鷺鷥身子輕,大翅膀不甚方便
鴿群中常有把兩翼相擊于背上的
斑鳩在別的時候飛得果然強快
春天卻攤著羽扇老是像游戲
雄的翠鳥交配期間忘了從前的飛法
金雀也整日慵困不想多動的樣子
魚狗形似杜鵑,迅若脫弦之箭
黃昏,鴟鵂流星般閃過林梢
家燕貼水輕掠,打彎敏捷嫻雅
雨燕團團急轉,巖燕左右擺蕩
許多小鳥一抖一抖忽上忽下前進
英國南部,這是嘉木繁生的優美教區
塞爾彭,留連不忍離去的村子
我緬想懷特,無名的代理副牧師
遇事謙遜,沒有野心,不,一點也沒有
他的肖像是捺印在各株青草尖的
傍晚,我聽著他曾聽過的鳥叫
知更鳥,山雀,燕子們,以及麻雀
一小群金雀停落榛樹上要棲宿了
我站在這里,它們不安,飛到頂枝上
琥珀色的天空映得它們變成黑點
驚惶的叫聲仍然曼妙柔和
而今多了對懷特的記憶,就是我的眷念
墓地的草叢中我摸索又摸索
希望尋到紀念物,有關他的隨便什么
這個后來是找到了,不很大的墓石
須得跪下去,把遮在石上的細草披開
猶如我們看小孩的臉時分拂他額上的亂發
石面上刻著姓名的頭字(沒有瓊生所說的
吉耳伯特·懷特 先驅 詩人 文章家)
只有“1793”,他辭世的年份
謹以懷特(Gilbert White)自己的文句及戈斯(Edmund Gosse)、卡爾佩伯(Nicholas Culpepper)、赫德遜(W.H.Hudson)他們的一些小節或單句,和合為這首詩,我是因之而感動的。赫德遜寫懷特,真寫得好,當時已相隔百多年,現在快要兩百年了。我幸于樂于為公有的人類文獻(human document)復此一筆,忝證“文學”無疑是初比今夕何夕的時鮮,而后比執手偕老的永恒——以前,多虧是這樣,以后,也許“永恒”只到我們,再以后,就不知道了。
19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