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知道，他們總會那樣。交談的時候隨時伴隨著不公平和妥協，所有人都能被對方更高的籌碼出賣掉。”奧黛麗或許還想說點什么，可突然沒了能夠組織起來的詞匯，她不知道該如何再表達下去了。

彼得點頭：“你的意思我明白，我們會搞清楚整件事的。只要師兄還在那個位置上，一年半足夠做很多事。可憐的師兄，他為什么要那樣做？聽說，最后一晚，他去見了秘書長。可沒人知道，他們在深夜談了些什么。”

再次說到王新明，奧黛麗的臉瞬間變得哀傷了起來。

那個可憐人結結實實的承受住了所有人的憤怒情緒。

就像一個勇敢的殉道者，他站在病房門口，站在殯儀館內，坐在曾經屬于秘書長的那個位置上，肩扛起了本該屬于秘書長承擔的一切責任。

沒有推脫，沒有怨言，甚至沒有任何辯解。

巨大的金字塔垮塌了，但總得有人勇敢站出來，繼續修補這個殘缺的世界。

他修補好它，自己的政治生涯也就結束了。

奧黛麗始終不明白，為什么王新明不在第一時間和秘書長之間進行切割。

他是第一個得到準確消息的人，他應該有那個時間去立刻行動的。

可直到現在，今天，他都沒有去那樣做。

代理秘書長的職位雖然看似風光，可內行人都知道，那就是殉道者的職位。

現在坐在那個位置上的人，就要為整件事承擔全部責任。承受民眾的怒火，被人打上包庇者的標簽，為一個時代畫上句號。

就像烈烈暴風雨，它會澆透整個城市。

奧黛麗不懂王新明，彼得也從來都沒有走進過那位師兄的內心世界。

想到王新明現在面臨的困境，彼得覺得自己遭遇的一切不公平都不算什么了。

他望著奧黛麗問：

“勞倫還是一如既往的沉住了氣？那個老狐貍，他應該蹦噠幾下才符合做事的風格，是你的突然回來讓他又退縮了。”

“你遭遇了挫折，但萬眾矚目。要不是你父親的光環太盛，我都覺得借助這個機會，你可以沖擊一下上院副議長的職位。真是一個大好機會啊，到時候，師兄也會幫你更進一步，真是可惜了。”

奧黛麗苦笑搖頭：“憲法是一道堤壩，我們擁護它，就等同于擁護了秩序和人性。保護了我們自己，也受益了民眾。”

“如果踐踏它，那別人也能隨意踐踏。隨意修改和踐踏憲法，都不是一件好事，更何況還是以絕對權力的名義。”

“我的父親雖然沒了再進一步的可能，即便如此，我和他都認為，大聯盟的今天來之不易。”

“他在那個位置上一天，我就不能進入議會一步，哪怕只是試探。這會讓后來的人去效仿，會成為歷史上最恥辱的一頁。還有一件事我沒告訴你，他的身體最近也突然變得不好了。”

彼得對奧黛麗和議長之間關系的突然緩和，本來還有些疑問。可聽到這話，那一瞬間，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大吃一驚，連忙問：議長怎么了？難道也？”

這可不是一件小事，對任何人而言，如果它是真的，那都是一件天大的事。

奧黛麗嘆了口氣：“你也知道，兩個老頭是同一所大學的客座教授。不管在學術上，還是在執政思想上，他們都斗了一輩子。”

“突然聽說秘書長死了，還是以那種毅然決然的方式離開。他非常難過，一句話也沒說，當天就病倒了。醫生檢查說沒什么問題，可我卻明顯的感受得到他的虛弱和痛苦，他真的老了。”

彼得著急的說：“那你就不應該這么快回來，你應該陪著他。現在所有人都需要他，你也知道，權力的平衡構架就是這樣的。我們不能同時失去秘書長和上院議長，那會造成局勢動蕩。”

奧黛麗道：“對啊，所以師兄也是沒辦法。上院議長舉足輕重，上下院吵的再兇，他們也在這件事上非常謹慎。”

“讓芭芭拉立刻返回聯合艦隊也是內部緊急溝通后的結果。所以說，咱們現在能坐在這里，說來說去，還是那個病倒的老頭子救了我們。”

烏篷連夜雨，彼得即便是摸爬滾打了幾十年，見過大世面，也看過無數大風浪。

他真的干的不錯，也從來沒服過輸。可就在這一刻，聽到這樣一個消息，他也只能將未來交付給天意了。

人創造了權力，擁有階級，獲得了秩序，年輕會擁有無限精力。

可在某一個瞬間，當一種無法擺脫，無法言語的無力感襲來，即便是個大人物，他也想擺爛。

那才是能夠壓垮一個戰士，一個頑強拼搏的戰士，最大的鐵秤砣。

這個鐵秤砣是無形的，可它就藏在那里，藏在你精神之柱的最上方。

它壓下來了，會輕而易舉的壓垮人的精神本體，只剩下外表軀殼，空留人間無趣。

奧黛麗希望彼得能在火星多呆兩天，也露露面。現在沒人管他們，而且還是在火星，就更不用理會大聯盟那幫人了。

既然最大的問題解決了，那在這里，彼得依然還是那個火星總指揮官。

多露面，遲一點回軌道空間站，或許對眼下的局勢多少還會有意想不到的幫助。

在這樣一個節骨眼上，所有人都希望穩定。

彼得似乎也想通了一些事，既然苦苦追尋的東西得不到，那還不如就這樣吧。

最起碼，他也該對火星這攤子事有所交代。這可是他費盡心血的地方，他當然想將一切都完美的畫上一個句號。

對于s區這件事的處理，彼得非常滿意。他夸贊奧黛麗，不費任何力氣，只用了一個小人物，一個毫無名頭的高遠，就解決了他們面臨的最大麻煩。

勞倫似乎是倒霉透了，他甚至糊涂到讓高遠參與到了t區的事務中去。

引狼入室不可謂不蠢，但這對彼得和奧黛麗來說，無疑是意外之喜。

再孕育兩年，高遠就能成長為和詹姆斯，勞倫這種人相互抗衡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