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鷺似乎也看到了空中的那黑壓壓的一幕不尋常,可她沒想到,高遠竟然會做出這種極度瘋狂的事。
望著那些彈射出倉,密密麻麻的導彈,就像被嘹亮號角驚起的一大群烏鴉。
這一刻,她似乎又回到了過去,回到了那個清晨的礦坑中。
時光流轉,地獄一直沒有停止低聲唱歌。
它的聲音是那么刺耳難聽,具有強大的穿透力,尖銳的聲音在風中回蕩。時刻提醒著溫柔鄉里的孩子,它就在身邊安靜的等待著,從來都沒有離開過。
對白小鷺來說,那間暴雨夜的空蕩教室,它從未走遠,也不曾消失過。
它就住在她心房的某個角落,和那個幼兒園幼小的自己住在一起。
那個空間和她所在的世界緊密相連,似乎一觸手,或者一個念想,就能瞬間空間交融,時光重疊合二為一。
可這一刻,奇怪的是,望著眼前這張無比堅定的臉,那堅定的眼神,她不害怕了。
她不再害怕那間冰冷漆黑的教室,不再害怕教室外電閃雷鳴,不害怕那快要被風雨拍碎的窗扇,不再逃避那位絕望的小朋友,不再恐懼那雙冰冷注視著自己的大眼睛。
在那個人的陪伴下,長大的她輕輕推開了那間教室的門,吱呀呀,冷風撲面而來,她走了進去。
輕輕幫那位小朋友關上了被暴風雨持續拍打的窗扇。
暴風雨聽不到了,整個世界瞬間安靜了下來。
輕輕走過去,白小鷺在墻角蹲了下來,微笑著握住了小朋友那緊緊握著的小拳頭。
靠近她一點點,把自己的額頭和她的小額頭輕輕頂在一起,告訴她:“不怕…”
那一瞬間,白小鷺仿佛看到小朋友甜甜的笑了。時空就像多面手折疊起來的無數萬花筒,斗轉星移間,那地獄中的教室,隨著小朋友甜甜的笑,正在慢慢消散。
而另一個萬花筒內,白小鷺不知道滔天的巨浪將她的身體拋起了多少次,可每一次重重跌下來,她都能感覺到那個男人的力量。
他緊緊遮擋著自己,十指相扣在她的后背,一刻也沒有想過放手。
樹木沒有了,人沒有了,所有的一切,就像遭遇了大地震,火山爆發。
目光觸及到的視野,山崩地裂。又像傾瀉而出的火山巖漿,整個大地似乎都在快速移動,它們壕無人性的吞噬了那些渺小的生命。
連綿無盡的火焰,到處沖天而起的黑色煙霧,遮天蔽日的覆蓋了所有人的視野。
山火肆意蔓延,燒焦了周圍更遠的視野。
高遠一直睡的很香甜,他做了很多夢。這些夢從自己和美娜剛認識的幸福時光,到和女兒在一起玩耍,甚至和高靜小時候在打架,在b區的派對,白小鷺的比基尼…
幾乎無所不包,無所不涵。
常常是一個場景還沒謝幕,另外一個場景就無縫銜接的闖入了他的生活。
不知道過了多久,高遠還是睜開了眼睛。甜美的夢是沒了,可這也預示著,他竟然還活著。
孟祥瑞看到高遠醒了,他非常高興。
而高遠的第一句話卻是:“她活著?”
高遠相信,上次他能拯救王旭東。那么這一次,他賭了命,也能拯救白小鷺。
哪怕是以命換命,只要她活著,自己即便是死了,也能安心。
一個人,或許不懼怕自己死去,可卻接受不了眼看著身邊的人離開。
高遠也是普通人,這么多年,多少人,他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死去,他一直壓抑著煎熬的內心。
他活著,她也就能活下去!
這是他用命賭來的!
現在,他需要孟祥瑞給自己一個準確的答案。
高遠目光堅定的注視著孟祥瑞,等著那個最倔強的答案。
孟祥瑞懵了一下,馬上反應了過來,連忙道:
“活著,活著。你們被埋在了坑里,她埋在你下面,有含氧球和氣囊。飛彈炸后,我立刻把你們挖了出來。只是一些外傷,都活著,當然活著。”
孟祥瑞說到這里,他竟然不由自己的快速掉眼淚。稀里嘩啦的掉眼淚,根本停不下來。
那地獄中的場景,在火海和焦土中,在山崩地裂中,仿佛他再晚去一秒,這兩個人就會在炙熱的空氣中,在地縫里,直接從人間蒸發。
高遠可能不清楚,而孟祥瑞在按下那個按鈕的那一刻,他才明白,高遠做出了多大的蠢事。
三艘空中堡壘,足足二百發大裝藥量的子母飛彈,在設定程序引導下快速彈射出了母倉。
由于距離足夠近,兩秒,第一枚子母彈已分離了彈頭,第三秒就有彈頭落了地。
它們幾乎覆蓋了腳下目光所及的所有土地,爆炸聲就像炸雷,濃煙四起,排山倒海般毀滅著一切。
孟祥瑞在飛彈爆炸的那一刻便帶人找準高遠的位置,毫不猶豫的帶著設備跳了下去,他要去拯救這個瘋子。
而等一切平靜后,目光所及的地方,除了黑色光禿禿的泥土,一望無際的荒蕪,和更遠,遠處蔓延燃燒的森林,一切都沒了。
至此,從h區誕生了徐瘋子后,高遠后來者居上,人送外號:“毀滅者。”
這人,狠起來,連自己都不放過。
他被人稱為毀滅者,當之無愧。而這以后,但凡自由聯盟的人再看到高遠,他們幾乎就只有一個反應,那就是能躲多遠就躲多遠。
一場普通的營救,之前死了那么多人,奧黛麗本來也沒報多大的希望。可沒想到,高遠竟然帶來了這樣一個意外的結果。
面對無人機傳來的畫面,她清楚的知道,那漫山遍野數不清的人,肯定都沒了。
而這一次自由聯盟的損失,肯定是無法估量的。
自由聯盟想到了在大本營作戰的絕對優勢,可卻忽略了一種意外。有人想以命換命,這在任何戰場環境下都是無解的。
奧黛麗前一陣子本來還對高遠儲存如此多的子母飛彈有點擔憂,畢竟這可不是小數目,它們完全可以瞬間推平整個城區。
可沒想到,高遠竟然會是這樣一種用法。
她沉思許久,或許也想明白了高遠那內心的掙扎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