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學算賬學到一半時煩得要死。顧晏拿出了禮物，是只龜。

事情就是這時候發(fā)生的：逗它的時候，它一張嘴就咬了她的食指肚。

當時鄭小秋想：我是不是有五年沒和水生生物玩了？

小時候在碧泉，常常會去網些魚蝦。

她最怕下水。

水蛇不可怕，她甚至覺得，自己一人都弄得死它；真正可怕的是在水中捉魚摸蝦。

用手把魚或蝦攏在手中，在手離水的那一瞬間，她自己確實覺得聽到它喘息的聲音。接著它就是死命竄蹭，勢頭快且猛，往往最后她留不住它們。雙方強弱懸殊的對峙過程讓她真的很難受，雖然很奇怪。

后來她知道自己與顧家并無恩私，還是被父母拋棄的，就不再有興趣去玩鬧了。更可怕的事來了：院落里很多人想隨祖母顧晏回京城，她也想去，所以她也得爭寵。服侍人的體貼程度，她比不過別人，想著另辟蹊徑，于是就學了廚藝。

活魚躺在砧板上不聽話地掙扎著，她用菜刀快速、用力地拍著它的腦袋，拍到它尾巴再也翹動不起，肉眼可見它的眼睛充著血。她的手更不聽話，哆里哆嗦地抖著，愣是沒把魚肚剖開。教習的廚娘總是不耐煩地說，“來玩吶你。”于是地就一狠心——五臟六腑出來了，當然魚最后一般無肉身可留。

這種情況發(fā)生過幾次后，她也能利落地把魚開膛剖肚。與此同時，她離開碧泉來京城，住進了顧家。朋友少了，也不玩水不捉魚蝦了，扎進廚房里的時間就更長了。

五年的時間像兜里的錢，倏地沒了。

她十一歲了，耐不下心學東西，還被龜咬著不放。這讓她覺得這是件大事，因為她不知道還有什么像被只小龜咬這種小事一樣，五年甚至更長的時間內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次——但這并不代表它永遠不發(fā)生。而她，還沒能在面對生活中比她強，比她弱的種種，調整好自己。

她從顧晏手中拿走竹條，輕輕戳了戳它的嘴巴。

過了一會，它松開了。

她一邊看著龜一邊想：我為什么不要顧晏來幫自己，弄開它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