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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 問的時候
  • 我也不知道呢
  • 3014字
  • 2020-08-28 00:02:22

“此事內情竟是如此?!毙l林慢慢說道。

“但是事情還沒結束,也真是機緣巧合,這鬼怪三進錢府,除了嚇得錢公子犯癔癥之外,還找到了一本賬本?!?

“賬本?”衛林好奇道。

“是啊,賬本這東西,對百姓來說毫無用處,但對大戶人家來說,他們掙了多少,賠了多少,給了別人多少,自己又收了多少,偷漏了多少稅,強占了多少地,賄賂了哪些朝廷命官,可是都能找到一些蛛絲馬跡?!弊跐烧f道,“我正是用這本賬本,才逼得錢員外交出土地,息事寧人,也逼的我主動請辭,調往南京。”

“學生懂了,可是,此事又和大人辭官有何關系?”衛林不解道。

宗澤聽了衛林的問題,又喝了口茶,這茶從早上燙到現在,早已涼了,宗澤嘆了口氣,慢慢說道:

“我要是不請辭啊,很快就會有人去京城告我的狀了,那時候就不是去南京主管鴻臚寺這么簡單,至少也是謫貶到巴蜀一帶,所以我不等他們,先走為敬了。”

“大人......”衛林聽了這多,不知道該說什么,他從未想過一個看似簡單的案子會有如此的內情。

宗澤說完,看著衛林的樣子,又淡淡一笑道:

“衛林,你還記得我剛才告訴你,這些話,你就隨便聽聽,我沒有說什么,你也什么都記不住,你知道嗎?”

“學生明白了。”衛林點頭道。

宗澤聽了這話,也點點頭說道:“這樣就好,罷了,敘舊也夠了,你先回去吧,我還要等一個人?!?

“是......”衛林站起來,往公堂門口走去,又回頭說道,“大人,你多保重,南京濕氣重。”

但他看到老者自信的笑容,就放心的回頭,消失在宗澤的視線中了。

公堂上,年近六十的老者喝完了最后一口茶,喉嚨間的清涼感覺驅走了他的倦意。不一會兒,三個衙役帶著一個身著白袍的人走了進來,那是他等了一早上的人。為首的衙役上前拱手道:

“大人,馬大人到了?!?

“嗯,”宗澤擺擺手,“你們退下吧?!?

三個衙役退了下去,白袍人走上前來,問道:

“不知通判大人找下官何事?”

“下官?”宗澤笑道,“馬大人這話說的不巧,馬大人此去立功回來,皇上必然要給你加官進爵,到時候該我自稱下官才是?!?

“宗大人,下官不知道您的意思。”白袍人說道。

“我的意思?”宗澤問道,“那我且問,馬大人今兒個在港口,帶著十一二人,像是要出遠門啊。不知,不知是去何方遠游啊?”

白袍人聽了這話,臉上路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說道:

“宗大人既然揣著明白,下官也就不裝糊涂了,只是下官想奉勸大人一句。不管這十一二人是要去何地,皆是圣上的意思,你我在朝為官,也不好妄議圣上的決策吧?!?

宗澤也笑了起來,說道:

“妄議圣上,說得好,馬大人果然是忠君愛國啊??墒悄阄壹韧瑸榇笏蔚墓賳T,圣上身邊有臣子進誤國之言,咱們卻不能一股腦的聽著,要多想。”

“恕在下愚鈍,分不清何為誤國之言,誰為誤國之人?!卑着廴四樕下冻鲚p蔑的笑容,“下官只知道,圣上和朝中的幾位重臣早已商定此事,下官只不過是攜皇命出訪罷了?!?

“哈哈哈!”宗澤大笑起來,他看著白袍人說道,“馬大人,馬大人,我沒有什么阻攔你的意思。你我心里都清楚,事已至此,憑我,是再做不了什么了。”而后,宗澤收起了笑容,一字一句的問道:

“我只問你,你此去何處,所為何事,又想得到些什么?”

白袍人聽了這話也笑了起來:“也罷,既然宗大人知進退,下官告訴你又有何妨?”

時間似乎慢了下來,薄霧籠著衙門,麻雀嘰嘰喳喳的叫。

白袍人拱手道:“我宋之鄰國遼,近年來國庫空虛,社會動蕩,朝綱混亂。極北之地有完顏一部,世居長白山麓,以漁獵為生。其族人不堪遼朝重負,早已揭竿而起?,F以已克要地,取國號為‘金’,站穩了腳跟,且大有南下吞遼之勢。陛下認為遼國必亡,遂決定遣我北上,聯金滅遼,趁勢取燕云十六州!”

聯金滅遼,趁勢取燕云!

“聯金滅遼......聯金滅遼......原來是這樣?!弊跐舌哉Z道,不住地搖頭。

白袍人只是笑著看著宗澤,說道:“大人若是問完了,請恕下官告退?!?

說完這話,白袍人轉頭,徑直往堂外走。

“野熊從狐貍手里搶了食,狐貍恨得牙癢,就跑去和豺狼聯盟嗎?”

宗澤說的并不快,但白袍人停下了腳步,回過頭來。

“你說什么?”

宗澤卻并不看他,兀自喃喃道:“狐貍和豺狼結盟,就不怕被反咬一口嗎?”

說完這話,宗澤抬起頭來,看向白袍人說:“哈哈哈,也不知是福是禍,罷了,我只是個請辭的通判,今天叨擾馬大人了,馬大人請吧?!?

此時此刻,白袍人忽然覺得,自己眼前的這個人失去了所有的銳氣,倒更像是一個垂暮的老人。

“宗澤,圣上和童大人自有熟慮,我等還是不要多心了,告辭。”

白袍人說完這話,轉頭踏出了公堂的大門,消失在清晨的薄霧中。

宗澤呆呆地看門口許久,又拿起那本《太平廣記》,翻了幾頁又放下。茶碗已經空了,宗澤起身走到公堂外,仰頭看著天,陽光透過薄霧散在地上。宗澤看不清云的樣子,淡淡的說道:

“這山河若要動了,你我又能做得了什么呢?”

似乎只有麻雀聽得見他。

......

當第三片梨花落下來的時候,少年提起壇子,又飲了一口酒。若是往日,這種行為的后果便是倒立一個上午,不過此時,已經不需要在意了。

因為少年的師傅,就安安靜靜地躺在少年面前的土堆里。

墳頭是少年自己挖的,墓碑和棺材是自己賒來的,自己跟了師傅這么多年,此時能做的卻這么少。

少年繼續喝著悶酒,就好像師傅坐在自己面前一樣,烈酒劃過喉嚨,留下灼熱的感覺。似醉非醉的狀態像一口大鍋,里面翻滾著悲傷,苦澀,懷念,感動,喜悅,憤怒,悲傷......無數的感情熬在一起,所謂五味雜陳,也不過如此吧。

少年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他突然覺得,自己對這位師傅的了解是這么少。從十一歲拜師,整整七年,除了名字和武藝,他不知道其他任何事情,師傅喜歡什么,討厭什么,祖籍何處,這些事情因為無比靠近的距離竟被他如此輕易地忽略!

岳兒。

似乎聽到有人在叫他,半醉的少年抬起頭來。

岳兒,岳兒!

師傅?是你嗎?少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剛才他確實聽到了師傅的呼喚。

岳兒,要記住,為師告訴你的話。

師傅告訴他的話。

岳兒,你的天資已經遠遠超過我,我的畢生所學你已盡數領悟。你日后必成大器,切莫負了這大好河山!

負了......大好河山?

志向?少年已經不是第一次被問這個問題了,娘親,少爺,師傅,這些人都曾關心過他的未來。

但是未來在自己手中。少年想著,下定了決心。

師傅放心,岳飛定不負了這大好河山!

少年豪飲一口酒,在心中立下了一生的誓言。

“岳哥哥。”

一聲呼喚將少年拉回了現實,他搖晃著回頭,看見一個熟悉又窈窕的人影站在自己身后。

手里拿著一張弓,一柄槍。

“小黃鸝,你來啦。”少年用微醺的語氣說道。

“岳哥哥,”女娃兒用平靜地語氣說道,“弓和槍,我帶來了?!?

“麻煩你了,”少年慢慢的點著頭重復道,“貴少爺,貴少爺是去參軍了?”

女娃兒點點頭,說道:“貴哥哥跟著劉光世將軍往西南去了?!?

少年點頭,又轉頭看向墓碑,過了許久,慢慢地說道:

“我也要去北方參軍了,朝廷打算用兵,我已經應征了。”

女娃兒將槍和弓放在少年身旁,強忍著問道:

“岳哥哥也要走了么?”

少年聽得出她口中的落寞,轉過頭去,卻看見女娃兒早已是噙著眼淚。少年飲盡壇中的酒,大笑一聲,拿起槍來隨心而舞。

墓碑旁的梨樹開了花,被風吹著落了許多在地上。少年就在這一地的花瓣中舞著,槍法柔中帶剛,槍風卷起了一片片花瓣,從地上飄起來,飄在空中,越來越多。當那支舞到終章之時,少年畫出一個大圈,看向天空,片片花瓣隨風而落。

像是梨花下成的雨。

女娃兒看得呆了,少年走上前來,拍著女娃兒的肩說道:

“下一次梨花飄落的時候,我會踏著花瓣來接你!”

“岳哥哥......”

少年放開了女娃兒,收拾好行裝,準備離開。

“岳哥哥!”女娃兒突然喊道,“我只看得起舉世無雙的大英雄!你若是沒本事,不要回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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