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珍珠喘著粗氣,低下頭用瞪著銅鈴般的眼睛看向他,左手一探一抓,領小雞一樣提起麻涇,右手握拳高高舉起。
“不,別……”
麻涇慌忙搖著頭,這拳下去,他的頭一定會像西瓜一樣碎開的。
咕嚕……
王珍珠忽然像泄了氣似地松開手,一屁股跌坐在地。
“好餓?!彼炖镟洁熘?,滿臉委屈。
“咳,咳…”麻涇落地后連連咳嗽,死里逃生再次激起他求生欲,聽到聲音趕忙附和,“餓死了,餓死了,姓周的就給那么小一塊炊餅,連點油水都沒,咱們哪來的氣力呀。還是別鬧了,先歇著?!?
王珍珠委屈的像個孩子,嘟起嘴嚷道:“俺想吃肉。”
“姑奶奶,咱們現在哪來的肉,等以后俺有機會,一定讓你吃個夠?!甭闆茈U死還生卻還要提起勁哄她,累覺不愛。
“呦,兩位在這吶?剛聽到聲趕來看看,你們倆還好吧?”吳殤從廢墟外冒出頭,帶著好奇表情詢問。
他其實早就在邊上偷聽了。
不知怎么的,從山上那間房子回來后,他心底就冒起了危機感——是那種由淡至濃,逐漸驚心的感覺。
吳殤第一反應是自己中了毒,憑借自己對醫理知識自我診斷了一番后,卻發現并沒有出現中毒癥狀。
有針對他的危險即將到來!它來自哪里?
思來想去,眼下最大可能就只有周大。那個家伙,忽然大方到肯分他食物,原來早就給他定了末路?
他自然不會坐以待斃,是時候實施計劃了。
“俺們餓著肚子沒力氣了,實在做不動哪里還能好呀。”麻涇見到吳殤,立馬像是見到救星一樣的接話道。
果然,聽到他這話,吳殤從懷里拿出了一個東西。
“我估摸著你們會餓了,這不,早上吃剩下還有個饅頭、半塊肉,本來是想留著餓了吃的,你們餓壞了的話就先拿去吃吧?!?
“那怎么好意思…”麻涇嘴上說著拒絕,卻在衣服上擦了下手。
他剛想伸手接過食物,哪想身旁黑影一閃,吳殤手里的東西就消失不見了。
我吃的呢?剛還在這里,那么大個!
身旁響起吧唧聲,傻眼的麻涇呆愣愣的轉頭看去,只見剛還癱坐在地上抑郁的王珍珠正瘋了似的往嘴里塞著東西。
吃的是吳殤遞來得饅頭、肉!
“給我留點!”他急的跳腳。
一個虎撲就上去搶奪,但僅僅以他的小身板又哪是對手,指縫里摳出來的殘渣,令他感覺自己既悲哀,又凄慘。
麻涇癱坐一旁垂然嘆氣。
“這都什么世道啊,好好的進入仙門,修行沒著落反而處處給人針對,招誰惹誰了這是?!?
“不好說。”吳殤接過話跟著搖頭,“你看這些個廢屋瓦礫,天知道經歷過什么。人都說大難會把人心性大變,還可能使人極端,也許就是你倆平時不注意的某個點刺激到他了,才找你們麻煩?!?
“刺激到他?不能吧?”麻涇顯然不信。
忽的,一旁響起啪的一聲脆響,王珍珠聲音含糊的插話道:“唔…說得對,肯定是這樣。”
“你就這樣,娶俺前還老實本分,如今都成了啥樣自還沒數?這話太對了!”
“不,不是?!甭闆苊偷乇划敯噶兄赋?,卻不知道怎么解釋。
總不能說,自個那兩天是因為掉糞坑里了吧?不行,太糗了,被外人知道以后還哪有臉出去見人。
不過說到這事,他倒對吳殤的話信了八成。
王珍珠眼睛一蹬:“還說不是!”
麻涇立馬蔫了,再爭論是自討沒趣,立馬調轉話頭向吳殤問道:“那怎么辦,都被針對了。”
“當然是想辦法補救,聽我說……”
吳殤把自己的計劃說了出來。主要是送禮,男人有欲不過是財、女、食等等,恰好周大這人前幾樣全站,就王珍珠體態美人計可以忽略,還可以選擇送錢、送美食這些。
“……你們之前是經營旅店的,下廚手藝總不會差吧?”
“那沒戲。”麻涇連連搖頭,“還是送錢吧,別看是經營旅店的,后廚都是俺娘管著,俺不會下廚?!?
“不會下廚?”
吳殤有些失望,最方便的下毒方式沒了。
“來這里前,你想到帶錢了?沒錢甭想了,估計以后只能乖乖挨打?!?
這時,一旁安靜許久的王珍珠伸手在兩人前晃了晃。
“俺會下廚!”
現在可是在討論以后是否要生存在地獄的大事,麻涇見她插話心頭就惱,立馬打斷道:“你會下啥廚啊,才嫁過來幾天,俺經營的旅店,又不是你,邊兒去?!?
堵住王珍珠接著想說的話,他搓了搓手,諂笑著說:“出門習慣帶錢,俺這是有些,但估摸著是不太夠,不過還有吳兄弟你在呀!借點唄?!?
“借錢…”吳殤一臉為難。
食物里下毒已經沒戲,禮物中下毒是另一個選擇,就是經手的人也會跟著中毒,但不是自己,吳殤也并不在乎。
他此時看上去為難,只是為了表現的不那么迫切,洗清不懷好意的嫌疑。
“借什么錢!你還想借什么錢!”一旁王珍珠憋不住,一巴掌扇在麻涇臉上,“一點家底全想敗光是不!”
掀飛在地,麻涇腦瓜子嗡嗡的,眼前似有萬千螢火盤旋。
“別聽他胡說,就做美食給那姓周的送去。俺廚藝可好了,擱家里大伙都喜歡吃俺做的菜?!?
“這身材。”王珍珠邦邦兩下拍著肚皮,“親自喂的?!?
吳殤哦的了然一笑,豎起大拇指。
做美食需要食材,最好是肉食,她最擅長這個。眼下他們手上并沒有食材,都還餓著呢,不對,餓的人僅僅只有麻涇一個,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做飯需要原料,而吳殤自然應承下來,去林子里尋找也才山味的任務。這片山林物產豐富,擁有很多野味——五極仙境的門徒基本不會動手去找,所以很多。
“兄弟,別聽那娘們瞎吹,她不聰明?!甭闆茉趨菤戨x開前偷偷攔住,悄咪咪低聲說著話,“俺娶她后就從沒見下過廚,能有啥手藝?”
“咱還是送錢吧。”
吳殤面露難色回道:“送錢的方式直白,周老大肯定喜歡,但你想送就送,問我干啥。先說好,全身家當不多了,我自個還有用可不能借你?!?
“別介啊兄弟,咱們都到荒郊野嶺了,留著錢也沒啥大用啊。”麻涇當即死纏爛打起來,末了像是想到什么,話鋒一轉,“對了,你住俺家旅店是日結的,那天出門前沒結賬吧?還差一天住店錢沒給,差點忘了?!?
“咱倆兄弟什么關系?這點小錢就算了。不過兄弟現在困難需要救急,就問你借一兩,以后一定加倍還你!”
“這……”又是打感情牌,又是說加倍奉還,還指出他之前故意欠債不還的事情,吳殤一時間啞口無言,不知道怎么回好。
就像一個偷偷做壞事的人被當面抓住了一樣,一時間有些尷尬。
但他很快反應了過來,用生動的表情回應了麻涇。
“你什么表情?瞧不起誰!”
“結婚后俺爹可是說了,男人成家立業頂天立地,不止在家要有地位,出門在外也不能窘迫。實話告訴你,俺富裕著呢!那天出門身上就帶著好幾兩銀子。你再借我一兩,湊夠八兩八吉利數字罷了!”
好家伙,暗示叫叭叭呢,真有誠意。
“你哪來那么多錢?”吳殤不信,因為那不是一個小數字。
“不是說了嗎?俺爹給我的。財力已經給你看了,管那么多干嘛,救命的事,到底借不借?不會不還的!”
吳殤沉吟了一下,回道:“成。這樣,錢我暫時沒帶身上,晚些時候再帶給你。說好了啊,一定要還的。”
“一定,一定?!?
告別了兩人,他沒有和大伙一起清理繼續清理廢墟,而是找了個借口,大搖大擺的往外頭林子里走去。
五極仙境其實從來不怕他們這群凡人偷跑,反而還樂意見到。在護山迷陣里兜上一圈,迷住五感引到絕地里慘死,三魂五魄困于絕地被煉化成修仙資糧,還不會讓他們沾染上殺戮怨念,這等好事誰不喜歡?
就五極仙境此時的情況,煉化出來的修仙資糧可太關鍵了。
別的不說,僅僅是給弟子洗練資質的陰陽洗靈池,就需要這三魂五魄凝練的幽魂精粹充能。
唯一會緊張的只有負責的周大,但他也只是害怕人全跑嘍。
入了林子后,吳殤左右看了看,找到了昨晚留下的記號尋著走去——一群人住著大窩棚,人多手雜,錢財留在身上都不安全。曾今他一身錢財都給人偷了個精光還找不到黑手,如今可不會重蹈覆轍。
銀子昨晚出門找野果時就藏了起來,不在身上。
找到了藏匿點,拿出里面僅剩的一兩銀子,拿出來放入懷里,他嘆了口氣。當初為了攜帶方便換的銀子,還沒揣熱乎就要花出去,難頂。
不過為了計劃成功,也只能先忍著了。
危機感似乎又深了,吳殤警惕地朝四周觀察了一番。
森林里蟲鳴鳥啼依舊,陽光灑落光斑清晰映照周遭,不似有人在暗處躲藏,一切是那樣祥和。
他松了口氣。
或許是他魔怔了,失去一身通天修為,又怎還會保留曾今的靈性直覺,估計是多心了吧?
……
“咦?”
月明星疏,白云成海。萬米高空。
一人影,忽有所感,掐指一算。
“本座回去取個東西的功夫,竟然已到時限,提前了?”
翻手顯現一扇流光,聲音繼續說著。
“遮天圖之能,還是未能一試,實屬遺憾。”
萬里外,日半漸隱,天現云蓋盤旋,雷聲隆隆。
云下正對一奇山,半壁青山,半壁斷崖,崖開一口為穴。其內,人為掏出了空洞。
洞內有熒光,洞壁流光如螢交織出一繁復大網,映照出黑暗里隱藏的一切。
人,全是人,身軀僵硬,密密麻麻,如尸海。細看,卻能從他們身上瞧出呼吸的跡象。
流光從他們起,沿洞壁蜿蜒匯聚至洞窟頂上如嬰的小人,而后消逝。
它,正是吳殤的元嬰!
洞窟外,云蓋盤旋,雷光愈烈,恐怖的威勢昭然欲揭。
“是雷劫!”森林內,吳殤忽然福靈心至明白危機感來源,仰天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