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完最后一次藥，已經是深夜了。

顧念念趴久了，再起身時簡直是腰酸背痛，感覺整個人都快散架了般。

月上中天，這個時間，好像是快中秋了。

顧念念披了床薄被，望著夜空中即將滿月的白玉盤，良久。

中秋佳節，闔家團圓。以往這個時候，她定是吃著各種餡的月餅，在家里和爸媽吃一頓溫馨的飯。

可如今，靈羽大陸沒有過中秋節的規矩，也沒有可與她同過佳節的人。

此刻她多想吃一口月餅啊，哪怕是她以前最嫌棄的五仁月餅也行啊。

“我想回去了。”她怔怔說著，紅了眼睛。

“你哭了？”

她聽到身后人訝異的聲音，自己的身子被人扳過去。

“你醒了啊，外面這么冷，你出來干嘛。”像是被人發現了秘密般的心虛，也不顧眼睛被她揉得多紅，兩只手就要推他進去。

可只要他不想進去，她這小身板哪推得動他？

顧念念沒轍了“你不進去我進去！”

“為什么哭？”子衍不是在開玩笑，他很認真。

顧念念只好打哈哈“風大，眼睛里進沙子了。”

她盯著子衍握住她的手，腦海中不住蹦出葉靈笙跟她說的話——

“你是不是喜歡子衍？”

她是不是呢？

其實在那以后，她也心里問過自己很多次，卻始終得不出個確切答案。

其實誰都是，看待別人的感情心里跟明鏡似的，一輪到自己就一頭霧水糊里糊涂，她便是典型的一到關鍵時刻就慫的人。

她思緒飄遠，子衍卻突然低低咳了一聲，顧念念心一緊，連忙松開手，一臉嚴肅“子衍，你告訴我，你這次的傷，究竟是不是我造成的？”

他一愣，并未回答，她就當他默認了。

“原來真的是我......你傻不傻啊，我打你你就接著嗎？你這么厲害，會躲不開我那一掌？”顧念念說著說著便有些生氣。

他輕輕一笑“分神而已。”

“以后我要是再不受控制，你們就離我遠遠的，我不想傷害大家，更不想——”她猛然頓住，急轉直下“更......更不想背上怪物的罵名，所以，你以后別干這種傻事了，既然你已經醒了，那我就回房睡覺了！”

顧念念幾乎是落荒而逃，可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心虛。

......

葉靈笙背著包，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又移開視線，笑道：“就送到這吧，我回去了。”

“等等！”顧念念想也沒想地拉住她“靈笙，我把你當好朋友，昨天你問的我問題我也仔細想了很久，可我現在自己也不清楚，你能給我點時間嗎？我保證，我絕對不會吃著碗里的看著鍋里的！”說完還舉手表示真誠。

葉靈笙沉默半晌，忽的笑了“你倒是挺實誠。”

顧念念動動喉嚨，還想說點什么，云澈便提著酒壺走了過來“你們倆聊什么呢，雞窩頭，你回藥神谷，我總要為你踐行，來，干了這杯！”

“你干嘛老是叫人喝酒。”顧念念沒好氣的一把搶過酒杯。

“誒你這個小念子，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一杯就倒啊？以后你想喝我的酒，我還不給呢。”云澈仰頭又喝了一大口，灑了些在胸前。

葉靈笙無奈搖頭，奪過酒杯一飲而盡，拱手拜別。

她用的輕功，很快便消失在視線內，顧念念心里突然空落落的。

“酒也喝光了，我也該走咯。”云澈笑著晃了晃空空的酒壺，掛在腰間欲走，又突然想起什么，轉過頭拍了拍她的肩膀，一股子酒氣撲面而來“小念子，改天來望海山莊找我玩啊，這天師府啊一點也不好玩，無趣得很。”

顧念念看他已是滿滿醉意，不禁有些擔心，看他喚出輕靈就要飛走，連忙拉住他的衣角，將他硬生生扯了下來。

“干嘛啊，你差點給我摔著。”

“我不拉你你才要摔死吧，等會飛著飛著睡著都不知道，你還是等酒醒了再走吧。”顧念念嘴上雖不饒人，手上還是去扶他，可云澈太重，壓得她肩膀酸疼。

兩個人就這么搖搖擺擺晃晃悠悠的攙著走，顧念念累得小臉都憋紅了，直喘著氣“死云澈，睡得跟死豬一樣。”

沒錯，這大塊頭靠著她的肩，睡得哈喇子長流，嘴巴里還模模糊糊嘀咕著什么，顧念念咬咬牙，只得認命。

顧念念感覺自己的身子被壓得越來越低，累得她頭都快抬不起來了，就在她快要崩潰之際，肩膀上的重量突然消失了，她如釋重負，抬起頭才發現是子衍，他看起來臉色不太好，一只手扶住就要倒地的云澈。

“你的傷......要不還是我來吧。”

“無妨。”他走得極快，甚至沒看她一眼，清清冷冷撂下這句話就扶著云澈走了。

留下顧念念在原地懵住了，剛剛那不是錯覺吧，她怎么覺得子衍生氣了呢？

她沒多想，小跑著追了上去，側對著他“子衍，大云他是喝醉了，我怕他出事才扶他的。”

他沉默片刻“你沒必要向我解釋。”

顧念念被他這么一噎，張嘴想反駁什么，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突然有些心煩意亂。

“啪。”

云澈不安分的動著，腰間突然掉下個物件，顧念念定睛一看，原來是她給云澈的荷包。

子衍當然也看見了，他神色莫辨，眉間卻有冷峻之色。

顧念念卻毫無察覺，十分坦然地將荷包撿起來，還仔細地撣了撣灰。

“這個荷包是？”

“我給大云的啊。”顧念念兀自抖著灰，脫口而出，說了又覺得有些不妥，又加了一句“之前顧府花錢尋我，我讓大云拿著這個荷包去領賞的。”

說完還偏頭看了看子衍的臉色，這下總不會誤會了吧？她總覺得今天的子衍怪怪的。

“你的荷包，是可以隨便送人的嗎？”他沉聲問，也沒等她回答，邁著長腿就走遠了。

什么鬼啊，她明明都解釋了啊！

顧念念十分委屈，她從小就沒什么記性，老是愛丟東西，所以習慣了將貴重的東西分成幾個小包裝，到了這靈羽大陸也不例外，之前在顧府太無聊，就纏著阿玨教她刺繡，自己給自己做了好幾個小荷包，就是防止一次性搞丟所有。

況且......荷包對她來說就是古代版的零錢包啊！

“莫名其妙。”顧念念嘟囔一句，也不愿上去熱臉貼冷屁股了，她打算趁這幾天去找不凡玩玩，畢竟顧府才是她的家，她還是得回去的。

至于臨淵，她一定會努力修習武功，參加誥示大會，以一個正式弟子的身份回到這里！

想到這，她自己給自己打氣，堅定地點點頭“加油，顧念念。”

......

另一頭，云澈身子一顫，一聲痛呼，直接被人粗暴地扔到床榻上。

“我的個乖乖，小念子......你是女的嗎，能......溫柔點不？”他還是沒清醒，還以為是顧念念攙著他進來的，當下苦著臉抱怨起來。

某人此時還在嘻嘻哈哈，完全沒意識到危險的靠近。

子衍冷著臉，朝他臉上丟了一張濕帕子。

他呼吸一滯，扯著帕子胡亂在臉上抹了一通，涼意讓他清醒不少。

“酒呢？還有沒，我還能喝......子衍？”他頓時醉意全無，看著床邊冷色瞧他的子衍，心里“咯噔”一下，一個翻身坐起來。

“沒想到啊沒想到，之前在玉香樓我開玩笑說你喜歡我，沒想到你真的對我有非分之想啊！子衍！我把你當兄弟，你居然......噢噢！你想謀殺兄弟啊！”云澈夸張地捂著胸口，突然遭遇橫禍，腦門狠狠被淵虹劍柄彈了一下。

“你和顧念念什么關系？”

“啊？？”云澈滿臉疑問，他這剛剛酒醒，腦子著實是反應不過來。

子衍的臉色更難看了，他認為云澈就是在刻意掩飾“我問你，顧念念跟你什么關系？”

他猛地搖搖頭，確認自己酒是徹底醒了，這才站起來，好奇地繞著子衍走了兩圈，恍然大悟“我說呢，你該不會是看到顧念念扶我，吃醋了吧？”

被人說中心事，子衍眼神微閃。

云澈卻突然捂著肚子大笑起來“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真對我有意思呢！”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出去，子衍的臉便更黑了。

他訕笑幾聲，清了清嗓子，雙手背在后面，一副諱莫如深的模樣“其實嘛，我早就看出來你喜歡那丫頭了，可惜你這純情小天師情竇初開，什么都不懂，要不要我教你幾招啊？”

子衍抿唇沒答話。

云澈笑著拍拍他肩膀“你看啊，明眼人誰看不出來你喜歡她？可小念子卻完全察覺不到，就只有兩個原因可以解釋，要么就是你太木，要么就是她太木，這兩根木頭湊到一起，不知道什么時候可以擦出火花噢，嘖嘖嘖......罷了，你不想學就算了，我這么多年積累的經驗，還不想輕易分享他人呢。”

云澈說完驕傲的昂昂頭，準備出門繼續去找酒喝，然后就意料之中的被人拉了回去。

“說來聽聽。”

云澈輕笑幾聲，開始了長篇大論“這追女孩嘛，可是個技術活，別看我現在逍遙快活，那都是吃了虧上過當的，看在咱倆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兄弟就毫不吝嗇的傳授與你了。”

房間內，兩個大男人坐在桌邊，認認真真研習起戀愛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