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長生和黑瞎子相貌極其相似，他身材魁梧、面堂方正，如他爹一般自帶著威嚴(yán)，雖只有二十出頭卻展露沉穩(wěn)之氣。

回家的路上，柳長生說是大西山的金二叔讓他收留老大，老大問誰是金二叔，柳長生只能說是大西山上的一個土匪，老大這才想起應(yīng)該是答應(yīng)他要?dú)⒘诵烀髦榈哪莻€。

柳長生和母親還有妻子生活在一個落有三間土房的院子，院中有一棵大柳樹，還有一塊柵欄圍起的小地，應(yīng)該是菜園子，屋里屋外收拾的干凈整潔，一看就是過日子的人家。

柳母年過四旬，身體硬朗、面慈心善，柳長生媳婦的長相算不得好看，卻也利索干練。

他們經(jīng)營著面館，還有黑瞎子的資助，相比于一般人家其實(shí)要有錢的多，可在這亂世之中誰也不敢招搖，他們穿著和窮苦百姓并沒有太大的差異。

一頓早飯在柳家人的噓寒問暖中結(jié)束，因那份熱情老大并未太過生疏，今天過年，柳長生要去面館貼春聯(lián)、掛燈籠，老大也跟著去了。

來在“長生面館”，誰知這店鋪竟與那“方全布店”在同一條街，相隔著也只有三個門臉，布店老板方全此時也在貼著春聯(lián)，他來的早，看樣子已經(jīng)快完活了。

拿掉門板，柳長生領(lǐng)著老大進(jìn)到了屋里，取出早已備好的春聯(lián)，兩人開始了忙碌。

看著那紅底黑字，老大又生了回憶，這么漂亮的春聯(lián)他好像只在徐明珠家的大門上見過，而他們自己家過年都只是在屋門上貼兩張水紅色的方紙，拿米湯糊在上面又皺又難看，可爹說過年就得有個過年的樣，貼了紅紙老天爺就給轉(zhuǎn)運(yùn)，去年過年的時候爹還說過“等明年過年一定找個人在紙上寫個字”。

屋里貼完便又來到外面，門口的春聯(lián)又長又寬，柳長生站在凳子上將那貼的老高，老大則立在他身旁舉著漿糊，倆人正忙著，那布店的老板竟走了過來。

“長生，這孩子就是你家的那個親戚吧！”

老大和柳長生一起回頭，望向了那滿面憔悴的方全，柳長生朝著笑了一下說，“對啊，方全哥，還得謝謝你啊，要不是你給我送信我都不知道他來這，等過了年我得好好安排你喝上一頓！”

方全擺了擺手，隨后低下頭嘆了口氣，“唉！酒就免了，幫我個忙吧，你路子廣，過完年你打聽打聽有誰想盤店的，我想把店盤出去！”

一聽方全這么說，柳長生也停下了手里的活，跳下凳子擦了擦手說到：“盤店？干的好好的怎么不想干了？”

“一言難盡啊！”方全說著便坐在了石階上，“我老娘生病已經(jīng)花了不少積蓄，現(xiàn)在布丟了，你嫂子也氣病了，我已經(jīng)沒有再經(jīng)營下去的本錢了！”

看著方全蔫頭耷拉腦的，柳長生也心有不忍，畢竟是好幾年的相識，他蹲下身拍了拍方全的肩膀：“有難處你和我說，別和我客氣，等會兒你跟我去家里，我給你拿上點(diǎn)，先給老娘和嫂子看病，其他事年后再說吧！”

方全沒有再說什么，只是一個勁的嘆氣，確實(shí)他來和柳長生搭話也有借錢的心思。

有些事柳長生本想晚上的時候再問老大，但現(xiàn)在看方全犯愁他也想立馬弄個明白，站起身后他朝著老大問到：“老大，金二叔說有一個老頭送你來凌城，那老頭在哪？”他心里有一個猜測，會不會是那老狗偷了東西，又將老大扔在布店里面自己跑了。

老大還在旁邊端詳著那對聯(lián)，聽到問話他轉(zhuǎn)過身，想了想說到：“那個老頭好像是死了，那天晚上他在那個女人家里，那女的喊叫說死人了，然后他就被人抬著走的！”

老大說的詳細(xì)，柳長生立馬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皺了下眉頭擺出一臉厭煩的樣子，他那心里暗罵了一聲“土匪沒他娘的一個正經(jīng)東西”，這多年來，他其實(shí)一直埋怨著黑瞎子。

柳長生朝著地上啐了口唾沫，隨后繼續(xù)問到到：“然后呢？你是怎么進(jìn)到他們家店的？有沒有看到偷東西的人？”

“看到了，一個高個子和一個瘸子，他們打開了門，等他們走后我就想進(jìn)去睡一會兒，可......”老大講述著那晚的經(jīng)過，突然被方全打斷......

“瘸子？是不是和我這么高？”方全站起身，眼睛也瞪了起來。

老大端詳了一下方全，又想了一下，“好像是，但他沒有你這么胖！”

方全聽后咬起了牙根，閉著眼睛晃了下腦袋突然大罵一聲：“我日他的八輩祖宗，我就他娘的懷疑是他哥倆干的！”

“是誰？”柳長生立馬問到。

“我鄰居，真他娘的‘仗義’，這些年我沒少貼補(bǔ)他們！”方全越說越氣，攥起拳頭狠狠的砸了一下墻面，“我早就該想到是他們倆，這兩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見方全怒火正盛，柳長生急忙道出勸說之言：“這樣吧，你也別這么快下結(jié)論，等會兒貼完咱帶著老大再去辨認(rèn)一下，別一時著急冤枉了人啊！”

“絕對沒錯，昨天他們就不在家，家里人藏著掖著的說是去給遠(yuǎn)方親戚奔喪了！我昨晚一夜沒睡，聽他院子的響動，他們是昨天后半夜才回來的！”方全氣的大口的喘著粗氣，“我娘都病成那樣了，他們真是想坑死我啊！”

方全本想立馬去尋那哥倆算賬，柳長生連拉帶勸的將他推進(jìn)了店里，“方全哥，你先緩緩氣，等會兒咱一起去，但咱不能提是這孩子說的，他不比咱們，被人恨上可提防不了啊！”

柳長生想的周到，方全也不好撥了他的情面，帶著一肚子火氣幫起了忙，三個人很快便將對聯(lián)、掛簽粘貼完畢，就在掛燈籠的時候方全突然對柳長生說到：“你回頭，看那五個一起的，那就是我剛說的那家子人！”

柳長生回頭一看，不遠(yuǎn)處的五個人好像是剛從肉店出來，他立馬跳下凳子將老大拉在身邊問到：“老大你看仔細(xì)了，那五個人里面有沒有偷東西的人？”

老大仔細(xì)的看了看，又想了一會兒，那中間有兩個無論是身高、身材和走路的姿勢都與那晚的小偷一模一樣，他向來討厭小偷所以記得極其清楚，“就是那個高個子和瘸子，就是他倆！”

一聽老大確認(rèn)，方全立時火更冒三丈，抬腿便朝著跑了過去，柳長生隨即跟了過去。

“你們兩個畜生養(yǎng)的給我站住”方全上前攔住了幾人，劈頭蓋臉的就是一通臭罵：“你們他娘的還是不是人，這些年鄰居我給了你們多少好處，偷我的，你們兩個畜生……”

突如其來的咒罵讓一行人一時沒緩過神，方全則是越罵越氣，掄圓了胳膊一巴掌便扇在了瘸子臉上。

瘸子做賊心虛捂著臉不敢言語，高個子終于回過味來，但也是不敢多說啥，隨口敷衍了一句：“你憑什么說是我們偷的，你怕是氣瘋了亂……亂指認(rèn)，等你好了我們再和你算賬！”說完他拉著身邊人便要走。

“想跑？”方全不依不饒，扯著高個子的胳膊跳著腳也給了他一個嘴巴。

周圍來了些看熱鬧的，那高個子也覺挨打不還手丟面子，一把將方全推倒在地，指著罵了一聲：“你他娘的別和個狗似的，看我們好欺負(fù)就冤枉我們？”說完他轉(zhuǎn)身又急匆匆的向前走去。

方全也真是氣瘋了，爬起身三兩步追上前將那高個子撲倒，隨即兩人在地上廝打起來。

周圍圍了一圈人都在看著熱鬧，那高個子身高力強(qiáng)很快便將方全壓在了身下，柳長生一見方全占了弱勢急忙走上前去，一腳便將那高個子踢倒在了地上。

柳長生扶起方全，那高個子也站起身，攥著拳頭便揮了過來……

“你打我個試試？”柳長生回頭怒瞪了一眼，那高個子果真停手，想來他也是知道柳長生的“威名”。

柳長生立在高個子身前回手指了指方全說到：“你們倆有啥糾紛跟我沒關(guān)系，但你要是還敢打他，我讓你不好過你信不？”

高個子低頭不敢言語，柳長生又近前一步小聲對他說：“你自己干過啥事你清楚，這人多我給你們留點(diǎn)臉，咱找沒人的地說道說道！”

聽柳長生這么說高個子也小聲的回言到：“爺，我叫你一聲柳爺，我真沒偷他的東西，我們昨天就沒在家！”他裝出一臉委屈的樣子，還在做著最后的狡辯。

“沒偷你怕啥，是吧，挨家的住著，有啥誤會我?guī)湍銈兘猓院筮€得天天見面不是！”

高個子也是不敢拒絕，畢竟柳長生在這凌城也算個地頭蛇，猶豫了一下，他回身對家人說到：“你們先回去，我……我等會兒！”他說著悄悄朝身邊的瘸子使了個眼色。

瘸子還在捂著臉，方全那一巴掌打的可是不輕，他看懂了哥哥的意思，他低頭看了一眼手提著的麻袋，那里面可是裝著半扇的豬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