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立冬(一)
- 名庸
- 青銅女宦
- 2903字
- 2020-09-22 23:52:17
母親說出生在冬季,那日下著鵝毛大雪,本該只是入冬不久而已。
所以一到冬季,我的體溫仿佛能和雪一起融化。
冬季,這個美好的季節(jié),是我的本命。
——
姜姒月坐在火爐旁,手中拿著發(fā)黃泛舊的日記簿。珍珠般大小的眼淚,從她的眼眶中輕輕彈下,她從不知她從出生那一刻開始,母親從她出生那一刻起,便為她寫下了日記。
姜姒月滿腦子的...為什么?為什么她的出生,讓母親和父親要這么蒙羞,為什么她的出生,連片刻溫柔也得不到,為什么她會出生在這個冰冷,毫無溫度的白色冬季。
在這個白色的冬季,降落得毫無溫度,像個冰透的死人一般,偏偏以人的形態(tài)活了下來,來到這個世上成為了折磨父母的罪人。
姜姒月越想越不明白,明明她是一個將要死去的胎兒,為什么母親要用折磨身體的方式,用一口一口的保胎藥,將她的生命特征保存下來。
她的出生,讓姜家的矛盾激化,母親和父親為了她這個拖累,受盡了人間窒息的折磨,都是因為她,都是因為她的罪孽,她這一生該怎么償還!
姜姒月滿腦子都是白媃那些痛苦的文字,那些文字像是咒語,讓姜姒月一時失去了理智。
她推開了大門,沖出了家門。在冷冽的寒風(fēng)中,逆風(fēng)奔跑,越是用力,越是吃力。她多希望,從來沒有試著好奇,打開母親的嫁妝匣子,也沒有翻開那些厚厚的日記薄,因為真相讓她無法適應(yīng)。
她本以為自己的不幸,只是因為長大以后的經(jīng)歷,可惜她連出生,都像是被預(yù)定的罪孽,折磨了最親近的人,讓他們受盡了人間窒息之痛,以前她可是以為...以為她的出生,是爸媽最大的幸福,現(xiàn)在她才明白,是她...造成了所有的不幸!
淚腺脫去了開關(guān),姜姒月滿臉淚痕,在一顆大樹下軟了下來。她不知自己跑了多久,竟然已經(jīng)將公路跑到了盡頭。
如果可以,她連那個家也不想回了!她無法再面對,父母那張被時間磨平的臉,只剩下了仁慈,那種仁慈比尖銳更刺痛姜姒月。
“為什么是我,是我這樣罪孽深重的人,出生在姜家?!”姜姒月拿衣袖,用力擦著眼角的淚水,直到把眼睛都擦出血跡,她才放開了“執(zhí)著”。
不遠(yuǎn)處,全大爺帶著家中妻室,和一個穿著十分怪異的道化服的人,在圍著一堆墳?zāi)辜腊荩f是祭拜更像是一種陰謀。
姜姒月從聽見了聲響后,便注意到了他們。
全大爺反復(fù)搓手,小心翼翼道:“大師,你看這回能請動這個山神嗎?”
聽全大爺這么說,他一旁的妻室,也附和道:“是呀,是呀!家里最近不太平,看看能不能討個好兆頭!”
那個道士瞇著眼睛,手里拿著個手拎,對于夫婦說的話沒在意,過了不久才緩緩睜眼,一臉鄙夷道:“請是請不動了,以前有人動過這里幾次,所以再想動,是不可能了!”
聽道士這么說,全大爺?shù)钠奘乙粫r眼中流露出驚慌的神色,倒是全大爺一眼看出自己妻子的異常,連忙用手臂碰了她幾下,張氏這才連忙低頭,緩和了神色。
全大爺是個行狗腿事的人,他眼見道士那紋絲不動的樣子,便猜出一二,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這才連忙道:“大師,我再加一些香油錢,你看還有沒有別的辦法?”
那道士一聽,倒也沒多大個興致,畢竟這塊地除了全大爺找過他,以前還有姜家村的人找過他,那人出價更高,他都沒支招,眼下說來奇怪,朝南方向竟然竟然可以動土。
道士朝南的方向看了看,心中堵得慌,他總覺得這里除了眼前這對老夫老婦,還有第三人在。正是那個人所在,這里才顯得有些奇怪。
他想著結(jié)束這里的一切后,就不接姜家村的單子了,總覺得這里玄乎得緊,每次他從這里回去后,就倒霉透了。
道士從衣袖里面拿出了一道符,對著夫婦二人道:“你們回家將這道符,放在朝南的方向,蓋著碗早晚點上一炷香祭拜,要不了三天,這里的山神就會顯靈,至于你們所求就看山神應(yīng)不應(yīng)!”
寂靜無聲的山上,一到冬季更是鴉雀無聲。姜姒月將他們的對話,聽得個一清二楚。
她不明白科學(xué)如今都這么發(fā)達(dá)了,怎么還有人這么神神叨叨。
——
姜姒月回到家的時候,白媃、姜明和姜梓睿正兵分兩路,在四處尋找她。首先遇見姜姒月的梓睿,立即給白媃和姜明打了電話。
這一刻,姜姒月鼻子一酸,眼淚又噗噗落下。
如今的梓睿,變成小大人了,他一眼就看出自己姐姐,又不知因為什么事情,跑到外面去哭了,到現(xiàn)在都還掛著淚珠。
梓睿輕描淡寫問了句:“老姐,發(fā)生什么了嗎?”一筆帶過后,他又道:“剛才我們打算吃飯,結(jié)果發(fā)現(xiàn)你人不在,給你打電話你也沒接,后來爸媽和我都擔(dān)心死了,所以出來到處找你,這山上冬天全是霧氣,我們真是擔(dān)心你,下次出去給我說說,別老是一個人!”
梓睿很聰明,一直以來,在姜姒月這里,并不像一個弟弟,更像是一個注意到姜姒月情緒波動的哥哥。
姜姒月每次遇到麻煩的時候,總是喜歡詢問梓睿,梓睿也會從各個方面,去為姜姒月分析利弊,直到姜姒月做出一個合理安排。
當(dāng)然,梓睿不但解決姜姒月遇見的麻煩,還會為姜姒月經(jīng)常出頭,保護(hù)自家姐姐,也是梓睿的首要任務(wù)。
姜姒月聽著梓睿的話,忽然覺得自己更沒出息了,哭得稀里嘩啦的,還十分哽咽得慌,好像噎著一口氣,上不去也下不去。
梓睿按照姜姒月平日里的習(xí)慣,有些來氣道:“是不是王一宸又在跟你鬧矛盾!我覺得,我有必要跟他約談!”
姜姒月一聽,連忙擺手:“不是...不是!”本來還十分憂傷的,被梓睿這么一說,姜姒月發(fā)覺最近她每每有事,還真是拉王一宸墊背,搞得連梓睿這么理智的人,也跟著她拿王一宸擋槍。
她忽然覺得好笑,忍不住咳嗽了一聲,哭腔中帶了些不嚴(yán)謹(jǐn)?shù)男β暎骸巴跻诲凡桓胰俏也豢欤荒芪胰撬豢欤〗裉欤铱匆娏藡寢尩娜沼洠锩婧枚嚓P(guān)于我出身的事,我一時好奇,就多看了些...結(jié)果...”
姜姒月還沒說完,梓睿就補(bǔ)充道:“內(nèi)容引起極度不適...往后少看些,明知道以前爸媽過得不好,何必揪著那些不放,他們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放開了,你又何必用那些懲罰自己!你說呢?老姐!”
梓睿真不是一般的聰明,就算什么也沒看,單憑父母平日里一些少量提及,也能知道他們過去一二。更能從姜姒月的表象,看出日記里到底是些什么。
姜姒月停下了腳步,看著不遠(yuǎn)處的家:“你說的很有道理,但是你也知道,從小我都很敏感,我本以為,爸媽說起的從前,已經(jīng)是我接受范圍內(nèi),最低承受力,可后來才知道,真相遠(yuǎn)比我的承受的還要沉重。”
“爸媽確實很不容易,但是不論怎么樣,我們兩個很爭氣不是嗎?老姐都是已經(jīng)出書,蟬聯(lián)了三連冠圣熠文學(xué)獎的大文豪作家了,何必又計較這些疾苦呢?而我后來居上,名校畢業(yè),有著瞻望更遠(yuǎn)的未來,爸媽的過去都會被我們的現(xiàn)在取代,變得只剩下美好的記憶!”
梓睿說的時候,還滿心歡喜。
姜姒月一聽,“作家”二字,這才恍然大悟,剛才她一時悲憤交加,竟然忘記了她如今的年紀(jì)和身份。
她早已不是曾經(jīng)的姜姒月,那個只能靠過分要求自己,去超越同齡人,卻又十分倒霉的姜姒月。
而今她有作家的身份傍身,還有圣域的創(chuàng)始人身份,還有好多的好多的大大小小身份,她已經(jīng)在如今的社會上,取得了不小的進(jìn)步,并且用自身的能力,感染了一部分人。
她已經(jīng)不再為錢發(fā)愁了,只要是喜歡的東西,她都憑借努力得到了。她曾經(jīng)覺得缺失的,如今一一奪得,憑借一身榮耀,她何必再怕以往不美好的人生,反正她早已逆改!
“嗯!梓睿我們看誰先到家,落后到的人洗碗!”姜姒月話音剛落,拔腿就跑。
梓睿那是紋絲不動,立在原地用看智障的眼神,看著姜姒月,等他慢慢悠悠到家的時候,才對姜姒月悠悠道:“難道我洗過碗!?”
這話一出,姜姒月這才明白,這個打賭輸贏好像沒什么意思,反正有她在家,梓睿從不洗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