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仕龍那頭呢，畢竟也不是吃干飯的。既然帝王已經下了口諭，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羌陽城主“罪狀”列成折子呈上，還一式兩份分別交于參與結案的大殿下和顧愆手中。

東邊書房里，帝王手里捏著毛仕龍呈上來的折子報奏，折子上洋洋灑灑列羌陽城主罪狀，做假得連逼人做妾，花樓狎妓都寫得詳實可查。帝王扔開奏折子，同呈奏的小太監說道：“看來顛倒黑白并非不可為，而是看辦差的人用不用心，盡不盡力。”揉一揉眉心，露些許疲態，“呵，毛仕龍一貫如此。你去吧，叫三公主進來回話。”

“吱呀——“拖得長長的一聲門響，帝王聽得皺眉，“管事的太監呢？宮里頭該修該補的都報給內務府，平日都懈怠成什么樣子。”

徐諳達猶猶豫豫開口，“大殿下先前在這兒，代圣上處理一些朝務，殿下說這實在是人多活少，便讓把原先在畢溪閣里當差的管事太監、老嬤嬤派到別處去。”

“這氣性是越發的大，代處理下朝務便敢這么明著胡來，都沒稟報過給朕。徐諳達，朕這時才知道這檔子事兒，你說朕該如何才好？”

“老奴惶恐。”

“糊涂，還不下去差人修下門。”

徐諳達似是意料之中，行禮后便一點一點地后退，至門外后，對門外侯著的三公主道，“公主可以進來了。”

三公主無聲地彎彎嘴角，嘴角卻沒有笑紋，在一片靜謐中，宛如呢喃一般地低聲道，“謝謝。”

帝王見了三公主道：“有什么事么？”

“濟寧侯給哥哥獻了一對姊妹花，聽說才十五六歲，現那兩個小娘子已被帶回宮里來。”

“這事你母妃自會去辦好。”帝王腰背如松，在書案前坐的筆直，右手一枚黃玉扳指似是古物，玉色沉郁，大約是心頭好，扳指被摩挲得水滑透亮。他一面批奏一面問，“不過早些知會內務府也好早準備好。承越不小了，也該懂些事不是么？”

三公主生氣似的說起來，“夏冬出太醫院上小回廊時，叫濟寧侯小廝纏住，說兩姐妹花現在就想去伺候母妃吶。”

三公主顯然是不爽了。

帝王蹙了蹙眉，“那你看緊些，別讓他們搞出什么幺蛾子。”

“是，漫兒明白。”

“羌陽城主是個可憐人”，他落筆便是——趙智惡行累累處斬立決，男丁徒三千里流放西北永世不得回京，女子充教坊司為妓，不得贖買。放下筆，待墨跡干透，“你的病好些了？”

“服了藥，瞇了一會，醒來還同身邊伺候的人說了會子話。”

“徐諳達，奏本你親自交毛仕龍，叮囑他務必好好辦妥此事。”轉一轉手腕方站起身來。

徐諳達慣會看眼色，忙取了玄色披風踮著腳給帝王系上，為其推開了門。

雪珠子，打在瓦上颯颯輕響，聲又密又急，不一會兒功夫，遠處屋宇已經覆上幾層輕白。

沿路的梅花開了滿枝，落了滿地，鋪到疊加疊雪上，乍眼一看，直教人分不出哪里是雪、哪里是梅，風起時暗香悠然，四處流轉。

“哪兒的話，我們都和和氣氣的。”

“父皇，這是……”話說了半截，忽然瞥見遠處有人，前頭的那人滿身紈绔之氣，托著鳥籠踱著方步，因要看旁邊那位神色，轉頭朝旁邊望過來。

是毛仕龍，元日宴之時，曾經就見過一面。這人給她的印象很不好，圓滑世俗到了一定程度的不招人待見，官場上也是樹敵無數，友人全無。而他旁邊的，是蘇沉淵。

蘇沉淵道：“說得好，不日前買到的那帖補藥就轉贈你好了。”

“我可要不起，蘇大人且仔細享用了吧，好好補補，畢竟你可是圣上肱骨之臣，還有的忙呢。”

“毛大人別啰嗦了，我自己省的。”

毛仕龍自個哈哈兩聲，舉起手有拍拍蘇沉淵肩膀，略有表示下親近的意思，不過蘇沉淵往側一移，眼風都不向毛仕龍睨一下。

毛仕龍這條哈巴狗，蘇沉淵多半瞧不上。毛仕龍看出來了，在場的其余人也看出來了。

“人都說顧廷黎厲害，我瞧著你蘇沉淵也不輸他。”繼而長舒一口氣，感嘆道，“大人越發風光了呀，早十年誰想得到大王朝會冒出個蘇將軍來？總領東西廠，壓服錦衣衛，好大的聲勢，如若他顧廷黎現在還熬活著，你們倆不是……”得狗咬狗么！擱在我這裝什么清高！

“繼續得肩并肩，協心協力輔佐父皇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