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這天下午，顧純約了書豫一起去逛書店，她們去了鎮外一家大型的綜合書店。

顧純約書豫出來之前說是要買一些習題回去幫助復習，但她一進到書店里，就拉著書豫直奔小說專區，顧純從上初中開始就瘋狂迷戀言情小說，抽屜里塞了滿滿一柜子的書，一下課就捧著書在看，有時候看到興起，上課的時候也偷摸著看，被老師逮住好幾次了，書都沒收了幾本。

書豫對這些小說不感興趣，顧純在書架前挑書的時候，她就走到旁邊的藝術類專區去了。

書豫看了眼架子上擺放的各類書籍，她從中挑了本手工圖冊和繪本。

“書豫，你什么時候對這種繪本感興趣了？”顧純挑完書走過來找她，她湊上來瞄了眼她拿在手里的繪本，詢問道。

書豫聞聲，她將手里的書合上重新放回架子上：“隨便看的。”

顧純“哦哦”了兩聲，她說：“我挑完書了，我們走吧?！?

她們去了二樓，二樓這層專門就是賣各個年級學生的輔導書和試題，顧純將之前各科老師說的習題冊都收刮了一遍。

“書豫，你和晏恒最近相處的怎么樣？關系有變好嗎？”顧純在這些書架前來回走動，她看著身旁沉默寡言的書豫，忍不住八卦道。

聽言，書豫想到晏恒自從上次在街巷里的事情過后，對她的態度轉變了不少，沒有再像之前那樣對她冷言冷語的，動不動就嘲諷她。

這樣算是關系變好了吧。

書豫點頭“嗯”了一聲。

顧純剛想說些什么，但轉念就想起自己前兩天從同班同學的口中得知的事情，她道：“對了，書豫，有件事情差點忘記跟你說了！”

書豫：“嗯？”

顧純左右環顧了兩下，偷偷對她說：“小周跟我說，前兩天放學的時候她看到有人在學校的籃球場里跟晏恒告白了?！?

書豫一愣。

“你知道那女生是誰嗎？就是我們初二的時候主持元旦晚會的那個女主持人，長得挺漂亮的，據說是一班的班花來著，成績也不錯，經常排在年級前十名。”顧純說。

書豫按照她說的回想了一下，好像確實有這么個人。

“哦。”

顧純看著她面色平淡的模樣，問道：“書豫，你怎么一點反應都沒有？”

書豫聞聲一笑：“我要有什么反應?！?

這件事跟她也沒什么關系。

“你難道沒有一絲絲的驚訝，好奇或者在意？”顧純伸出手指在她面前比劃了一下。

書豫不假思索道：“沒有。”

她只是覺得有點奇怪，晏恒那個人除了一張臉生得俊俏出眾之外，全身上下沒有哪點討人喜歡的地方，就是個性格冷傲幼稚的小鬼，既然也會有女生對他產生好感。

不過轉念一想，蘿卜青菜各有所愛，也不關她什么事。

顧純沉思了半晌，對她說：“書豫，你覺不覺得你有時候的反應不太像正常人？”

書豫：“……”

“我終于知道為什么大家要說你是‘世外高人’了?！鳖櫦凃嚨馗锌艘宦暋?

“世外高人？”

“你不知道嗎？班里好多人都說你給人的感覺就是那種看破紅塵俗世，淡泊明志的高人一樣，什么都不放在心上……”顧純邊說邊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書豫被她的表情逗笑了，她彎起眉目。

顧純立馬道：“對了，只有你笑的時候才有點人間煙火氣?！?

“……”

書豫好笑地搖了搖頭，她往前走：“走了。”

顧純跟上前：“書豫，我突然有種非常大膽的想法?！彼衩刭赓獾溃骸澳闶遣皇谴┰竭^來的？你的真實身份其實不是叫尤書豫？”

書豫：“……”

“或者是重生？提前知道很多事情的那種？”顧純被自己的腦洞驚到了，她詫異道：“你該不會是回來復仇的吧？”

“……”書豫輕輕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少看點小說。”

-

她們離開書店的時候才發現外面不知道什么時候變天了，下起了瓢潑大雨。

書豫出門前天氣還很晴朗，她還特意看了下天氣預報，天氣預報顯示今天沒雨，她就沒帶雨傘出門，顧純也是，兩人站在書店門口，看著外面的路面被雨水浸透，這邊地勢低矮，大雨傾盆而下，地上已經積了一層水了。

書豫說：“等雨停了再回去吧。”

她們決定再回書店待一會兒，書店里有設置閱讀區，顧純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和書豫一起坐下。

等雨停的時候，顧純就看著自己新買的小說，書豫也找了本書坐著看。

她們剛才準備離開書店的時候已經五點了，在這里等了一個多小時，書豫抬頭看著窗外，外面的雨勢還沒有減弱，天色反而越來越黑沉，一大片烏云黑壓壓地籠罩在上空，外面的風很大，雨像被掀起來了一樣，砸在窗戶上，發出‘簌簌’的聲響。

“喂，爸。”顧純的手機響了，是她家里打來的。

“我在書店呢?！?

“你要過來接我？”顧純說。

跟那端的人說了幾句，顧純就掛了電話，她對書豫說：“書豫，我爸等會過來接我，你跟我們一塊兒走，我讓我爸先送你回去?！?

書豫正準備說話，她的手機也響了。

是晏恒打來的。

她頓了一下。

“喂，尤書豫?！鄙倌甑穆曇魪碾娫捘嵌藗鱽恚澳阍谀膬耗?？”

書豫：“我在書店。”

“你怎么還不回來？老子都快餓死了?！?

“外面下雨了?！睍フf。

“我知道啊?！标毯惴磻^來，“你沒帶傘？”

“嗯?！?

晏恒停了幾秒，問：“你在哪家書店？”

書豫說了店名，她道：“你要過來接我？”

“誰要過去接你了，老子就隨便問問?！?

書豫都能通過他現在的語氣想象到他欠打的神情，她一笑：“哦?！?

“誰的電話？”等她掛了電話，顧純才問。

“晏恒?！睍フf。

聞聲，顧純像嗅到某些八卦似的，臉上露出幾分意味深長的表情：“他是不是要來接你回去？”

書豫聽到她意有所指的語氣，無奈地彎了下眉：“我也不知道?！?

顧純的爸爸開車來接她了，他們說要送她回去，但顧純家跟她不順路，再加上不確定晏恒會不會過來，書豫婉拒了，她說自己再等等。

聽她這么說，顧純交代了她兩句，就和自己的父親先走了。

顧純走了之后，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密密麻麻的雨絲急驟而下，遠處的山脈都被籠罩在一片白茫茫里，在書店門口躲雨的人很多，書豫站在一個角落里，她看著外面匆忙來去的路人。

她在這里站了一會兒，就看見遠處有個熟悉的人影往這邊走了過來。

少年撐著一把深色的傘，清朗的身形在來往的人群中格外引人注目，書豫一眼就看到了他。

她眼中露出些微笑意。

晏恒舉著把傘，走過來的時候往書店門口張望了兩眼，也是一眼就看到了呆在角落的書豫。

他走過去，就見書豫眉目彎彎地望著自己。

被她這么看著，晏恒不自然地移開視線：“雨太大了，我怕你再不回來老子就要餓死了……”

“哦。”書豫抿著唇笑了。

晏恒瞥了眼她臉上的笑容，輕蹙了下眉頭，正打算說什么，阿福就從他的連帽衫里鉆了出來。

“汪——”

書豫看到阿福，她愣了一下。

阿?？匆娝惓５呐d奮，從晏恒的衣服里想要撲騰出來，晏恒把它拎了出來，書豫伸手接過。

阿福湊過來舔了舔她的臉頰，書豫被它逗笑了，溫聲道：“你怎么來了?！?

“我出門的時候這傻狗硬是要跟著，我就把它帶來了?！标毯阏f。

聽言，書豫抬起頭來，朝他一笑。

晏恒心里有絲別扭，他面上不動聲色的，挪開視線看向別處：“走了。”

“傘呢？”書豫問。

晏恒看過來：“哦，我只找到一把傘。”

書豫看了眼他手里的傘，他拿的這把傘不大，遮兩個人有點勉強。

“喂，你再不過來老子就自己回去了。”晏恒催促道。

事到如今也沒別的辦法了，書豫抱著阿福鉆進了他的傘底。

走在路上，地面坑坑洼洼地積了很多水，身旁的女孩子走得慢，晏恒不是那么有耐性的人，原本想催她走快點，但他轉頭看過去的時候就看見書豫的半邊肩膀都被雨淋濕了。

已經走到半路了，她一句話都沒說。

他到嘴邊的話忽地停住了。

書豫察覺到他的視線，抬起頭來，不明所以問：“怎么了？”

“沒什么?！标毯闶栈匾暰€，不著痕跡地將傘挪過去了一點，腳步也適當放慢了些。

書豫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今天周六，輪到尤振嚴值班，家里一個人也沒有，他們兩人回到家里，晏恒身上的衣服都濕透了，袖子都能擰出水來，他把外套脫下來，擰了兩下，地上積了一小灘水，他看著這灘水對書豫說：“尤書豫，你看看老子為你犧牲了多少?！?

書豫：“……”

兩人上樓洗了個熱水澡換了身衣服，時間不早了，書豫就給自己和晏恒簡單弄了點吃的，飯后，晏恒坐在椅子上玩游戲，書豫搬了張板凳坐在堂屋的一張矮桌前寫作業，因為下雨，阿福的窩挪進來了，她剛坐下，小狗就靈敏地鉆了過來。

書豫一只手摸著阿福的腦袋，一只手拿筆寫題。

晏恒玩完一局游戲，抬起頭就見她坐在桌前寫題：“寫作業呢？”

書豫：“嗯?！?

晏恒這把游戲玩得有些無聊，他起身走過去在她對面坐下，隨手拿起她放在桌面上的數學試卷看了兩眼，然后就聽見書豫問他：“作業寫完了嗎？”

“沒寫?！标毯汶S口道。

書豫想起前陣子晏明城拜托她監督晏恒學業的事情，她想了想，問：“要一起寫作業嗎？”

晏恒單手撐著臉，懶洋洋道：“不想寫。”

“……”

“喂尤書豫，你這道題算錯了?！标毯銓⑹掷锏脑嚲矸畔拢焓贮c了點上面的題目。

書豫看向他說的題，她拿筆重新計算了一遍。

晏恒看了眼就說：“方法錯了，不是套這個公式?！?

書豫抬頭看他。

晏恒見她看過來，眉目間流露出些許得色，微微彎起一雙漂亮的桃花眼看著她，他嘴角一勾，唇側的梨渦若隱若現，他說：“你求我，求我就告訴你怎么算?！?

書豫：“……”

書豫不想理他，低頭自己算題。

晏恒隨手抓起她放在一旁的筆，在手里轉圈：“或者你說兩句好聽的話，老子就教你?！?

書豫聽了這話有點想笑，她發現這人還挺自戀的，又沒人讓他教。

等了片刻，見她沒反應，晏恒挑眉看了她一眼：“老子就只給你這么一次機會，不說就算了?！?

“不用你教，我自己算?！睍フf。

晏恒輕諷地笑了一聲：“呵，你自己能算對……”話落，他往卷子上瞄了一眼，發現書豫已經算出正確答案了，他一噎，抬眼就對上書豫的視線，他面不改色地改口道：“看來你也不是笨到無可救藥。”

書豫：“……”

外面又下起雨來了，伴隨著一兩聲電閃雷鳴，晏恒在這里坐了一會兒就覺得困了，他懶散地閉上眼睛，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一聲‘轟隆’的雷鳴聲，他才被吵醒了。

他睜開眼睛就看到窗外陰雨蒙蒙的天色，他捂著嘴打了個哈欠，半晌后，他挪回視線看向對面的女孩子，書豫還在埋首寫題，燈光安安靜靜地打在她的頭頂上，她的發絲烏黑柔軟，晏恒盯著看了一會兒，忽然道：“尤書豫?！?

“嗯？”書豫抬起頭來。

晏恒用手支著臉頰，神情散漫地望著她：“你那么用功讀書做什么？”

聞言，書豫不解地看著他。

晏恒：“我一直挺好奇的，你們這些好學生那么用功讀書是為了什么？”

他說著，懶懶地打了個哈欠：“我家老頭子告訴我，現在用功讀書是為了以后能考上好高中好大學?！?

晏恒笑了一聲，繼續道：“我一直沒想明白，考上了好大學以后呢？我的人生目標是什么？如果只是為了找份好工作養家糊口，那人生豈不是很枯燥無趣，這樣有什么意義？”

“還不如趁著年輕，能多玩多玩，多做點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不是整天讀書……”

晏恒說的這番話讓書豫有點驚訝，因為他說的這些是她從來沒有去深思過的問題，她一直覺得他不著調，可沒想到竟然能從他的口中聽到這樣一番話。

她沉默了起來。

晏恒睨了她一眼，笑了：“干嘛不說話？”

書豫安靜了許久，才開口道：“其實我也不知道這樣的意義是什么?！?

她抬起頭來看著對面坐姿隨意懶散的人，溫和一笑：“可是人生不就是這樣的過程嗎，應該不會有人生下來就知道自己的目標是什么，想要實現什么人生意義，人生路那么長，你現在不清楚，但總有一天能找到的?！?

聽言，晏恒挑起眉。

外面雷聲隆隆的，她的聲音夾雜在這樣的雷雨聲中顯得格外溫和寂靜。

書豫：“晏恒，我理解的用功讀書，并不僅僅是為了考好高中好大學，我理解的讀書，是為了豐富自己的知識儲備和提升文化水平，這樣我們等以后找到人生方向的時候，才能真正有能力去實現自己想做的事情?！?

“我們現在要做的，只是我們這個年齡段該做的事情?！?

晏恒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說法，他揚了揚眉梢，慢條斯理地笑了：“尤書豫，看不出來呀，你這人看上去呆呆笨笨的，說的話還有那么點意思。”

書豫：“……”

晏恒施施然從凳子上站起來：“好了，那你繼續用功讀書吧，老子上樓睡覺去了。”

說著，他邊打哈欠邊往樓上走。

書豫看著他的背影，好笑地搖了搖頭，有種雞同鴨講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