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涼的夜,窗外的雨絲疾驟而下,冷風從窗口灌進客廳,刺骨的寒冷。
他呆滯的望著林奕離開的背影,慢慢的消失在小徑上,慢慢消失在他的生活中。
她的眼神是那么的決絕,決絕到即使他求她留下,她也不會留下。
她終究不愛他。
第二天早上,肖煜癡癡沒來上班。肖氏的大樓里,孟澤已經給肖煜打了很多通電話,但都處于關機狀態。
孟澤察覺到不對勁,于是驅車前往麗海花園。
抵達麗海花園之后,孟澤敲了許久的門都沒人應聲,于是他拿出備用鑰匙打開門。
肖煜呆坐在餐桌旁,他的臉蒼白無血色,嘴唇干裂得泛白,仿佛一夜之間老了好幾歲。地上散落著許多啤酒瓶和瓶渣,他的襯衫凌亂不堪,衣衫四處都沾上了啤酒印。
孟澤從沒見過這樣的肖煜。從肖氏創辦之初他就跟著肖煜,肖煜在人前總是神采奕奕,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他也從沒見過肖煜因為一件事情變得如此頹廢。
“肖總!”
他沖過去,小心翼翼的跳過瓶渣的位置,將肖煜從啤酒瓶的包圍中解救出來,然后將他放在沙發上。
“肖總,發生什么事了?”
肖煜的雙眼渙散無神,眼珠如同一潭死水,機械的回答孟澤的問題,“林奕走了。”
果然是因為她,每次肖煜的情緒發生大幅度的變化,都是和林奕有關。
“林小姐為什么要走?”
“她發現是我撤掉了黎子軒的投資。”
孟澤低頭不語。近兩個月來,他們的感情逐漸加深,一直以來,肖總對林奕都是寵溺有加,難道這樣還不能讓她將黎子軒忘掉嗎?
果真,是個烈女子。
當初為了黎子軒不惜犧牲自己來做情人,現在為了他又可以將財富拋在身后,什么都不要就離開。
孟澤將肖煜扶上樓,將煮好的姜茶端給肖煜。肖煜喝了一口姜茶,頓時全身都暖了起來。
吹了一夜的涼風,喝了一夜的酒,肖煜的四肢早已沒有了知覺,這口姜茶仿佛救命一樣溫暖了他的身軀。
待他喝完整杯姜茶之后,又去沖了個熱水澡,身體上總算是緩了過來。可是當他清醒之后,隨之而來的是胸口的陣痛和心中的失落感。
“孟澤,我已經沒事了,你先回公司吧。”
肖煜的語氣中仍舊充滿了無力,但是孟澤知道,此刻讓他一個人待著才是最好的。
“好,有什么事隨時打我電話。”
肖煜點點頭,“對了,孟澤,我這幾天不去公司了,公司就麻煩你了。”
“盡管去休息吧,公司有我呢。”
孟澤說完之后便離開了麗海花園。而肖煜,只想寄居在大床里,他感到渾身疲憊,想痛痛快快的睡一覺。
可是只要他閉上眼睛,腦海里就全是林奕的面容,全是他們一起相處的畫面,清晰的就像在放默片電影。
他在床上翻來覆去、輾轉反側,卻還是無法進入睡眠狀態。轉眼間窗外已經有彩霞出現,他起身走到陽臺上。
落日余暉灑在湛藍的海面上,泛出星星點點的光芒,波光粼粼。
他不禁想到戴在林奕脖子上的那條星形項鏈也是如此,他還記得林奕第一次戴那條項鏈的晚上。在車里,他凝望著她的側顏,兩條鎖骨中間的項鏈發出的光芒襯托的她整個人都好像在閃閃發光。
彩霞很快散去,黑夜來襲。
如果睡不著,他只能再用酒精來麻醉自己。
五彩繽紛的燈光一閃一閃的跳動著,舞臺上的DJ敲出動感的音樂,將整個酒吧的氛圍都帶動了起來,舞池里的男男女女跟隨著節拍舞動,空氣中處處都是曖昧的氣息。
這時,肖煜的手機屏幕亮了起來,他醉熏熏的接起手機,“喂。”
“喂,肖煜,我靠,你那邊好吵,你在哪啊,好久沒見你了,出來和哥們喝兩杯唄。”
“天使酒吧。”
“好嘞,十分鐘之后就到。”
宋明灝穿過擁擠的人群,終于在吧臺看到了肖煜,在肖煜面前赫然立了幾瓶空的洋酒瓶子。
“這都是你喝的?”
肖煜暈乎乎的點點頭。
“哥們,你這也太猛了吧。別喝了,我送你回去,我給林奕打個電話讓她接應一下。”
“林奕走了。”
宋明灝一時沒反應過來肖煜話語里的意思,于是問,“走去哪了?”
“她走了,不會再回來了。”兩人都頓了許久,宋明灝明白肖煜為什么這樣變成如此模樣了,走了的意思就是分手了。
“明灝,我不想回麗海花園,帶我去吹吹風吧。”
宋明灝將車開到海邊,陣陣涼風吹來,他們就這樣席地而坐。
許久,宋明灝終于問了出來,“林奕為什么要走?”
“是我對不起她,所以她走了。如果不是我,她的生活原本會很好,她會成為優秀的設計師,會每天和朋友見面,過不了幾年她可能就會結婚。我卻只會讓他生病,讓她難受,她來我這之后,光醫院都進了四次,急性腸胃炎進了一次,安眠藥服用過多進了一次,為我擋刀進了一次,最后一次…..是打胎。”
“她懷孕了?”
“是啊,她懷孕了我都不知道,我以為是吃東西吃壞了你知道嗎?明灝,你說我連一個女人都保護不了,我還有什么用。”
“肖煜,你別這么說,我知道你也不愿意看到這些的。”
“其實我早就知道,放她走才是最好的辦法,對她來講才是解脫,可是我……我真的很喜歡她…….我真的很喜歡她。”
“你沒有錯。”
肖煜苦笑著搖搖頭,“明灝,從一開始就是我的錯,為了滿足自己的欲望從而不擇手段讓她成為了我的情人,卻不曾想給她帶來這么多傷害。”
“就在她走的那一刻,我覺得我的世界就好像崩塌了一樣。我前些日子三十歲生日,她讓我許愿,本來我壓根就不相信這玩意,但是她說會靈驗的,于是我許了一個愿,我許我想和她永遠在一起。可是現在你看看,多諷刺!”
宋明灝從大學起就認識肖煜,他的每一段感情宋明灝都清楚。可是肖煜為感情而痛不欲生這還是第一次,他明白,忘記一段如此深刻的感情不是容易的事。
“肖煜,我聽過一句話,叫念念不忘必有回響。如果你真的忘記不了,那就不要忘記,因為總有一天,那個人會聽到你心里的聲音,會明白你對她的深情。”
海風吹拂著他們臉龐,面前的大海一望無際,時不時掀起一層浪花。愛情就像這大海一樣,情海深不可測,波濤洶涌,可誰又愿意在一汪死海中過平淡無奇的日子。
肖煜沒有再在麗海花園住下去,孟澤本打算請保姆收拾房子,可是肖煜卻執意自己去收拾。
他打開門,桌上的百合已經垂下了頭,窗邊的多肉卻還生長的完好,沙發上的毛毯是不久前林奕蓋過的……
上樓進入房間,拼圖散落在書桌上,柜子里還有很多新衣服,首飾除了她走那天脖子上的星形項鏈,其他都放在柜子下層。
這個房子里處處都是回憶,他不舍得讓別人來清理。
這些做到一半的事情就好像屋子里的女主人并沒有走,只是去出差了。肖煜將她的拼圖和樂高都收進了書桌的柜子里,還有些未完成的設計圖紙他便放到了書房。
她的書桌上還有些沒讀完的小說和英文書,林奕喜歡折一個很小的書角作為標記,肖煜則將那些書角不斷的擴大。他還在衣柜里放入了香包,以免衣柜本身的氣味沾到衣服上。
他所做的一切的一切都好像是在等林奕回來,但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些不過只是他的一個念想。
他也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們都要開始新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