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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牧聽后,基本上是信了這個叫景蓮的婦人口中所言。畢竟如人為破堤之事,絕非這等婦道人家所能臆想而來的。此事的焦點,便落在了這個叫李通的人身上。

“李通此人何在?”陳牧問道。

那個叫景蓮的婦人看了公孫嗣一眼,囁嚅道:“李通...李通恐是那胡穎犯此滔天罪惡的唯一知情人了,他怕被人滅口,躲在一處安全之地,輕易不敢露面?!?

“謹慎也是應該的,但是如果要本官介入此事,這個李通須按時過堂。否則僅憑你一面之詞,本官無法治任何人的罪,這點你可否明白?”陳牧道。

“民婦明白!”景蓮如同下定決心一般道:“只要大人肯替民婦伸冤,民婦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那個李通,恐怕得麻煩陳大人保護了。那個王庸既然能追到這里,李通的安全,只怕民婦也不能護其周全了。”

“嗯!”陳牧點了點頭,算是認同了這位婦人的看法,難得她作為一個婦道人家,居然也有這般見識。

據這個叫景蓮的婦人稱,那個李通,原本是李亨的本家兄弟,承蒙李亨照顧,被李亨招為自己的從吏。后來雙雙墜河出事,端的李通命大,居然在巨浪里活了下來。

因為現在在元城縣地界,公孫傲和黃鼠兩人尚有案底在身,二人便不輕易出現在眾人面前。李齡因為駐守函谷關要地,今年并未臨時征召。徐瑯倒是繼續聽命于陳牧,但他現在主要任務是押解糧秣錢幣。所以剩下的防衛重任全落在了趙三一個人的身上了。

為了穩妥起見,陳牧派趙三率了五十個人軍士,又從民夫隊伍里抽掉了一百名身強力壯者補入軍士隊伍,由公孫嗣兄弟六人帶領作為后軍,共一百五十多人前去帶回李通。

既然王庸能把景蓮追逃到這里,小心一點總沒有大錯。

景蓮將李通的藏身地告訴了趙三,趙三本就是這元城縣的老吏,自是熟悉不過。

一個時辰的時間,他們就將李通平安帶了回來,一路倒是也沒遇上什么麻煩。當李通被帶回的時候,景蓮眼淚汪汪如斷線的珠子。公孫嗣也受到了感染,眼眶濕潤。

這個李通披著一頭亂發,長久沒有洗過的樣子,如一堆亂草扎在頭頂;臉上橫豎被刀劃過的印記十分明顯,其中一刀直接從眼角到嘴角;渾身衣衫襤褸、瘦骨嶙峋,斷了一條腿,走起路來異常艱難,都是拖著那條斷腿前行。

陳牧屏退了眾人,僅留公孫嗣和景蓮在大帳。陳牧詳細詢問了李通詳情,得知了胡穎和王福兩人去年的全部勾當。

原來,去年大河河水暴漲,直接威脅到了位于元城縣西的儒王墳。按理說這幾年陛下一直對儒王墳有專門錢款撥發,再大的洪水都不至于讓此地湮沒。但是如同后世的豆腐渣工程一樣,這些錢款并沒有用于儒王墳的水利建設,而是被王福私吞了。

為了推脫責任,假貨于老天,王福和胡穎想了個駭人聽聞的主意—掘開元城縣東的堤壩,讓水位下降,這樣儒王墳就會被保住。

李亨作為縣丞,胡穎便把這個任務交給了李亨去完成。李亨雖然平時對胡穎言聽計從,但如此斷子絕孫的勾當,他萬萬不敢遵從。

王福見李亨不肯配合,就知道事情恐怕不妙。這等大案,自然是少一個人知曉,安全系數便提高了一分。

胡穎提前幾天以前往常安為母親祝壽的名義離開了元城,實際是躲進了王福的軍營。他把縣衙一切事務均交給了縣丞李亨,所有事情均由他來安排定奪。

八月是十三日夜半,有人來報,縣城東十五里堤壩突然垮塌。情況緊急,又是深夜,李亨便帶了在縣衙值守的李通等四人,急忙趕往河堤決口處。

當他們趕到那里的時候,借著手里的火把他們發現堤壩好像是被人為開挖的情形,看樣子也是大水剛剛沖開的樣子。李亨連忙派李通趕回縣衙喊人來決口處搶險,他則帶人繼續往下游查看。

可讓人始料未及的是,這時從暗處來了一伙蒙面人,手持木棍,劈頭蓋面就向他們五人打將過來。這五人哪里會是這群孔武有力的蒙面歹人的對手,幾下就被打暈了過去。

等李通清醒過來,發現自己在一望無際的洪波里。他一使勁,發現自己右腿鉆心的疼痛,并且完全提不上勁,看樣子自己的這條腿被那群蒙面歹人給打斷了。他憑借高超的水性,慢慢的向岸邊游去,可是水勢實在太大,加之腿部疼痛感越來越強,他又一次昏死了過去。

等他再次醒過來,發現自己身在一片泥淖之中,四周全是水茫茫一片。

李通靠著捕捉泥水里的魚活了下來,但是那條腿也因為沒有及時得到救治徹底的瘸了。后來他一路乞討,回到了元城,發現一切都變了。他們五個被人謀殺的真相被徹底掩蓋,成為了因公殉職的典范。

李通怕自己被人認出,就用刀將自己的臉劃了個血肉模糊。等傷長好之后,他就混跡在乞丐群里,四處打探消息,竟也把事情的原委推敲了個七七八八。

這一年的時間里,他過得和個死人差不多。要不是為了報仇雪恨,他恨不能一頭撞死在土地廟門口的石柱上。

可他不想自己的罪就這么白受了,就想辦法和李亨的妻子取得了聯系,告訴了她整個事情的過程,讓她去鄴城郡尹大人范睢處告狀。誰知,那范大尹雖接了狀子,但卻沒有了下文。反倒是李亨妻子景蓮四周,多了幾個盯梢的人。

無奈,李亨就建議景蓮去找陳牧,陳大人兼著青州部刺史,如果陳大人肯插手此事,這大仇便有得報的可能。否則,在這魏都郡內,恐無人再能撼動胡穎等人。

陳牧聽后,沉思良久。忽然,他臉色一變,喝令讓帳外的護衛進來將公孫嗣拿下,重責二十大板。

左右不能明白陳牧為何會有此一處,一時沒有動手。畢竟這公孫弟兄和黃氏姐妹整日里跟隨陳大人出入,與陳大人更是師徒相稱,而公孫嗣又是陳大人最為喜歡的弟子,怎么說打板子就打板子呢?

陳牧見護衛們愣神,冷森森的問道:“你們耳聾了還是想抗命了?”

自己大人平素都是一副笑臉,任誰見了都是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護衛們哪里見過自己大人這幅冰冷面孔,嚇得急忙將公孫嗣掀翻在地,操起水火棍就照著屁股上狠狠的來了兩下。

卻見那婦人景蓮卻哀嚎著撲了上來,死死的護在了公孫嗣的身上。

陳牧嘴角一揚,隨即就將笑容斂住,擺了擺手讓護衛們退了出去。

“公孫嗣,你來回答我,這兩板子挨得冤不冤?”陳牧冷冷道。

“回先生,說冤也冤,說不冤也不冤?!惫珜O嗣跪在地上,沉聲道。

“呵呵!”陳牧冷笑了兩聲道,“看來兩板子還是少了。”

“說冤是因為學生的確不應該哄騙老師,說不冤和我父母受的罪孽相比,這兩板子的確太輕了些?!惫珜O嗣帶著啜泣聲解釋道。

“唉!你本名叫什么?”陳牧嘆了一口氣,柔聲問道。

“回先生,學生叫李安?!?

“為何不早與父母相認?”

“學生立了重誓,非要手刃了仇人不可,怕因此給父母惹來殺身之禍?!?

“你不怨恨你的雙親?”

“他們也是受人蒙蔽,哪有怨恨他們的道理?”

“嗯,難得你如此深明大義,我陳牧就收你做第一個學生吧?!标惸廖⑿χ銎鹆恕肮珜O嗣”,道:“從今天起,改回你原來的名字吧。”

“是,先生!”李安垂淚道。

原來,這公孫嗣便是這鳴冤的婦人景蓮的親生子,而那個自稱李通的人,其實就是元城縣縣丞李亨本人。今日里,是這一家三口給陳牧演的苦肉計。

和那十一個少年人不一樣的是,這個李安并不是被王福和胡穎派人滅門綁架而來的,而是被胡穎從李亨手里騙走的。

四年之前,胡穎綁架來的那十二個童男童女在被當作活俑下葬之前,一個男童卻得了猛癥不治身亡了。恰好縣丞李亨帶著眉清目秀的李安前去給王永吊孝,那胡穎臨時想出一計,向李亨借李安半天時間,讓李安扮作禮童。自己的上司開口,又是為侯爺喪禮所需,李亨斷沒有拒絕的理由。

待王永下葬之后,李亨都沒有再找見李安。當向胡穎詢問時,胡穎答復說瑯琊王王立見李安生的俊俏,將他收為螟蛉義子,帶回瑯琊封國去了。

李亨有些氣憤,自己的兒子怎能認別人做了干爹。那胡穎雙眼一瞪,怒斥道:“該著你李家祖墳冒煙,你那兒是被皇叔看中,平白都成了我的昆季,你還有什么不滿意的!”

李亨見狀,雖心有不滿,但也只能牙掉了往肚子里吞。只是他死了也沒想到,李安居然是被當作活俑埋入了墳墓當中,若不是黃鼠去盜墓,這十二個孩子都已化成了白骨。

再后來,李亨多次向胡穎詢問自己兒子的情況,胡穎開始還應付幾句,后來干脆煩透了李亨。本欲借刀殺人,讓李亨去掘開堤壩再來個賊喊捉賊,將李亨置于死地。但李亨良心未泯,不肯同流合污,為虎作倀,拒絕了胡穎的指令。

胡穎見一計不成,又生了一計。自己使了個金蟬脫殼從元城縣遁形而走,派人誘騙李亨到了河堤,將五個無辜之人一起打暈扔在了滔滔河水之中。沒成想李亨水性奇高,居然在那般情況下都活了過來。

好個李安雖然不過十二歲的少年人,居然也有一股子狠勁。他被黃鼠救出來之后,并不著急回家,跟隨師父在山上習得一身好武藝,意圖擇機將仇敵手刃在自己的刀口之下。要說殺一個胡穎倒也不是什么太難的事情,可要在羽林軍中取了王福的首級就幾無可能了。

所以李安就繼續跟隨師父苦練武藝,四年來幾乎掏光了公孫傲和黃鼠的全部家底。后來機緣巧合之下,他成了陳牧的屬從。在陳牧的教導下,他對世界的看法有了很大的變化,也終于認識到,化解仇恨不一定要用刀劍,還有更為廣闊的空間。雖然他暫時還不知道那是什么東西,但他知道,跟隨老師,他一定會找到的。

就這樣,他跟著老師一路逆流而上,將近千里的河道重新修筑,使數百萬黎民有了新的家園。和其他十一個兄弟姐妹不一樣的是,其實他是識字的,在老師的教導中,他只表現的比其他兄弟姐妹們略微聰慧一些。這就讓他很占便宜了,就是這點“聰慧”,讓老師經常將自己收在身邊,這樣他就如饑似渴的從老師的身上學到了很多新穎而實用的東西。

這次到了元城縣,他終于忍不住了,他是如此的想念爹爹和阿娘。他潛回家里,發現家里已經殘破不堪。阿娘對他講述了爹爹的悲慘遭遇,他原本埋藏在心里的怒火瞬間又被點燃了。他怒發沖冠,準備當夜就去先要了胡穎的狗命再說。

好巧不巧的是,爹爹當晚也潛回了家中,一家三口以這種方式見面,的確是讓人有流不盡的眼淚。這一切,都是那蛇蝎心腸的王福和胡穎所害。

在爹爹的勸慰下,李安終于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他和父親商議后認識到,只有通過老師的刺史職權,這個驚天的案子才有可能被翻案。當初父親潛回元城后,母親曾去鄴城魏都郡范睢大尹那里告了此狀,因為牽扯陛下的祖陵,范大尹將此案壓了下來。

好在這個范睢并沒有將事情做絕,案子雖然壓下來了,卻沒有向胡穎過多的透露消息,否則景蓮就不僅僅是只被元城縣的皂吏們盯梢,恐怕早已被滅門了。

誠如李亨一家認識到的一樣,此事牽涉到陛下祖陵,的確是個棘手的事情。

但是,陳牧跨越兩個千年,兩世為人,卻不是什么趨炎附勢、貪生怕死之人。這個案子,他還真的管定了。來這一世,他就是想要把這天捅個窟窿的。

有些人,只有死才能讓他完成贖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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