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第一次，萬桀零覺得老天開眼一回。

竟讓這天大的好事降臨在了她頭上，她左看看，右看看，一時盯著水鏡舍不得移開目光。

“這個幻神水，如此難得，你是從哪里弄來的？”

祭玖傻乎乎的怎么會有這種東西？

祭玖道，“我一個朋友的”

“啊，你的朋友？”

萬桀零抬頭看過去，正對上祭玖的眼睛，里面淡然與往日別無不同。

這樣的祭玖，根本猜不透他所思所想。

他一臉冷靜，見她沒了笑意，“怎么了？”

萬桀零沒了心思看水鏡，神色有些冷，“原來你是有朋友的，那他可是來喊你回去的？你是快要走了嗎？”

問完，萬桀零就后悔了，如果祭玖說會跟著回去，那……心臟一痛，竟是不敢想。

好像已經習慣了他在身邊，這可如何是好？

如果，如果他真要走……算了，那就狠狠揍他一頓再說，誰叫他當初不說話讓她以為他孤苦無依，這才撿回了家。

這邊剛起了惡念，就聽他道，“我與他萍水相逢，并無交情”

不知為何，只要他說的話，她就信。

萬桀零立刻笑了起來，“那就好，不過……”

“祭玖，你既然現在跟了我，以后就一直跟著我吧，你看”怕祭玖看不懂，舉著手指頭讓他瞧，“我跟了藍孤師父，銀跟了我，之后，就像這掌上手指一樣，我們再從未分開過，你也要一樣如此”

“好”

祭玖如往常一般回應。

祭玖的好有多么不可信，萬桀零是有領教過。

有些不滿他冷淡的表情，忍不住又揪住了他的臉，“祭玖，你應該這樣笑著跟我說好，要不然，每次顯得我像惡霸一樣，欺負了你”

他聽了，伸手摸在了她臉上，極輕柔的，“你不是”

臉頓時如火燒，萬桀零紅著臉躍下山坡，回頭喊道，“知道了，那我們快點回去吧”

月光灑落在萬桀零笑逐顏開的臉上，祭玖久久未回過神。

剛入寺內，一只雪白銀狐撲面而來，要不是聞到淡淡茶香味，萬桀零差點一巴掌將它拍飛。

“銀？”

萬桀零疑惑的將銀狐舉到臉前不確定的查看，那雙深藍色的眸子，亮閃閃的，透著純真，是銀的眼睛無誤。

“這，銀，你怎么成一只狐貍了？”

仍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啪！”

銀心里美滋滋的，舉著她的兩只小爪爪一瞬拍在萬桀零臉上，然后，露出了滑稽的笑臉。

她原本是想笑，結果笑在本是細長的狐貍臉上顯現，原本狹長的眼睛朝下彎起，狐貍的嘴角又翹起，活像青樓里猥瑣的癡漢。

“噗”萬桀零頓時沒忍住笑出聲。

“你這狐貍表情……”

怎么賤賤的！

“嘻嘻”

銀躍下地，換回了人形，驕傲道，“祭玖哥哥教我的，主人，厲不厲害，銀學的超快的”

“厲害，不過，你學它做什么？”

祭玖看過來，“后天是七夕”

“你的意思……”

銀的確變成狐貍后，普通人見到就不會驚慌失措。

“主人，去吧，去吧”

銀跑過來拉著萬桀零手搖來搖去，撒起嬌來，一雙眼睛期盼的看著她。

如今，她的眼睛好了，也沒必要再躲著人。

萬桀零目光落在不遠處石凳上很快陷入打坐的祭玖身上，她好像撿到寶了。

“好，后天，我們都去”

“太好了，太好了”

銀一開心又化成狐貍開始到處亂竄。

新鮮勁沒過，一時半會，銀是不會停下來的。

萬桀零走到祭玖身旁，蹲下，雙手托腮看向他，瞧著瞧著，越發覺得，不，他不僅是寶，還是她的福星。

祭玖被盯的不適，一時睜開了眼睛。

“阿零”他叫到。

萬桀零柔柔看著他，“祭玖，謝謝你”

“嗯”

他淡淡應一聲，“睡吧”

睡，當然要睡，不過，萬桀零突然站起來，一個吻猝不及防的落在祭玖臉上，“祭玖，我以身相許可好？”

說完，也不等他反應，急急跑回了房間。

這可是萬桀零第一次回房間睡覺。

祭玖身影一直未動，直到那邊房間里傳來安穩的呼吸聲，才緩緩睜眼，一手忍不住按在心口的位置。

良久，良久！

天還未亮，藍孤師父就早早的開門去掃門前落葉。

剛掃了幾下，就瞧到不遠處走來一位女子，懷里抱著一個骨灰盒，眼神黯淡無光，面容慘白憔悴。

她一步步上了臺階，走到藍孤師父面前拜了拜。

“敢問施主所為何事？”

“出家”

“可是想好了？若心在凡塵，終歸不得入法門”

女子點了點頭，“我早已心如止水，只愿今生以身渡佛”

“望施主三思而后行”

“我主意已定，師父就莫要再勸我了”

“既如此，跟我來吧”藍孤師父終將女子領進了門。

佛像前，女子平靜的跪著。

藍孤師父拿了裁剪用的工具出來。

“剃了發，便是遁入空門，再無退路，施主可愿再思索二三？”

“不必了”

女子表情堅定，看來已無回旋之余地，藍孤師父不再勸，拿起剪刀一刀剪下。

隨著發落，往事種種浮現腦海。

女孩那年才八歲，在一個大雨傾盆的夜晚，被兩個流浪漢壓在了身下，她衣衫襤褸，孤苦無依躺在地上，血順著腳下雨水蔓延而去。

一道血鞭飛來，那兩個流浪漢頭顱飛濺，而她目光空洞，仿佛失了魂魄。

等回過神，就發現娘親哭的撕心裂肺抱著她，而她目光望去，是一個女孩被眾人綁在了地上，拳打腳踢。

那是她的朋友，阿零。

“不要……不要啊！”

她想大喊，住手，可是發現怎么也出不了聲，只能睜大了眼睛驚恐的看著阿零身上留下越來越多的傷口。

“阿靜，告訴娘親是不是這害人妖精傷的你？”

她想說不是的，可是目光落在遠處被抬走的流浪漢尸體上時，羞辱恐懼再一次占據了腦海。

她鬼事神差的點了點頭。她以為這樣，那些已經發生的事實就會成為假的。

阿零救了她，可她背叛了她。

一滴淚順著女子眼角滴落，她閉了眼再睜開，里面已是暗淡無波。

“施主原名是？”藍孤師父將剪下的頭發收好。

“方書靜”

“今后，你只是靜安，其他皆為空”

靜安，這個名字她很喜歡。

“是”

“阿零，我會在此吃齋念佛，以贖罪孽”靜安想。

從此世間再無阿靜，只有施主靜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