挺開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