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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飼夢——雨夜

  • 槿尋東君
  • 明晷
  • 4479字
  • 2022-02-01 00:01:00

今天,林寒星沒有來。

陸毅年看著那空著的座位,心中不斷回想著那日與她并肩走著的少年——發生什么事了嗎?

第二天,林寒星依舊沒來,老師說她生病請假了。

生病?

很奇怪。

他記得那人叫魏延希,嗯,隔壁學校的,想去看看。

這么思索著,放學時他便請了假徑直向與回家的相反方向走去。

魏延希,很好找——那高挑的身姿,頹喪的頭顱,在人群中一眼便能望見。

“魏延希?!?

少年聞聲抬起頭,看見陸毅年在人群中向他揮了揮手,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難看至極的笑容。

“她已經昏睡兩天了。”站在透明的玻璃前,看著室內被插管吸氧的女孩,陸毅年下意識地皺起了眉頭,雙手撐在玻璃墻上,直直地盯著她,想要從她的臉上觀察到絲毫蘇醒的跡象。

各項儀器閃著光工作著,維持著林寒星的生命體征,林楚生推開門從室內走出,拍了拍魏延希的肩膀,“在這兒守著也沒用,去休息吧?!?

魏延希的眼底露出的層層青黑昭示了他這幾天糟糕的生活狀態,他只是微微搖了搖頭,說:“睡不著?!?

林寒星的父親因公務去了外地還未回來,母親忙著工作,沒有人能照顧她。

“至少,在她醒來的時候,我不希望她是孤單一個人。”魏延希的眼神虛浮,陸毅年站在他的身旁,看著他的情況也是不容樂觀,便抬手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后背上,“去休息,這里我看著?!?

魏延希呆愣了一下,連續兩天沒有睡覺使魏延希的反應能力遲鈍到無法及時思考,他只是偏頭看著陸毅年,似乎是在思考著他說的話,“你......不回去嗎?”魏延希不解。

“我先等你睡一覺,再回去?!标懸隳臧欀碱^看著他,心中不知為何有些浮躁,偏頭看著床上沉睡的女孩,他敲了敲窗,隔著玻璃對她大吼道:“林寒星,睡夠了就起來啊,我們會一直等著你的?!?

后腦猝不及防挨了一巴掌,陸毅年轉頭看見林楚生笑瞇瞇地跟他說:“這里是醫院,小點聲。”

“抱歉抱歉?!标懸隳赀B連鞠躬,表達著自己的歉意。

室內病床上的女孩似乎聽見了外界的聲響,掛著吊針的手微微動了動,室內的溫度緩緩下降,她的指尖結上了一層薄薄的霜。

今夜大風,木槿隨著華康的腳步走在車流奔涌的大橋上,橋下奔涌的流水似乎受到了夜風的影響比往日還要湍急一些。木槿抬頭望向天空,明月高照,倒還是個清明的好天氣,只是不知遠處的那朵烏云會不會受到風的影響飄來遮住月光。

銀絲隨風散開,木槿捋了捋耳邊的發,停下了腳步,“早些回去吧。”這話似乎是對華康說的,今天是他正式上任的第一天,“今夜恐有大雨,魑魅夜行,游蕩的魂靈應該都躲起來了?!?

華康轉身順著木槿的目光看去,奔流的江河水在月光的映襯下似乎散著隱隱的銀光,卻非月白的暖,而是透骨的寒。

“好的。”華康抿了抿唇,應了木槿的聲。

“在那長河盡頭,會不會有我要找的人呢?!鄙倥抗膺h眺,窮盡所能,想要看到其盡頭所存在的事物——面容妖冶的女人搖晃著雙腳坐在大堤上,夜風將她彎曲的烏黑長發吹開,她的唇角上勾,透出魅惑的吸引力,引誘著酒醉的行人迎著風浪向她走去,這是受寒氣蠱惑的魅靈。

木槿輕躍至橋欄上,微微屈膝,目光鎖定魅靈所在的地方,縱身一躍,逆著大風,破開浪,瞬移至魅靈前方。剛對上那雙水藍色的眼,魅靈的呼吸便不受控制地被抑住,透著寒光的針芒對準了她的眼瞳,她只聽見眼前銀發的女孩一字一句地說道:“帶我去見你的主子?!?

冰冷的雨滴落下的時候夏東陽蜷縮在小旅館的角落,那股鉆心的疼痛讓他喘不過氣來,寒冷的濕氣將他層層包裹,就好像是吸了水的棉花,沉沉地將他往下拽,連掙扎著爬起的力氣都無法使出。

那是侵入骨髓的寒,封堵了他的靈氣脈絡,讓他連最基本的靈氣運轉也做不到,所幸他靈魂強韌,不需扶桑葉舟運轉供給機體靈氣,否則現在他已經是一具冰冷的尸體了。

這便是噬心蓮用于極刑的可怕之處——逐漸封閉被寄生者的五感靈識,再逐步侵蝕機體脈絡運轉系統,而神明又區別于普通人類,即便靈氣運轉被阻斷也不會當即死亡,而是會在不斷地痛苦折磨中消磨精神力,最終失控靈體崩壞死于御靈者手下。

“冷......”真的好冷。

指尖凝結的寒霜阻斷了身體與世界的直接接觸,感受到的除了寒與濕便再無其他,體內塵封的業火無法燃起,他就好像是在深海中快要溺亡的人,無法拯救自身,只能撲騰著雙手吼叫著發出求救的信號,卻也因此耗盡氣力沉入更深的海中。

受到寒氣吸引的魑魅向此處聚集,貪婪地吞噬著不斷外溢的強大力量,焦躁、憤怒、悲傷......那些令人痛苦的力量隨著夜行的魑魅在城市中產生共鳴,大雨傾盆而下,夏東明緊了緊衣領,抬眸對上夏靜的眼睛,接過她遞過來的長劍,長長地呼出一股濁氣,平復著焦灼的內心,望向雨中,一股莫名的傷感在他的心中擴散——他突然很想哭。

“好冷......”就像是睡夢之人的囈語,指尖微微顫動,寒霜掉落,床上沉睡的少女緩緩睜開的眼中盛滿了悲戚的色彩。

緩緩從床上坐起,抬手將手背上的針管拔出,她似乎感覺不到疼痛,光腳站在大理石制的地面上,向門口走去,她似乎感覺不到寒冷,坐在走廊上的陸毅年看著林寒星的一系列動作非常確定她不對勁,當機立斷從外邊將門鎖住,然后飛奔去找林楚生。

“林醫生!林寒星有點不對勁!”推開門將床上淺眠的魏延希驚醒,陸毅年拉上正戴著藍牙耳機通話的林楚生向關著林寒星的病房跑去,魏延希一躍而起,鞋子也來不及套便緊隨其后追過去。

霧色的寒氣從門縫中溢出,林楚生一時間被驚得停下了腳步,多年與靈的接觸讓他本能地將陸毅年和魏延希擋在身后,“后退!”他低喝著,目光緊緊地盯著緩緩打開的房門,危險的漸漸逼近讓他屏住了呼吸——這個女孩,可能比犯病的衛騫還要棘手。

“喂?林楚生,你那邊沒問題吧?”剛從實驗室中走出的王懿邊向林楚生交代著最近的實驗數據,邊將頭發扎起迎著大雨前往目的地,可是,林楚生那邊好像有些狀況。

她停下了腳步,仔細聆聽著耳機對面的聲音,“沒問題?!绷殖杂行┐譂岬暮粑晜鱽?,讓王懿不禁皺了皺眉,“病人出問題了?”

“嗯?!绷殖矝]想到,那么嬌小的一個女孩擲出的冰錐竟然會有那樣強大的沖力,幸好剛才讓那兩個小子退開了,否則他可能就救不過來了,“你們在這兒等著,我去把她找回來!”

林寒星跑了。

兩個少年不聽勸,想要跟上前,卻被林楚生喝止,“很危險!”

“別跟來?!边@位醫生的眼中透出嚴肅而又堅決的神色讓兩個少年停下了腳步,他毅然轉身的背影深深地印在了兩人的腦海中。

“喂,有一個一直沉睡的病人跑了,目的地不明,”林楚生頓了頓,“她蘇醒的原因不明,可能和今夜四處游蕩的魑魅有關,也可能......”

“和東陽有關。”王懿接話,她知道他在想什么,“希望過了今晚,一切便都結束了?!?

“哥哥......”鳥籠中的青鳥發出人聲時實實在在地嚇了女孩一跳,近日這個孩子總是有點萎靡不振,她本以為是感冒了,可似乎只是心情不好。將窗關上,心里沒來由地悶悶地打開籠子將籠中的小鳥放出,青鳥在屋中盤旋一圈后穩穩地落在她的肩頭。

“謝謝?!彼坪趼犚娗帏B說話的聲音,偏頭和她對望,她看見青鳥周身的羽毛泛著青光,她忽地愣住了。

直到那只小鳥幻化成人形打開了她的家門頭也不回地離開時,她才反應過來,那只陪伴她數個日夜的小小鳥兒,飛走了。

“再見,鈴?!?

刻骨的冰寒是他從未體驗過的感受,他記得即便是在被關在不見金烏的昏暗地牢時他也未曾感受過這般的寒冷。那段手腳被鐵鏈束縛無法見到光的日子,他是怎么度過的來著?

對了,他在回憶。

一直在回憶,回憶著從記事開始先生教他的各項術法,回憶著聽聞側使之位被兩個小女孩占據時的不甘,回憶著他當初不屑一顧的那個銀發女孩堅毅的臉龐,還回憶著她穿上他特制的明黃衣裙的模樣——當時的自己可真幸福啊,擁有她贈予的護腕,戴著她親手做的發箍,具有為她挺身而出的資格,能夠與她穿著相稱的衣裝。

真想再見她一面啊。

在那黯淡無光的日子里,她的存在確確實實地照亮了他的胸膛,讓敢于他正視自我,讓他逃離悲傷,給他勇氣和希望——“我真的真的好想你啊,阿槿?!?

“我在?!鄙眢w不受控制地向下倒去,卻落在了一個溫暖的懷抱里。

身上的寒冰似乎在漸漸融化,黑暗的深海漸漸被光明照亮。

是幻覺嗎?

夏東陽微張著眼,失聲發笑,“你怎么,每次都出現的讓我猝不及防呢?!?

木槿抿著唇不說話,腦中在認真思考著是否每次自己的出現都不合時宜,懷中抱著的人輕輕動著拉回了她的思緒,她輕撫上他的發頂,在掌心匯著力將靈氣注入他的身體幫助他調息。

他似乎有點不安分,木槿的眉頭微蹙,想要讓他別亂動,卻被少年突然的發力將她按倒在床沿上——黑色的眼睛染上了猩色的紅,對上那雙安靜如水的眼眸時不小心暴露出了自己的不知所措,他只能別過眼不看她,緊緊地扣住她的手腕讓她無法繼續施法。

“你知道你這樣做的結果嗎?”他的聲音因長時間的干吼已經變得沙啞不堪。

“我是來救你的?!蹦鹃然卮鹬?

“不需要?!彼桓铱此?,只能偏過頭說著倔強的話,“我自己能行的?!?

“你太自大了,東君。”木槿盯著少年的臉龐,叫出多年前喚過的名字。

東君的心一瞬間悶悶的,就好像是有根銀色的針一下一下扎在心口,讓他心中那鼓起的氣球緩緩漏了氣,“你應該明白的,棄帥保車不是明智之舉?!?

屋里忽地靜了,靜得只聽見窗外夜雨的轟鳴,以及被木槿隔絕在外的魑魅的哀鳴。

“我知道?!蹦鹃染従彸隽丝跉?,“所以我來了?!?

“東陸需要你。”

“那你呢?”心中的那股火漸漸燃起,他心中憋屈,眼前這人似乎從未將他放在過心里,她的心里永遠都只想著怎樣選擇對東陸最有益,怎樣去做才能證明自己。

那他呢?她究竟將他放在何處,將她自己放在何處?

“我也需要你?!?

東君瞬間愣住了,緊握著她的手緩緩收了力,生怕自己再重一點便會在她的手腕處留下紅痕。

忽地拉起她的肩膀將她擁入懷中,他將頭埋在她的頸窩處,重復著她的話語,“我也需要你。”

“所以,請與我并肩而行?!彼谒亩叺驼Z,腳下銀色的法陣瞬間被點亮,照亮了昏暗的房間。

雙手撐著地站起,木槿被他困在了地面上銀色的法陣中央——少女的眼中帶著震驚,可她卻因為法陣壓制的原因無法發出任何聲音,只能緊緊地盯著他,眼中帶著惱怒。

“它感覺到危險了,所以想要和我合作?!鄙倌晡⑽⑿χ?,夜風猛地吹開窗戶掀起窗簾,劇烈的雨點涌入室內吹起他擋住銀發的鴨舌帽,“我接受了?!贝巴庾仙碾姽饬疗穑坪鯇⒁毫颜炜?,少年的嘴角浮現一抹悲戚的微笑,唇瓣張合似乎在說些什么,獵獵的夜風伴著驚雷模糊了他的話語。

利刃劃破雨夜隨風而入,金屬的嗡鳴聲被瓢潑大雨掩蓋,兩柄短弧刀像獵捕動物的銀蛇,跟隨其主人的動作突擊前進只留下一道殘影,黑發少年銳利的目光直直盯著東君所在的方向,他的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那是孤狼尋到值得一戰的對手時的喜悅。

趙玉恒將手中的短弧刀擲出,身影緊隨刀光化為一道銀線閃身貼近東君的左側與弧刀兩側夾擊,卻在將要觸到少年的后背時被生生彈回!

趙玉恒往后一躍在地上留下淺淺的痕跡穩住身形,被彈回的短弧刀擦過他的身側直直地陷入他身后的石墻。少年咧著嘴皺著眉,心臟劇烈跳動的聲音充斥在他的耳邊,他微曲身保持著進攻姿勢,余光在看見法陣中無法動彈的木槿時微微一愣,看著東君緩緩轉過身他便又回了神。

現在可不是發愣的時候,趙玉恒緊了緊手中的弧刀,剛才的全力一擊還震得他的手隱隱發麻,眼前的這個夏東陽,比以前更強了。

趙玉恒的大腦飛速運轉著該如何將他引出去,卻沒想到東君先提了議,“我們出去吧?!?

銀發少年的余光瞥見女孩輕皺的眉頭,悠悠地嘆了口氣,“這里太窄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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