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那剛關上的院門不知為何又打了開來。

“牛大。”那人朝著牛大的背影喊道，見牛大頭也不回，有些無奈地又喊道，“有事與你說，你先回來。”

牛大停住了腳步，轉過身看了那人一眼，又走了回去，不過卻是一言不發。

“你呀，還是這臭脾氣，但凡你能低個頭，當初上面也不能趕你出軍營。”那人見牛大一副又臭又硬的樣子，有些無奈道，“算了，我也是，與你這頭犟黑牛計較什么？”

那人悠悠地嘆口氣，說道：“你也得到消息了是吧？不過，已經晚了，府主已經下令，明早城門不開，要實行封城了。”

牛大猛地抬起頭，不敢置信地說道：“你說封城？”

那人有些奇怪地看了牛大一眼，道：“我還以為你知道了這消息。陳海梁與簡達二人，皆被困在了老鷹嘴，隨時有覆滅之危，再不封城，萬一陳留乘勝入城，奈何？”

“怎會如此？陳留如何能在老鷹嘴圍了他們？那可是我楓林的地界！”牛大完全不敢相信。

“事實就是如此，溪下鎮，八成是已經完了！”那人嘆了口氣，交代道，“此事府主大人嚴令封鎖，你可別給我傳的到處都是，不然...哎，牛大，你上哪去？”

牛大已然轉過身，撒丫子跑走了。

那人看著牛大一下跑遠的背影，有些無語，低聲罵了幾句，轉身關上了院門。

劉崇山站在遠處，沒有聽到這人與牛大說什么，不過看牛大突然很急躁的樣子，估計是得到了什么不好的消息，忙追趕在后邊，喊道：“牛大，是不是問到消息了？”

牛大停住腳步，待劉崇山小跑到跟前，說道：“姓姚的說，陳留已經打到老鷹嘴了。溪下鎮定然是出事了，我現在要回去！”

盡管早有準備，劉崇山腦子還是“嗡”地一下，有些無法接受地問道：“剛剛這人說的？可信嗎？”

“他現在是百人長，所言應該不假。”牛大說道，“明日城門不開，府城馬上就要封城了。”

劉崇山吃驚道：“封城？難道說，陳留馬上會打到這里來？怎么會這么快？”

牛大搖頭道：“我也不知，現在府中精銳都被困在了老鷹嘴，我得回家去看看。”

“怎么回？我們連城都出不去！”劉崇山頹然道。

“你明日還有科考吧？”牛大瞟了劉崇山一眼，說道，“我倒是有辦法出城。”

“你有辦法出城？”劉崇山一把抓住牛大的手，激動地說道，“去他嗎的科考，我劉崇山不考也罷，我與你一起走。”

牛大聽了，認真看了看劉崇山，說道：“你這書生還真是有些不一樣，我牛大開始對你另眼相看了。”

劉崇山擺擺手，道：“算了吧，主要是也不一定考得上。再說了，老婆只有一個，科考什么的以后有的是機會。”劉崇山接著問道，“對了，你有什么辦法出去？”

“辦法自然是有，不過，我得先去找一個人。”牛大說道。

“找李奮嗎？他也是溪下鎮人？”劉崇山想起那個白化病患者，不由問道。

牛大搖搖頭，說道：“不是，是另外一個，我們三個都是白沙河村的。我要找的人叫楊小軍，不是李奮，那天小軍沒來，你沒見到。對了，要不你在此處等我吧，我去找他過來后，一起出發？”

劉崇山深深看了牛大一眼，說道：“還是別了吧，我與你一起去尋，別到時候你把我甩下自己先走了。”

牛大被戳破了心思，有些尷尬道：“行吧，那就一起走吧，反正他住的地方離這也不是太遠，繞一下就到了。”

“這就對了，那走吧。”劉崇山笑著說道，“怎么？怕我拖后腿？放心吧，保證不耽誤你事。”劉崇山拍著胸脯保證道。

見牛大悶不吭聲，劉崇山又接著說道：“對了，有個問題問你，這百夫長都是住家里的嗎？不應該住軍營的嗎？”

“住個屁。”牛大冷笑道，“早就變味了。不然，陳留也不至于一下就要打到府城來。府主治政有一套，至于治軍嘛，呵呵。”

“好吧。”劉崇山緊跟著牛大疾步向前，“聽說你以前是隊正？”

“這你也知道？”牛大也不否認。

“哦，老板娘說的。說說你的故事唄，我挺好奇的。”劉崇山好奇道。

“也沒什么可說的。”牛大語氣平淡地說道，“當時我是前鋒營的伺候隊長，手下有一伍的兄弟，執行探查任務的時候不知道怎的突然都死了。姚沉，哦，就是剛剛那人，當時就是百夫長，非要我撒謊，說是遭了大部隊突襲死的。”

“然后呢？”劉崇山追問道。

“然后我不答應。我想查清楚。”牛大平淡的語氣中卻是異常的堅定，“我想查清楚，他們到底是怎么死的，當時他們的位置，沒道理會遭遇到陳留的人。當時，我們才是突襲的一方啊，陳留怎么可能在那里有埋伏，我覺得根本就是自己人干的。”

“所以最后其實也沒查清楚，對嗎？”劉崇山猜測道。

“對。我不甘心，非要查個水落石出不可。但是最后，上面決定要退兵，退了兵后就沒辦法查了。因為這件事，姓姚的調到了護城衛，這幾年也沒再晉升過。”

“你呢？被趕出來了？只能到處拿人訛頭？”劉崇山笑呵呵地說道。

牛大沉默了一會兒，說道：“這事是我不對。李奮他孩子病了，需要錢，我們沒辦法，就學人訛詐了些錢。”

“咦？李奮居然有孩子了，可以啊。那你呢，有孩子沒？”劉崇山好奇道。

“有。兩個丫頭片子，都在鄉下呢。”牛大的臉色，終于露出些笑容。

“好福氣啊，一下生兩個閨女。”劉崇山羨慕道。

“唉，但愿不要有事才好。”牛大收起笑臉，有些擔憂地說道。

劉崇山小聲問道：“現在打仗的話，當兵的會對百姓下手嗎？我是說，會不會屠殺啊之類的，應該不會吧？”

牛大搖搖頭：“不好說。希望陳留人還有些人性在。”

兩人邊說邊走，沒多久，牛大轉身拐進一個巷子，走到一戶破落的小院外，拍了拍門。

沒一會兒，門打了開來，開門之人是個胡子拉碴的男人。

“哥，你咋這時候來了？吃飯沒？”這人看了眼牛大，又疑惑地看了眼劉崇山問道。

“你出來說。”牛大把楊小軍拉出門，沉聲道，“家里出事了，陳留人打過來了。府城這邊，明天還要封城。”

“什么？”楊小軍大吃一驚，“哥，你從哪得來的消息？”

“我找姚沉問的。”牛大說道，“現在家里不知道有沒有事，我打算連夜回去看看，你去不去？哦，對了，這位是溪下鎮的老鄉，額，對了秀才，你叫什么來著？”

劉崇山有些無語，好吧，好像自己確實沒有自我介紹過，便說道：“我叫劉崇山，劉家村人。”

那楊小軍對著劉崇山點頭示意了一下，說道：“那我也去吧。一起去的話，也好有個照應。”楊小軍說完，又看了眼劉崇山，然后小聲對牛大說道：“哥，要不要把家伙帶上？”

牛大點點頭：“我來也是這個意思，家伙什還是帶一下，防一手意外。”

“好，你們等我一會。”楊小軍說完，轉身回了屋。

劉崇山見楊小軍走了進去，小聲問道：“牛大，你們有武器？”見牛大點了點頭，劉崇山有些小興奮地說道，“給我也來一把刀怎么樣？”

牛大瞅了眼劉崇山瘦弱地身子，想了想從懷里掏出來一樣物件，遞過來說道：“刀你怕是掄不動，這個給你防身吧。”

劉崇山忙接了過來，東西入手不重，劉崇山拿起來端詳了下，發現居然是一把匕首。他把匕首從匕鞘里抽了出來，看了看，似乎很鋒利的樣子。

“能捅死人嗎？”劉崇山后退了兩步，把匕首在空氣中揮了兩下，問道。

“......”牛大直接無語，“看你捅哪了。”

劉崇山點點頭：“也是。”

不多時，楊小軍拉開門，走了出來，他的懷里還抱著用破布包裹住的長長的東西。

牛大伸手接了過來，說道：“娟兒知道了嗎？”

楊小軍面無表情地說道：“我都給她說了。萬一回不來，叫她與我嫂嫂一般，再找人嫁了便是。”

牛大聽了，嘆了口氣，說道：“走吧，從老地方出城。”說完，當先往巷子外走去。

劉崇山把匕首揣到懷里，忙跟了上去。

楊小軍把院門輕輕地拉上，輕聲說道：“回吧，帶好孩子。我會回來的。”

里邊，一個女聲有些哽咽地說道：“你可千萬別逞強，多想著點我們娘倆。爹那邊，實在不行就舍了那半畝地，帶他到城里來吧？一家人，日子再難，總能過下去。”

楊小軍沉默了片刻，說道：“我會的。等我回來。”他轉過身，追著前邊兩人去了。

院內，一個童聲問道：“娘親，爹爹去哪了？”

“爹爹去接爺爺去了，過幾日就回來。”

“太好了，我又可以見到爺爺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