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那兒“依舊”

歲月如川，綿綿遠(yuǎn)行，轉(zhuǎn)眼再見新月，月兒害羞地從云層里冒出腦袋，大地瞬間泛起絲絲銀白。一陣夜風(fēng)撫過，送來縷縷清香，仿佛從紫荊城內(nèi)傳出的飄渺的琴音似的。

孤燈一盞，冷月一輪，不禁讓我想起白日里的聽說。聽說，父母在那兒依舊是老樣子；聽說爺爺奶奶在那兒依舊安康；聽說弟弟妹妹在那兒依舊不見長；聽說……。”

聽說！聽說！一如既往的聽說，它給我送來安心，卻帶給我滿身的無力。我和那兒只有半個小時的距離，卻有著天地的高度；在同一個時區(qū)，卻有著一輩子的時差；相聚一時，卻分開多時；我走得太匆忙，打翻了我與它之間的沙漏，沙粒被風(fēng)卷走，零散地去了角落。

我永遠(yuǎn)都改不了冷漠的毛病，從不關(guān)心，留戀周圍的一切，就算小別一回，我心亦不會有一絲波瀾，非得長久分離，才意識到我似乎是向往天空的籠中鳥，但我不屬于天空，飛離了籠子，不但會被剝奪生存的可能，還會被套上鄉(xiāng)思的枷鎖。聽說那便成了自然而然的事了。

兩個月，不長也不短，卻讓我飽嘗這鄉(xiāng)思的滋味。不禁想起李覯的《鄉(xiāng)思》：“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極天涯不見家。已恨碧山相阻隔，碧山還被暮云遮。”但要形容此刻的我，那也就只有舒婷的《思念》“蓓蕾一般默默地等待，夕陽一般遙遙地注目……。”我盼望著坐上回家的大巴車。

現(xiàn)在，我如愿以嘗地坐上了那車，但我無法想象到站時的心情，激動而又沉重，熟悉而又陌生，還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為此我有些不知所措。

院子里，一群孩子在嬉戲玩鬧，發(fā)出銀鈴般的笑聲，弟弟妹妹也在其中，看見我，便飛奔到我身旁，我寵溺地摸摸他們的腦袋，猛省的發(fā)現(xiàn)他們長高了好多。“回來啦！”我這才注意到，奶奶站在我的身后，弓著背招呼我。

“奶奶，爸媽呢？”

“在樓上。”

然后我便拉著行李箱上樓了。一如既往的對話，一如既往的動作，只是奶奶的面色比上一次見著憔悴了許多，背也彎了許多，都直不起來了。我心里不是個滋味，眼里似乎有什么在閃爍，濕濕的。

客廳里，一個頭發(fā)花白皮膚蠟黃的男人和一個骨瘦如柴頭發(fā)銀白的男人一起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這便是我的爺爺和父親。今天我才發(fā)現(xiàn)，原來爺爺那么瘦，瘦得只有一層老樹皮一樣的皮膚固執(zhí)的覆在老朽的骨頭上。而父親呢？他還很年輕，可是滿頭的黑發(fā)已經(jīng)褪色，被歲月染成銀白。

“回來啦！”在廚房忙碌的母親聽見聲響，便知是我，連忙招呼。

“嗯，回來了”說完我便放下行李，捥起袖子，到廚房幫忙。

“這次回來搞得了幾天啊？”“什么時候放暑假？”“有沒有什么想吃的，這幾天不忙，我去買來給你做，看你瘦的”……，平時少話的母親今天竟是異常多話，沒個停歇。這時我才仔細(xì)的端詳母親，她長得并不漂亮，皮膚有些黑黃，臉上有許多雀斑，眼角有幾條皺紋，鬢角已經(jīng)花白，是的，鬢角已經(jīng)花白了，這表示母親已經(jīng)老了嗎？可是她明明還很年輕啊！

呵呵！這時我才幡然醒悟。所有的一切都不曾依舊，歲月在他們身上留下了太多的痕跡。父母那被歲月風(fēng)化的臉龐，用再多的笑容也是掩不住的。“未老先衰”這四個字閃現(xiàn)在我的腦海中，讓我的心像注了鉛一般的疼痛，沉重。歲月怎的如此無情，無情地剝奪了他們的青春年華，無情地剝奪了世間萬物的美好。現(xiàn)在想想，其實(shí)他們一直在變化，粗心的我卻從未注意到，應(yīng)該說我從未相信他們在變化。所以我選擇聽說，聽一些不曾注意到他們變化的人說。活在聽說的世界里，自欺欺人的相信一切依舊，在聽說中抱有一絲希冀。

如今我還能自欺欺人的相信一切依舊嗎？我含著淚無可奈何的面對著這個一直在變化的世界，只愿愛我的人和我愛的人依舊。